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2章 新妇
“你我已是夫妻，私下里不必拘于礼节！”
成婚第二天，已经是李家新妇的观音婢早早起来，她今日要和李世民去前厅向公公李渊见礼，还要拜见李世民的兄弟和妯娌们。可是她没有想到，李世民起得比她还要早，已经在后院练武了。观音婢有些赧然，发誓明天一定要起的比他还早，服侍他起床穿衣。
昨夜二人并未发生夫妻之实，李世民虽然吃了不少酒，可是也没怎么醉，他年纪轻轻就有探不到底的酒量。他和观音婢并肩躺在床上，尝试着跟她说起最近发生在朝廷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观音婢虽然坚持夫妇之分、认可内外有别，但看李世民那兴奋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打断他。她想，自己这时候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只要别妄言，便也不算逾矩。
“总之就是到处乱轰轰的，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快快乐乐洞房花烛，全赖父祖之能。”
观音婢轻轻表示赞同。李世民听出了她的克制和拘束，有意想要开导她。
“夫人，你说，大家常说家有贤妻相当于国有良相，君主的权力和地位不容挑衅，但若是丞相只会唯唯，那便不是良相。夫妇二人各司其职，但也要彼此劝谏过失，并且在自己分内给予对方必要的辅佐，才是真正的贤夫妻。我觉得，不要越俎代庖，不要干涉对方职分，就足够了。全天下的夫妻都是这个道理，帝后也不例外啊！”
说到这里，李世民见观音婢目光灼灼，听得津津有味，心里便觉得有趣。当然，新婚之夜一直说这个也太无趣了。李世民测转身去，对着夫人仔细凝视，“夫人，世民自幼年初次见你，便过目不忘。夫人的美貌，一直留在我的心里。今日娶到夫人为妇，世民已是天下为夫之人的翘楚了。”
观音婢噗嗤笑出了声，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便也侧转身子，与李世民四目相对，她突然发现当她呼出的气息飘到李世民脸上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镇定但是耳朵却已经绯红。她一下子有了从来没有过得满足，她知道这个男人未来也许不只她一个女人，可是她也知道，能够让这个男人绯红耳根的，就只有她了。这个男人将会对其他女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爱恋，可他却会跟她并肩携手同行。她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听伯父说过，李家父子都是有志向的人，李世民更是人中龙凤、天降麒麟，不会乐意曲居人下。作为夫人，她要永远站在李世民身边，与他同心同德，陪伴他一路走下去。所以，她更要小心，不能有行差踏错。虽然现在天下豪杰并起，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是她读了那么多史书，也许外边的战场好取胜，家里的战场才是最残酷的那个。即使现在李家还一片和谐，她也要小心周全，不要为李世民带来麻烦和风险。但是，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在小心里带着担忧带着压抑甚至带着几分她也说不明白的恐惧，可是现在她只需要小心就好，什么担忧、压抑、恐惧，都不复存在。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与之同生死、共进退的丈夫——李世民。他们还会有儿女，她更要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地把她和李世民的家维系好，等着李世民实现他昨晚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报复。
李世民告诉她，他现在只是随军，再过几年就可以入伍了。他希望在他入伍之前，两个人能有一个孩子。观音婢知道他的意思，说的人很冷静，听的人也很冷静。她要做两手准备，一手是好的，那么她作为武将的夫人，就有义务学习怎么与他在行伍之间的伙伴们相处。一手是坏的，如果到了那时候，她必会毫不迟疑地追随他而去，那么那些后事，特别是再有了孩子，就要格外用心的安顿好。
观音婢利落的梳洗完毕，李世民也已经换好了便服走了进来。她听府里的丫鬟说，李家父子生活都很简朴，回家的时候虽然也让下人做一些活计，但是那些贴身的小事情，自己总能利索的完成，并不需要人伺候。昨晚，李世民也这么跟她说。
“我们行军打仗的，有敌情发生，睡着觉吃着饭都得停下来立刻去迎敌，要是还得等人伺候，早就被敌人攻陷大营了。不过，带兵的敌人里要是有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父亲和我们都是很欢喜的，一般轻而易举就能打败。”
观音婢看着李世民，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这样的人家才值得托付终身。不过，她还是想为李世民做些事情，不是让她养尊处优，而是身为妻子想用一些温暖的举动给他以慰藉。虽然昨晚他一句也没有提起母亲窦氏，但那恰恰说明他仍然很悲伤，悲伤到在洞房花烛夜更加无法提及，免得扫了新妇的兴。李世民这么体贴自己，观音婢非常感佩。
夫妇二人并肩走向给李渊见礼的前厅，观音婢总想走在落后李世民半步的位置上，可李世民总是不明所以地等着她，没办法观音婢只好跟他并肩前行。
正厅坐着的是四十七岁的李渊，一见李世民夫妻二人走近，便大笑着站起来迎接，笑得胡须直抖，毫无家翁的架子。观音婢在娘家的时候，便听人说自己未来的公公、扶风太守李渊是个洒脱开朗、官民称颂的人，如此看来传言非虚。只是他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眼睛像高山上盘桓的鹰一样锐利，一开口声如洪钟、震动八方，让观音婢颇为敬服。
“好儿子好儿媳来了！快过来！”
看着李渊站起来，坐在前厅的几个年轻人也站了起来。坐在李渊左手位上首的是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他跟李世民相貌非常相似，只是皮肤较为白皙，身材也更加瘦削，比李世民多了几分文气。他的随军经历比李世民丰富，可却比李世民少了几分杀伐之气。李世民昨晚告诉观音婢，他和他大哥都爱读书，可是他是通览即可，不求甚解，但李建成却读的很细，逐字逐句都要细细琢磨。
“他要是个夫子，我肯定佩服他。可他是要打仗安民的，书里的东西得捡着能用的看，理解了就行，读那么细致纯粹浪费时间。就这乱世，谁能做学问他李家长子也没工夫做学问啊！”
李世民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大哥的不屑。观音婢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李世民和李建成打起来，李世民的拳头指定会毫不留情地落在李建成的身上，而李建成可能会更犹豫一些，大概会用一些更加隐蔽的方式让李世民认输。不知道为什么，观音婢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因为她在李建成身上看到了一种犹豫，还看到了一份自矜，而这些偏偏李世民身上一点也没有。她读过史书，在残酷的乱世，犹豫和自矜往往是导致失败的重要原因。坐在李建成下首的是他的夫人，郑氏。郑氏据说出自荥阳，长相端正温和但是称不上美丽，体态袅娜倒是别有风韵，感觉跟李建成关系融洽，夫妻之间眼神沟通不少。她看着眼前的弟媳妇，眼底有一抹开心。她喜欢自己，观音婢如是想。
李元吉和李玄霸长得不像李建成和李世民，观音婢发现了，李家这四个孩子，长子和次子酷肖母亲，而三子和四子则更加形似父亲。李玄霸眼睛里有一抹孩子气的天真，他看着观音婢面露喜色，想要急切地说些什么，立刻被李世民用眼神制止了。这个三弟，看起来很听李世民的话。李元吉身量尚小，可是脸上却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骄气，他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李世民夫妻，即使坐下来也还是那个神情，让观音婢感到很不舒服。他只有在看着父亲才有几分惧怕，对大哥倒是有那么点的恭敬。
虽然李世民仍然是一副恭敬地表情，但观音婢已经读懂了他心里对李元吉的厌恶。
“我们的孩子可不要养的如此无礼！”
观音婢随李世民下跪行礼的时候，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