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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要叫你妈

贫贱夫妻百事哀,面对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免不得一大家子人计较,争吵、怒骂,甚至大打出手,自此六月爹妈与公婆叔姑生了嫌隙,再无瓜葛。

原本这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最后六月爹妈分到最边上一间小小的偏房,把原来的门给堵上,从南侧开了新门,随后两口子填了些砖瓦泥土,自己动手加盖了一间小房,又在对门用泥土做墙,木棍细柴做顶,搭了一间小小的柴房平时用以煮饭。

自此,六月爹妈与公婆叔姑各不相干,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婚后第一年,六月妈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大眼睛长睫毛,六月妈抱在怀里欢喜极了,可没多久却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幸早夭。

两口子难过之余,六月妈意识到可能与自己平日喝酒过多有关,因此便注意了些。

第二年腊月初八,两口子生了个眉清目秀的男娃。因前院六月大伯家儿子叫海峰,于是六月哥取名海乐,大海的海,快乐的乐。

六月哥出生不久生了一场大病,类似于热毒之类,来势凶猛。开始只是在身上长出蚕豆大小的红斑,而后逐渐扩散至巴掌大,颜色呈紫黑状,且还在不断的蔓延之中,具体病症不甚清楚。

庆幸六月爹妈抱着孩子求医时,遇到一位见多识广的大夫,用独特法子给治好了。

六月的爷奶在六月哥出生后的两年内先后过世,六月爷爷是胃癌,死前月余食不下咽,每天只能吃一点点流食,走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六月奶奶是在别人家串门子,几人闲聊天时突然走的,一点征兆没有,就像睡着了一般,很是安详。

婚后第五年夏天,六月妈生下六月,家里本就家徒四壁,后又因两位老人过世办丧,欠下不少外债。现在更是因为生二胎,村里要求缴纳社会抚养费,而使得本就贫困的家庭更是揭不开锅。

因此六月爹妈除了地里庄稼活,烧砖窑,去城里做小工,卖烧饼,摆地摊卖水果等等。

到了六月两三岁,六月爹妈依旧每天东奔西走的外出做工,时常把六月寄放在六月大伯家。

六月大伯家两个子女,平时在乡镇初中寄宿,只逢年过节回来,六月大伯两口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时时看顾。

因此,六月眼前见不着大人就四处乱跑,经常晃荡在马路上,满村子找爹妈。六月年龄小,说话又言语不清,一边哭一边拉着同村子里的人:

“我要叫(找)你(我)妈,我要叫(找)你(我)妈……”

六月自小说话慢,语言又含糊不清,除开这一家人,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为此闹出不少笑话。

以上所有的生活琐碎,在六月四岁初初记事时,常听六月妈聊起家长里短,六月给听了个仔细。

四岁大小的六月依旧吐字不清,有时一家人吃过晚饭,会去前院六月大伯家看电视,大人们知道六月说话不清的毛病,便玩笑着逗弄六月。

“六月想看什么电视?”

“我想看动画天(片),”

“哈哈哈哈,想看啥,再说一次?”

“想看动画天(片)。”

哈哈,哈哈哈哈。

更多时候,一家四口吃过晚饭坐在屋里,六月妈会习惯性说起曾经的过往,有些是结婚以前的少不更事,有些是结婚后的家长里短。

“你爷爷奶奶是个偏心的,喜欢小儿子不待见你爹,连带的也不待见这一家子,所以即使后来我生了你哥,他们也从来没有抱过这个孙子。你哥刚会跑那会儿,走到他们跟前摔倒了,他们看见跟没看见一个样!”

“一家子人常常合起伙的欺负我,当初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吵了多少架。有一次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打不过被逼急了,拿着个挖地用的铁耙子,就那么爬上房顶,扬言要拆了他们家房子……”

说到这里,六月妈是咬牙切齿地恼怒:

“驴球日哩,你爹就是个窝囊废,也不帮我,从来不会为我出头。”

六月爹听到这些,往往会在一旁斜瞅一眼六月妈,便默默的不出声。

“结婚后家徒四壁没吃没穿,两位老人去世后还留下了不少的债务,若不是我好强要面子,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更觉这日子要是不过了,独留下你们俩太可怜,早就和你爹离了婚……”

每每在一家人吃过晚饭,闲来无事,六月妈提起这些过往的经历,总愤愤不平,深觉自己为了这个家付出和牺牲太多。

六月爹在一旁听着沉默着,直到六月妈骂骂咧咧的说些更难听的字眼,六月爹斜看六月妈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字。

单从一个“哼”字,六月无从分辨这其中的意思,究竟是对往事观点的认同,还是不认同。

总之六月对于爷爷奶奶的印象,全部来自于六月妈,却从没有在六月爹的嘴里主动提起过。

也因六月妈的说辞,六月兄妹俩从小就知道自家和叔叔家不对付,和姑姑、小叔也不对付。

“你爹重男轻女,生你哥时高兴的不得了,平日里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生怕给哭到了。轮到生你的时候,放在那里没人管,我抱起来哄一哄,你爹就会在一旁说着,哭着是她哩活!”

六月听到这话,稚气的小脸扭头看向一旁默默听着的六月爹,六月爹也只斜斜的看六月妈一眼没作声。

偶尔六月妈也会聊一些其他的趣闻,比如在外面见到什么好笑的人或事情,又或是拿自己的姓氏和六月爹的姓氏做比较。

“我的姓是武则天的武姓,算是武则天的后人,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的唯一一个女皇帝,堪为女子中的楷模。哪像你们吴姓,在历史上最有名气的也就是个吴三桂,还是个通敌叛国的主儿,为了一个女人倒戈相向。”

“传说吴姓本来是姓天的,后来被天上的神仙知道后不乐意了,说这个姓太大了不合规矩,于是命人在天字上面加了一个口,自此,天姓便成了吴姓……”

六月妈每次聊天,不管说的是什么,都能夸夸其谈,绘声绘色。

虽说六月妈学历不高,但这对于一个会聊天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妨碍,还能时不时的吐出些咬文嚼字的成语或歇后语。于是六月兄妹俩总能听的津津有味。

六月妈有肚子痛的毛病,每每吃过饭,若是不小心见了凉气就会肚子痛。于是一边躺在床上拿着薄毯盖住肚子,一边讲起过往。

待六月妈用薄毯捂热了肚子,然后放上一个长长的响屁,肚子便不疼了。一开始六月和六月哥每次听到六月妈放屁,会忍不住偷笑,后来习以为常也就不觉的有什么了。

此后,六月妈每逢有人说些可以治肚子痛的偏方,就会回来告诉六月爹。诸如,用布块缝个小枕头套子,里面放上粗盐,加热了之后热敷;或用面糊糊包上个鹅蛋,放在火堆里慢慢烧熟,扒出来趁热吃等各种办法。

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办法凑了效果,六月妈肚子疼的毛病居然给治好了,在几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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