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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亦非台小说顾云衍谢观在线免费阅读

明镜亦非台是一本古代言情小说,作者是玉镜鸾空月影,主角是顾云衍谢观,主要讲述了:靖平侯府的二公子谢观十八岁那年被定了一桩婚事,乃是五品中书舍人顾予家的嫡长女顾云衍。然而顾小姐福薄,脸上忽然出了密密麻麻一片红疹,婚事只能作罢。心灰意冷的顾小姐自请去城西白云庵出家,再度相逢之时,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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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妍媸

次日晨起,谢观早早等在西门。白云庵在城西三十里的青枫山上,相比于永安第一大寺相山寺,一向同城中少有交往,确实是个清净地方。

顾云衍的马车出了城,听车夫报有人相待,反倒狐疑一番,及至知道是谢观来此,更觉奇怪,于是下车见礼,先谢过他叫人护送梁妈妈回舅家一事。梁妈妈本来不愿回去的,顾云衍执意相求,叫她回去诉在母亲灵前。又给了她一笔银子,望她日后同自家儿女好好过活——她的本家尚在杨府,这些年为了母亲并舅舅的嘱托,一直不曾回去陪伴过自己的儿女。

谢观说既然是约定之事,无甚可谢。又命春久给了那车夫一吊钱,叫他回去。春久便系杨拴马,便上了驭位。谢观道:“顾姑娘请上车吧,在下奉家母之命,来送姑娘一程。”顾云衍微微蹙眉,道:“公子乃是重信守诺之人,此番相助,已经不胜感激之至,何敢再蒙相送?”谢观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亦须谢姑娘脱身之计。此番相送,也算略尽绵意。”

顾云衍听如此说,有心再作推辞,但是车夫已回,倒不好坚执。于是她点头应允,同飞、绿二人一同上车。谢观打马并行,问道:“初次见姑娘,便知姑娘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李氏招供,观也曾听得几句,深感姑娘忍辱负重之不易,而今大仇得报,何以反要出家?昨日走得匆忙,不及相问。敢莫是我母亲有所误会,以致……”顾云衍的声音隔帘传出:“是有些不打紧的误会,但侯夫人并不曾逼迫妾什么。”谢观掣着缰绳的手松松紧紧,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左想右想,终于还是又问:“难道…难道姑娘真遭李氏毒手,以故心灰。若如此,实在是观之大过。观…”顾云衍却轻笑了一声,回说:“料想若不假戏真做,如何瞒得过贵府府医呢?”

谢观立时翻身下马,春久也就停了车。他正要赔罪,却见顾云衍掀了窗帘,道:“妾如此说,只是不想欺瞒公子。此事与公子并无关碍,法子是妾自己想,药也是妾自己喝。妾立意借公子之手铲除梁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本不算什么。万望公子莫要自责。”

谢观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早就寻府医问过,除非顾云衍精通医术,否则便难有假。只是想及她谋划此事,或许还有万一可能脱身避险。此刻确知她颜貌尽毁,她虽不见怪,又谓之为“小小的代价”,然谢观想,哪有女子不爱重容貌?她宽心之语,倒更叫谢观百感交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顾云衍便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笑道:“公子不信么?公子以为世间少艾,皆慕重好颜色,便以为妾方才之语不实么?”谢观有些涩然:“家中女弟,最爱花俏;便连观为男子,亦颇重容止。”顾云衍见他这样诚恳,笑意更浓,道:“那妾便是个异类了。妾十二岁那年,府中往来客眷夸过妾好容貌,后来得了天花,面上的癍跟了妾五年有余,若存心美丑,妾就该郁闷死了。何况当日初见,妾不是同公子说过心之所重吗?”

谢观略一思索,便知她所言乃银两之事,就见顾云衍放下帘子,似是在寻摸什么,须臾便又掀帘,朝谢观抖了抖手中银票,笑道:“公子已经给了妾最重之物,何必再为妾的皮囊忧心?何况花无百日红,人也总有容颜不在的一天,哪里比得上银钱实用。”顾云衍说完,便又把银子递给飞白,再放回匣中。

此时谢观便不似初见那样暗笑她市侩,反而颇有些佩服她的胸怀,虽然面隔轻绡看不清什么,但料想她是真心发笑,于是自己也笑了,还是向她躬身道:“姑娘妙语,观甚是受教。”言毕上马,吩咐春久赶路。

顾云衍便也放了帘子,见飞、绿二人面有不忍之色,于是压低声音悄悄笑道:“怎么,他与我不过三面之缘,不了解我也就罢了,难道你们也不信我么?”飞白摇了摇头,捧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疼”字。她和绿意是从小跟着顾云衍的,怎会不知道天花一事,李氏虽然设计,但多亏梁妈妈警敏,以故不能成功。那时李氏已经生下顾予长子、次女,在顾家不可不谓一言九鼎。她又下令不许顾云衍求医,只管把顾予哄得团团转,哪里知道要去看一眼亡妻之女?但也正因为此,顾云衍才能装作中计,松了李氏的戒心。顾云衍一看便明白这是心疼自己,见绿意眼眶又红了,便把这二人都搂在怀内,轻声安慰。

车外,谢观还在思索她方才一番话,倒忽然脸色一变,甚至还有些红痕爬上面颊。所幸春久在前、顾云衍在内,都不曾看见。他自己略听车内有些温言软语,又听不清,反而更觉得心虚。一会抬头看天,一会假装观景,还是期期艾艾说道:“顾、顾姑娘,在下当日执意、执意退亲,并非、并非为姑娘面上有、有斑之故……”顾云衍听他这样结巴,同飞、绿二人相视一笑,也不掀帘,说道:“公子不必担忧,妾并未作此想。”毕竟谢夫人当日在寺中是见过她的真面的。她容色不是倾城,但没了斑点之后,倒很有些清丽。谢观听她语气,甚至有些揶揄,便知道是自己又多心。但解释一句,似乎又觉得开阔一些,便也一笑。

顾云衍又说:“婚嫁乃是人生大事,公子不愿意糊里糊涂被安排,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推得了这一次,焉知良缘母命,又是哪一个先来呢?”谢观的笑便慢慢淡了下去,一时无话,良久才听得谢观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观知姑娘所言不虚。其实观倒不是盼什么真心良缘,只是自在惯了,不愿意耽误人家女子,也不愿意束缚了自己。实不相瞒,这一场退亲,乃是观十八年来头一次背着父母谋划的大事。观只顾眼前,竟也想不到日后还能如何。”顾云衍见他没有怪罪之意,便又道:“左右此事之后,二公子且能得一段安闲。只是二公子乃侯府嫡支,婚嫁之事,妾也只好祝二公子如愿。”

谢观低声道谢,长叹一口气。顾云衍也颇有几分感慨,谢二公子出身侯府,想要高贵的身份,则难免得舍妄想的自由。反倒是自己,李氏已除,听得事闻御史台,顾予不日也要被贬出京;唯有自己伴着幼时同伴,又有银钱傍身,纵然落于白云庵内,倒也算举动随心了。如是想着,二人一路皆没有什么言语。

青枫山之得名,正因山上满种娑摹树。此树还是先朝时传入,当时人们不知什么“娑摹”,只观这树叶形类枫叶,但四季常青,故取了“青枫”的俗名。当下七月天气,满山青枫远望苍翠一片,略无阙处。白云庵就在山巅林深之处。

及行至山脚下,顾云衍便请谢观先回去。谢观欲待再送她上山,又思恐惹非议,便道:“也好。此处虽则远离内城,到底也还在永安治下。将来你若有甚烦难之事,便叫人往辛丰驿递信至明月居。那里是我几个朋友的产业,有事我便知道,若能帮忙,定不推辞。”顾云衍便行礼道谢,二人分别,她便同飞、绿二人,往蜿蜒山路上去了。

青枫山不算高,于寻常闺秀不乘轿坐车定然难以攀登,然于此三人,虽不能说如履平地,倒也确实不费什么大功夫。主仆三人轻装简行,一人只有一个小小包裹。三人行在山路上,绿意听鸣蝉恼人,意欲捉上几个,便把包裹扔给了飞白,往旁边林子里窜。顾云衍喊她:“绿意,你仔细些,这时节草深木茂,怕有蛇咬你一口也不察觉呢。”绿意看了看四周,又看一眼顾云衍,便抿抿嘴又把包裹背上。飞白就笑她:“平时性子野得很,原来也有晓得怕的时候。有这么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只怕住不得几天就要被主持赶走了。”

绿意知道她存心取笑,难得没有分证,只吐舌笑道:“赶走就赶走嘛,难道小姐真要做一世姑子不成?”顾云衍便说:“你怎知我不愿意做一世的姑子呢?想那谢二公子,公府侯门尚有烦扰,我入此庵中,从此超然世外也未可知。”绿意愣了一下,停住步:“小姐,你不是说真的吧。”可恨顾云衍轻绡罩面,她全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有些发慌。顾云衍也就停下,一本正经道:“自然。你可怕了?若是怕了,咱们的车应该还没走远,再送你回去。”绿意听言,急道:“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怕,我、我……”飞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小姐再别逗她,怕要急哭了。”绿意一听,当真放声哭起来,只是不知道惊动了林子里什么东西,簌碌碌一阵声响,倒把她吓得捂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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