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思君不得见
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公子放心,我定会守住这个秘密。”
谢玉珩一脸鄙夷所思,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回府之后,之后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你的……及笄礼。”
哦,原来我及笄那日他已经不在府上了。
我假意拒绝了一下,谢玉珩关上了房门破例允许我今天不用近身伺候。
许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早些时候都行为不够贵家公子的格调,现在突然转性了,善良了。
他送了我一只玉簪,样式十分简单,玉体倒是挺透,看起来玲珑可爱。
幸亏幸亏,这东西看起来不值什么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要是过于珍贵,我定也不敢收。
借着月光,我把玉簪仔细看了一遍,欣喜了一会儿,随后又反应过来,我平日里的活单调又重复,没空佩戴,更何况府里的女子心思缜密,我头上多这一个东西,定会在女子群中引起一片喧哗,我还是得收起来。
第三日,谢家宴请四方宾客,若不是在府上当差知道情况,我定会以为谢家这么大的派场肯定是操办了一门亲事。
谢玉珩忙着和各类旁支亲戚告别,表妹表兄,谢家沾亲带故的连襟,数不胜数。
我也在府里忙了一日,直到二皇子派来接人的车到了谢府门口,谢玉珩都没腾出空来和我这个低人一等的贴身侍女告别。
我定是忙昏了,才有些心情不畅。
第二日,我终于不用早起,没了谢玉珩,我便要睡到日上三竿。
翻了个身正要继续,谢老爷派人来叫我。
“二皇子野心大,我儿势必要为他效劳了,我知道你陪他一同习武,身为女子,已是佼佼者,但他需要的远不止这些,眼下……军中有一个空缺,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若拒绝,那便算你父亲违背约定,只需赔偿四百五十两银子。”
我在谢府这几年也不过才攒了一百两,谢老爷分明就是捏准了一定要让我进军营。
“奴一生为谢家效劳。”
他命人带我出府置办了合适的男子衣裳,买了束衣。
第三日,我就见到了那个叫李永平的将军,表情严肃,着实一表人才。
及笄礼那日,刚好是在军营的第三十日,我厚着脸皮问李永平借了军营的灶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军营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加上谢老爷的关照,我每日都被李永平加练一个时辰,有一日,他笑我。
“女子的怎么竟真的晒不黑。”
我后背惊了一身汗,下意识以为他这话是当着军中众人说得。
他瞧着我脸色惨白,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 。
“我并非有意,你且放心,谢老爷交代让我照顾你,我断不会让你平白受欺负,以后我也绝不会再提这件事。”
时间一晃两年,两年里我竟一点也没再听过谢玉珩的消息,许是谢老爷交代,不让我知道。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在军中也颇有声望。
“李将军身边那个洛乔当真不错,除了个子矮小,身手倒是十分敏捷。”
“是,上次我同他一起出去打猎,我只打了两个小物件,他却打了满满一马背……”
“听说他能百米之外闭眼射中猎物,不知是真是假。”
我躲在草垛后,偶尔也能听见他们对我的夸赞,不过,说我身手敏捷就行了,为何还要说我个子矮小,男子与女子本就身量不同,更何况,我的个子同大多数男子无异,何来矮小,只是比李永丰矮了一个头。
忽然一日,谢老爷发来了一封请柬。
谢玉珩高中状元,正式成了二皇子的门客。
销声匿迹的谢玉珩一夜之间闯入了大众视野。
我看着屋里两套男装,不知所措。
算了,自古以来就没有下人给主人贺喜的,于礼不合,更何况,谢家门楣高杰,去的都是文人墨客,官贾富商,我……不男不女的一个下人,实在不适合。
李永平见我失落,问我怎么了。
“探子说西郊那条路上近日接连出现可疑队伍,他们白天消失,晚上出现,似乎已经打通了一条秘密通道。”
我躲避视线,不敢看他。
“洛乔,谢老爷特意交代你今日休息。”
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但如今谢玉珩高中,身份又高了一级,我只是他昔日的一个下人,实在没身份进谢府。
“我和谢公子有云泥之别,如今他高中状元,只怕攀关系的人都已经踏破门槛了,谢公子未必应付得过来,我一个……无名小卒,自守其位才是本分。”
扔下这句话后,我就带着人去截苏北的异军了,两边交锋,伤了几个人,索性我只是擦破了皮。
谢府锣鼓喧天半月有余,每日迎客送客,施粥布衣,百姓都夸赞谢府的气派。
我和李永平在外采购时,听到一群婆子给谢玉珩安排亲事。
“听说柳家大女儿哦,中意那个谢公子噢,喜欢的不得了,催着自家父母上门拜访。”
“哦哟,难得一遇的男子,小姑娘自当是踩破门槛。”
“瞎说什么呢,听说这是未来的驸马,公主……早就定好了,哪里轮得到这些女子。”
我蹲在墙角听了一阵,觉得甚是合理,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过。
一眨眼,公子都到了婚娶的年纪,我何时才能自由。
李永平不知从哪偷了酒,带着我在营外喝了一夜。
真难喝。
谢府的喜事在京城传了小半年,巷里巷外的人已经把谢家祖辈多少代夸了好几遍。
一日,二皇子的人来营里视察,那日不巧,我带着人上山打猎去了,终日训练辛苦,大家都要补一补。
从山上回来后,李永平的人着急忙慌找我。
“谢公子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谢……这京城姓谢的……
果然是谢玉珩,他正襟危坐,一身华服。
太久未见,我已经对这幅面孔有些陌生了,他的面孔越发俊朗,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难以挑剔,难怪那些婆子着急给他牵红线。
他的视线冷漠又疏离,好像真的只是奉命来视察。
“见过谢公子。”
军营里的跪姿和当侍女时的跪姿不同,我下意识就半跪了下去。
我撑着手等着这场沉默的审判。
“两年不见,已经忘了谢家是主人了。”
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像以前有些孩子气,现在更低沉,冷着脸说的时候听着有些汗毛倒起。
我连忙改变姿势,双膝跪地,额头贴着地,行大礼。
这姿势放在平时也就家常便饭,但我……
我打猎时踩了猎人的陷阱,两个膝盖都是荆棘窟窿,当时随便缠了带子止血,眼下怕是彻底裂开了。
“奴不敢。”
我不敢抬头,但他迟迟不开口。
膝盖都疼痛让我异常清醒,过了许久,他终于说话了。
“把李将军找来。”
屋里仅我一人,我撑着地爬起来,假装无事的离开,走到转角处就遇到了李永平的副手。
“告诉李将军,谢公子找他。”
我躲到屋里又缠了一层布,整个人看起来臃肿又不协调。
等我匆匆赶回去时,谢玉珩又不悦了,气恼都写在了脑门上。
巧的是屋里没有多余的凳子,我正在犹豫时,谢玉珩出声了。
“两年不见,你已经忘了规矩。”
这话冷的可怕,从心底升起的难过瞬间侵袭着我。
“奴不敢。”
他执意要在李永丰面前羞辱我,那就羞辱吧。
我直愣愣跪了下午,只听得一声空响,李永丰刚想站起来给我说话,谢玉珩又发火了。
“谢家不需要做梦的野鸡。”
野鸡……我活了十六载,也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原来在谢家人眼中,我是会做梦的野鸡。
额头和掌心都贴着地,膝盖已经完全没了痛觉,一股温热慢慢侵袭,刚缠了一圈带子,怕是又要被血浸湿了。
我伏在地上,听着这二人客套又生分的交流,听着听着……我开始犯困。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直到一个厚重有力的脚步落在我耳边,不用猜,是谢玉珩。
“不在谢府两年,洛乔……你已经忘了规矩了。”
我脑子重的发懵,隐隐约约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好像又回到了及笄那年。
“洛乔。”
我没了力气,膝盖没了知觉,我想要抬头,才发现我额前积了一滩水渍,是我的汗……
真丢人,一个女子,搞的如此狼狈。
“不起来送主人?”语气冷漠,毫无波澜。
我明明听见谢玉珩走到了门口,脚步声突然又回来了。
躲不过了,我盯着地上的水渍,咬着牙。
“奴惹主子生气,主人气消了奴就起身。”
“起来。”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可我出了一身汗,热得慌。
起来……我也想起来……可膝盖麻了……
膝盖的血肉模糊一片全和衣料粘连,我站不起来。
“是……”
我慢慢抬头,腰还没挺直就直愣愣栽倒在地。
意识渐渐模糊,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话。
“地上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伤口?”
我被扶起来的地方,一片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