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早晨，苏屿川刚到办公室就接到母亲刘慧兰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让他瞬间心头一紧。
“屿川，你快来医院！爷爷…爷爷他晕倒了！”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医生说…是脑梗，要马上做手术…”
苏屿川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猛地站起身：“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立医院…急诊科…”母亲的声音已经哽咽，“医生说手术费至少要十万…屿川，我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啊…”
十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苏屿川心上。他手头仅有的两万存款，还是这个月刚发的工资和奖金。那十五万…
“妈，您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苏屿川强作镇定，“我这就请假过去。”
挂断电话，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同事赵曼丽见状关切地问：“屿川，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很不好。”
“我爷爷脑梗住院，需要马上手术。”苏屿川机械地回答，手指颤抖着收拾东西，“我得请几天假。”
“需要帮忙吗？”赵曼丽难得流露出真诚的关心。
苏屿川摇摇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和那十万手术费。
开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苏屿川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爷爷的身影——那个总是笑眯眯地摸他头的老人，那个省吃俭用偷偷给他塞零花钱的老人，那个在他和夏允薇订婚时高兴得喝醉的老人。
“爷爷，您一定要挺住…”他喃喃自语，眼眶发热。
赶到医院急诊科，苏屿川看见母亲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抹眼泪，父亲苏建民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爸，妈，爷爷怎么样了？”
刘慧兰看见儿子，眼泪又涌了出来：“还在抢救…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不然…不然就危险了…”
苏建民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术费要十万，我们老两口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你准备婚房了，现在手头就三万…”
苏屿川握住母亲的手：“别担心，钱的事我来解决。”
他走到缴费窗口，护士递给他一张缴费单：“病人苏明远需要立即进行开颅手术，请先缴纳十万手术费。”
看着那张薄薄的纸，苏屿川感觉它有千斤重。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夏允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夏允薇慵懒的声音：“屿川？什么事啊？我正准备去幼儿园呢。”
“允薇，”苏屿川的声音沙哑，“爷爷脑梗住院，需要马上手术，手术费要十万。你能不能…能不能先让裴子昂还一部分钱？哪怕先还五万也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夏允薇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子昂的资金还没回笼，他现在也拿不出钱啊…”
苏屿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允薇，这是救命钱！爷爷等不了！”
“我知道，可是…子昂也不容易啊…”夏允薇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创业正处在关键期，现在抽资金的话，之前的投入就都打水漂了…”
苏屿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呢？为了不让他的投资打水漂，我爷爷就不做手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允薇急忙解释，“我是说…你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跟你爸妈再凑凑？或者跟同事借点？等子昂资金回笼了，我们马上还你…”
苏屿川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夏允薇，那是十万，不是十块。你让我去哪里凑？”
“可是…可是子昂真的拿不出钱啊…”夏允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昨天还跟我说，这个月连乐乐的幼儿园学费都是借的…”
苏屿川闭上眼睛，那个红色的数字再次在他眼前闪现——99，几乎满值的恶意。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幻觉。
“所以，你是不打算要回这笔钱了，是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屿川，你别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啊…”夏允薇在电话那头抽泣起来。
苏屿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发黑。那个他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在爷爷生命垂危的时刻，选择了维护另一个男人。
“屿川，怎么样？允薇怎么说？”刘慧兰焦急地走过来。
苏屿川看着母亲满是期待的脸，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她说…她会想办法。”
苏建民皱眉：“她能想什么办法？那十五万不是都借给那个裴子昂了吗？”
苏屿川没有回答，他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必须尽快凑到手术费。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大学室友王磊：“磊子，我爷爷住院急需手术费，能不能借我点钱？三万？太好了！我马上过去拿！”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表姐：“姐，爷爷脑梗需要手术，还差七万…你能借我多少？两万？好，谢谢姐！”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苏屿川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人都联系了一遍。有些人爽快地答应，有些人委婉地推脱，还有人直接挂断电话。
每打一个电话，苏屿川的自尊就被剥掉一层。他从来不喜欢求人，更不喜欢欠人情。可现在，他别无选择。
“屿川，要不…我去跟你大伯借点？”苏建民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心疼地说。
“不用了，爸。”苏屿川摇摇头，“大伯家也不宽裕。我再想想办法。”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银行四点关门，他必须在这之前凑够钱。
“妈，您在这里守着爷爷，我再去筹钱。”苏屿川对母亲说，“钱凑够了我就回来。”
刘慧兰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苦了你了，孩子…”
苏屿川勉强笑了笑：“没事，爷爷一定会好的。”
他开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从一个朋友那里赶到另一个朋友那里。每拿到一笔钱，他都会认真地写下借条，承诺三个月内一定还清。
“屿川，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王磊递给他三叠现金，担忧地问。
苏屿川摇摇头：“爷爷还在医院等着，我不能休息。”
当他从最后一个朋友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眼手机，晚上八点。凑到的八万现金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公文包里，加上自己的两万，终于凑够了十万手术费。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苏屿川看见父母还守在手术室外。
“爸，妈，钱凑够了。”他把装满现金的公文包递给父亲。
苏建民接过包，眼睛湿润了：“好孩子…辛苦你了…”
刘慧兰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心疼地说：“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苏屿川摇摇头，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夏允薇甚至没有发条微信问问爷爷的情况。
那一刻，苏屿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二十年的感情，在生死考验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苏屿川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夏允薇的话：“子昂也不容易…”
“是啊，他不容易…”苏屿川轻声自语，“那我们呢？爷爷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当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时，苏屿川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
“但是病人年纪大了，后续的康复治疗很重要。”医生补充道，“你们要做好长期照顾的准备。”
苏屿川点点头，只要能救回爷爷，他什么都可以做。
安顿好爷爷住进重症监护室，苏屿川这才有时间看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夏允薇发来的微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爷爷怎么样了？子昂说等他下个月资金回笼了，可以先还我们两万。”
苏屿川看着那条消息，突然笑了。那笑声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回荡，苦涩而悲凉。
他慢慢打字回复：“不用了，手术费我已经凑够了。”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夏允薇，我们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