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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珠帘

谢观听了,便不多言。此事到此,其实便可以了结了,只是顾云衍毁容、出家,并不在当日所言计划之内。见母亲这副模样,心下虽然疑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因此想着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问才好。谢夫人看他心事沉沉,便道:“那女子绝非什么善类,你若是执意相送,母亲也不拦你,叫春久跟着你去吧。只是此后不许再见她,否则永安便没有她容身之处了。”谢观见母亲如此严肃,便知其中定有误会,心想同母亲坦白,又怕前功尽弃,只好抿唇答应。

探听得次日顾云衍便要去白云观,谢观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看母亲自顾府回来之后便不大欣悦,他知道顾云衍出家一事,极可能不是自愿,不免想到那天他风风火火,要去退亲,却应约入了珠帘阁的情形来。

只说谢观原以为珠帘阁这样粉俗的名字,应当是后院女子常居之处,不想原在抄手游廊一侧,一间简单小室,悬珠帘以隔。那顾云衍便在帘后,身边侍立两个小鬟。阁外妇人就是梁妈妈。如此,他身边又带着春久,便不算过分逾距了。一路上已经有人传话,谢观进阁,并不刻意看向珠帘之后。顾大小姐隔帘见礼,他淡淡回了一句,等着听她口气,又不见有人侍坐沏茶,尚在不满,便听得她身边的丫鬟道:“二公子,我们小姐同您见了礼,您应当是要还礼的。”谢观颇有些哑然,便道失礼,也还一礼。——他纵然不喜这桩婚事,也厌恶这姑娘手段,但毕竟是个规矩人,因此今见这顾大姑娘如此拿乔,并不计较。还礼毕,还站着的顾云衍才道:“来人,看座,奉茶。”见着谢观坐下,自己也坐了。

谢观观其行事,心中自感好笑,越是小门小户越是爱这样乔张做致,他虽然是个规矩人,但心底又是最不喜欢规矩的。这顾小姐虽则私下恐也有打探,到底思量不及。只是思及“如愿”之言,便道:“方才小姐所言,谢某不肯来未必如愿,现已来此,未知能如愿否?”顾云衍不疾不徐道:“不来,未必能如愿,亦未必不能如愿;来,未必不能如愿,但也未必能如愿。端看公子怎么选了。”谢观听他前面一句话已觉受到戏弄,又听到后一句,不免语带嘲讽:“姑娘自是闺中子房,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顾云衍不想同他在这上头争锋,只道:“公子今日前来退亲,可有万全之策?”又笑了笑道“公子堂前那番言语,骗一骗闺阁女子就算了,难道瞒得过侯爷夫人,堵得上京城众人的嘴?”他来得匆匆,哪里顾得这许多?他抬头看了一眼帘后,一时摸不清这女子的心思,难道他竟要教他如何既全侯府名声又能退亲不成?他开口道:“在下今日失于唐突,姑娘若亦不满此婚事,何不同家父母言明,亦好和和气气退了这门亲,此后另行嫁娶,我侯府定然替姑娘打点。”

话音未落,便闻“嗤”的一声,便见顾大小姐轻轻拍了一下左边婢子的手,原先端庄的坐姿突然松泛下来,带笑道:“可是以妾的家世,哪里攀得上比侯府更好的亲事呢?”谢观似乎要从椅上起来,又听道:“公子无需气急。妾虽不曾读过什么书,亦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至于一心攀富贵,未进门就叫夫婿厌弃。”谢观才平了平心气听她往下说:“妾要同公子商议的是私密话,妾身边之人皆是幼时所伴……”“春久亦如是,姑娘不妨直言。”这是急了。

顾云衍也知道再纠缠下去,真惹他动气未免坏事,因此才切入正题,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谢观一边听一边蹙起了眉,这女子说话无头无尾,又似胸有成竹,忍不住问“我如何信你?”顾云衍轻笑了一声:“二公子,妾无需骗你。二公子所欲不过退亲,这退亲也有好退坏退。二公子若依妾行事,妾保证侯府名声不会受到半点损害。若二公子只管意气行事,外人不说妾蒲柳之质难堪匹配,反要议论侯府清贵,戏耍下官。”

谢观听言,正合昨日母亲所说。也知自己这般行为,少不了落人话柄。他本是负气而来,此刻有所松动,开口欲允,又想到这女子大费周章,怎肯轻易退亲,于是问道:“我若依你此言,你有何求?”顾云衍又笑:“二公子果然洞察人心,妾自然有所求。妾之所求不为其他,而为银两。”谢观嘴角略抽了一抽:“府中聘礼,不会收回。”顾大小姐又端正了坐姿:“只怕不妥。府中聘礼,亲事若退,自当奉还。妾所需之银两,需得便于收藏。”谢观思量她前一番话以及堂前景况,心下有了计较,便道:“可。事成之后,三千两银票送上。”不想顾大小姐听了,却说:“五千两,这一月之内,陆续送来。”需知顾云衍不过是个小小五品官嫡女,便是他父亲顾予几年禄银,也断然没有五千之数。

谢观有些恼怒,心想她何敢如此张狂?但又寻思侯府这几日下来的聘礼,价值也算不菲,心下竟然盘算起此事可行与否。又听顾大小姐道:“二公子心下存疑,妾亦明了。然妾自有难言之隐。二公子之所顾虑,无非不信妾能诚心退婚。实不相瞒,侯府亲事于妾诚然是泼天富贵,却不道‘出嫁从夫’,今日我若诓骗二公子,执意高攀,他日二公子大可任意施为,冷落休弃。妾若食言,便身边有万斛金玉,二公子难道处置不得?”

谢观一心想着退婚,倒不曾想过这婚事退不成他要如何面对这位顾小姐。谢观自认是个男子,其实做不出什么刻意磨搓女子的事来。可他自然不会分说,因此还在思量,便听得顾云衍继续道:“适才是妾失言,也是空口无凭,不如今日在此立下字据,言明始末,异日即算公子休妻,也于声名无碍。”谢观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道:“你欲如何写?”顾云衍便吩咐梁妈妈去着人准备笔墨。梁氏退下之后,顾云衍又行大礼:“还有一事,求公子允诺。”五千银子之事尚未允她,她竟然还有所求,此时谢观难免恼她有些不知足了。又见她还跪伏在地,两旁小鬟亦跪在身侧,便想此女也许真有些不平之事,于是道:“你起来,总需言明何事。”顾云衍在小鬟搀扶下起来,道:“方才那妈妈是妾的乳母。婚事退后,乳母的日子或许不好过,还请公子看顾一二,事成之前,亦莫在她面前提起。”谢观有了五千两打底,此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于是颔首,思量她未必看得清楚,开口道:“可。”

一时笔墨齐备,顾云衍写毕、谢观看时,见她只说自己苦意谋求、欺瞒侯府,谢观为全其颜面而退亲,异日她若失悔,谢公子可凭以处置。想谢观今日动怒,本是听了春久汇报,心下早已料定是这女子有意高攀,现见她如此下笔,似乎全然不怕自己当场翻脸,反而有些敁敠起来。细细看完,谢观才道:“顾小姐如此诚意,在下亦不好再作为难。五千银两,自会送来。”春久虽不知道他二人立下甚样字句,但也有些不忿起来。那女子说话云山雾罩,只说要同公子做一出戏,便开口要了五千两,公子居然还答应了。

一日,谢观又吩咐春久去折换银票,春久耐不住似的嘟囔了一句:“寻常人家二十两能安安稳稳过一年呢,这位顾姑娘难道是什么千年的妖怪?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这么些银子,亏公子信她。”侯府虽不缺五千两银子,但毕竟不是二公子能够私自挪用的。这些日子以来,二公子陆续从自己户上起了些票,又将私库内除了宫里并侯爷夫人赏赐的珍玩令自己倒卖了不少。二公子似不觉什么,自己倒替主子心疼起来。

谢观听了这话倒来了兴趣——五千之数,只凭他的月例是绝对不够的,但大凡王亲贵族、公侯子弟,哪里有真的是守着月例银子过活呢?这些年时节情礼,又兼以议亲之事顺遂,母亲又着意添了许多。他自己从不曾少吃短用,也不大计较这些开支。听得春久说二十两足以过一年,自然知道自己平时一顿酒席下来就要不止这个数了。因此便开口问:“那你的月钱是多少?”春久道:“小的一个月四两的月银。”言毕摸了摸头,一月四两,一年四十八两,他又不用养家糊口,方才说寻常人家二十两能过一年,此时便有些不好意思。转念算了一算,就算五十两一年,五千两也能过好多好多年了,所以还是那顾姑娘不好。这样一想,又不心虚了。

谢观倒不知道他这些门道,便说:“你是我贴身的小厮,一月四两银子;设若是母亲身边的大嬷嬷,月银更多了吧。”春久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别人不说,但是公子您的乳母王妈妈,一月便有十六两的月例呢。”谢观便也笑:“如此说来,二十两的日子也能过,一百两的日子也能过,谁又不想往好了过呢?”倒说的春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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