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苏屿川挂断电话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靠在墙上。夏允薇那句“子昂也不容易”还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刘慧兰焦急地走过来：“屿川，允薇怎么说？能要回钱吗？”
苏屿川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该怎么告诉母亲，在那个女人心里，一个外人的创业比爷爷的性命还重要？
“她…她说会想办法。”苏屿川最终还是撒了谎，他不忍心打破母亲眼中最后一丝希望。
苏建民皱着眉头走过来：“想办法？她能想什么办法？那十五万不是都借给那个男人了吗？”
苏屿川低下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他知道父亲一直对夏允薇很满意，总是说“允薇虽然娇气了点，但是个善良的孩子”。若是知道在关键时刻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该有多失望。
“爸，妈，你们先照顾爷爷，我出去筹钱。”苏屿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走出医院大楼，他掏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大学时最要好的室友王磊。
“磊子，我爷爷脑梗住院，急需手术费，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苏屿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王磊立刻回应：“需要多少？我手头有三万，要是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苏屿川的眼眶瞬间红了：“三万…三万已经很好了，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在哪？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挂断电话，苏屿川靠在车门上，久久不能平静。这就是他认识了十年的朋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而那个他爱了二十年的人…
与此同时，在幼儿园的教师办公室里，夏允薇正焦急地拨打着裴子昂的电话。
“子昂，屿川的爷爷住院了，急需手术费，你能不能先还一部分钱？哪怕五万也行…”
电话那头，裴子昂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哭腔：“允薇，不是我不想还，是真的拿不出来啊！这个月的货款都被客户拖欠着，要是现在抽资金，公司就彻底垮了…我和乐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夏允薇的心一下子软了：“可是…可是这是救命钱啊…”
“允薇，你相信我，下个月！下个月一定还！”裴子昂的声音更加凄惨，“乐乐最近身体也不好，看病又花了不少钱…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听到乐乐的名字，夏允薇最后一丝坚持也瓦解了。她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想起裴子昂一个人带孩子的艰辛…
“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轻声说，完全没注意到电话那头裴子昂得逞的冷笑。
挂断电话后，夏允薇犹豫再三，还是给苏屿川发了条微信：“屿川，子昂现在真的拿不出钱，他很不容易…要不你找你爸妈借点？或者跟同事周转一下？”
此时此刻，苏屿川正在表姐家里。表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塞给他两万现金：“屿川，这些你先拿着，不够再说。”
“姐，谢谢你…”苏屿川的声音哽咽了。他知道表姐家也不宽裕，这两万不知道是她省吃俭用多久才存下来的。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表姐拍拍他的肩膀，“爷爷的手术要紧，你快回医院吧。”
回到车上，苏屿川终于看到了夏允薇发来的消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冷了。
他直接拨通了夏允薇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夏允薇，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帮他？”
“屿川，你别这样…子昂真的走投无路了…”夏允薇在电话那头哭着说，“他和乐乐那么可怜，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苏屿川突然笑了，“那谁來救爷爷？你吗？还是那个‘走投无路’的裴子昂？”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夏允薇抽泣着，“我认识的苏屿川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变了。”苏屿川轻声说，“当我发现我爱了二十年的人，在爷爷生命垂危的时候选择维护另一个男人，我就不得不变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苏屿川开着车在街道上穿梭，从一个朋友家到另一个朋友家。每敲开一扇门，他都要重复同样的话，承受着同样的尴尬和难堪。
晚上九点，他来到初中同学李强开的小餐馆。李强听说他的来意后，二话不说从收银台里取出所有的现金。
“这里是一万二，你先拿着。”李强把钞票塞进他手里，“不够我明天去银行再取。”
苏屿川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钞票，知道这可能是李强好几天的营业额。他的手在发抖：“强子，这…”
“别这那的了！”李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当年要不是你帮我补习，我连高中都考不上。现在你有困难，我还能看着不管？”
苏屿川的眼眶又湿了。他认真写下借条，承诺三个月内一定还清。
晚上十一点，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最后一个朋友家。开门的是一位刚结婚不久的同事，听说他的来意后，面露难色。
“屿川，不是我不想借，我和我老婆刚买了房，每个月房贷压力很大…”同事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理解。”苏屿川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夜风吹得他浑身发冷。他看了眼手里的包，已经凑到了七万，还差一万。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赵曼丽打来的。
“屿川，听说你爷爷住院了？我这里有八千，虽然不多，但你先拿着应急。”
苏屿川愣住了。赵曼丽，那个平时总是和他明争暗斗的同事，竟然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曼丽，谢谢你…”他的声音哽咽了。
“别客气了，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凌晨一点，苏屿川终于凑够了八万现金。加上自己的两万，整整十万。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装满希望的公文包，像是抱着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回到医院时，父母还守在手术室外。刘慧兰一看见他就迎了上来：“屿川，怎么样？”
苏屿川把公文包递给父亲：“爸，钱凑够了，十万。”
苏建民接过包，打开看了一眼，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好孩子…辛苦你了…”
刘慧兰看着儿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疼得直掉眼泪：“这一晚上，你跑了多少地方啊…”
苏屿川摇摇头，在长椅上坐下。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走廊里静得可怕。苏屿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一晚上的经历——朋友们毫不犹豫的帮助，夏允薇冷酷的拒绝，裴子昂虚伪的哭穷…
特别是当他向赵曼丽借钱时，那个他一直视为竞争对手的女人说：“屿川，工作上我们是对手，但生活上我们是同事。有困难就说，别一个人扛着。”
而那个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女人，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苏屿川掏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他和夏允薇的聊天记录。那条“子昂真的走投无路了”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他慢慢打字：“夏允薇，我们到此为止吧。”
点击发送后，他关掉了手机。从此，他的世界里不再有那个他爱了二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