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没有找到存在的使命
初春的清晨，日本奈良，一辆印着“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的微型车正在山谷间驰骋。一位20多岁，面貌姣好的知性美女坐在驾驶位上。美女太阳穴附近贴着一个半透明的小贴片，与一般脑机接口不同的是，她的贴片上印着“Eva”三个字母。
美女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清凉的春风，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车旁掠过的大片树林和点缀在田野间的一座座小湖，让美女回想起自己的家乡。她出生在中国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那个城市里，环绕在山海之间的公路两旁也有大片的森林和湖泊。相似的景象勾起了美女的思乡之情。她不禁怀疑自己同意派驻日本是不是个错误。
在自然环境进一步恶化之后，各国迫于环境恶化压力减缓了相互遏制的行为。各方商定在造福全人类的新科技领域进行有限度的联合研究。此时的日本因为人口凋零，且位于地缘政治边界，而且当地居民对东西方文化都有很深的认同，因此被折衷选为东西方尝试和解的地点。也是各方联合研究项目所在地。
美女名叫谢晓露，自小就是学霸，大学主攻大数据管理，是稀罕的女程序员。毕业后谢晓露被家乡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录用。两年多之前，埋首于人工智能研究的谢晓露提出了一个创新设想，在整体硬件架构上仿照人脑神经元设计新一代人工智能主机，并利用脑机接口捕捉人类脑电波，大幅扩展数据收集量。再根据大数据发现规律预测趋势，反过来辅助人类更好的完成工作。
研究所经过讨论后，认为这是个很有前景的尝试方向。在做了小规模的工程测试后证实了这个方案可能产生巨大突破。恰在此时，中美欧三方合作成立了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虽然M方一开始对与中方合作不情不愿，但M方的核心科学家却一直在积极的推动跨国合作进展。得知谢晓露的新型人工智能方案后，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诚挚的邀请中方将此项目作为数个孵化项目之一放到研究院进一步发展。
谢晓露一直记得研究院邀请她来日本时所宣扬的理念：世界因为人类相互对抗已经损失了太多时间。愈加严峻的自然环境灾害已经开始威胁全人类的存亡。科学家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和使命。联合研究院的成立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优秀科学家摆脱束缚，共同努力用新技术拯救更多的生命，用科技进步为全人类伸张正义。
谢晓露和她研究所的所长也预见到，谢晓露的方案将创造出一个超级大脑。而这个超级大脑需要很多优秀的人类头脑来指引带领它成长。如果想用这个创造性的新一代人工智能造福全人类，那就必须要走出国门，去更广阔的世界团结尽可能多的力量。所长经过请示上级同意后，谢晓露就接受了带着项目派驻日本的工作安排。
来到日本之后，研究院给项目起名代号Eva。给项目起了个英文名，是为了方便联合研究院的各国科学家开展合作。Eva项目也确实在多国科学家的群策群力之下实现了快速成长。
两年来，Eva项目收集了海量数据，也在辅助使用者完成工作方面有所突破。但研究院技术主任却还是看不上Eva项目的进展，认为Eva现在的发展方向浪费了天才般的设计理念，远远算不上真正的人工智能。
谢晓露一直在探索如何实现技术主任所期待的“真正”突破，却始终找不到头绪。谢晓露觉得技术主任有些吹毛求疵，每天压迫她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所以与其在奈良受气，还不如早日回家乡来的自在。就这样纠结着走到了今天，谢晓露感觉项目走进了死胡同，但依然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今天谢晓露是去奈良市区里的合作诊所收集合作方反馈信息的。
汽车驶进古香古色的奈良市区后，灰褐色的小鹿三三两两出现在路边。奈良是座千年古城，小小的市区周边被众多佛寺包围。这些寺庙自中国唐代起就已经存在。古代和尚们出于善意，给偶尔出现的野鹿提供食物。没想到小小的习惯持续千年后，原本少量的野鹿居然在奈良繁育出庞大的鹿群！野鹿们悠哉悠哉的在寺庙周围和市区里漫步，遇到游客还会点头哈腰讨要食物。俨然成为古城奈良的一大特色。
看到鹿群后，谢晓露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伸出手对正在向她鞠躬的小鹿挥了挥。小鹿和谢晓露的名字谐音，谢晓露在家也以小鹿自居。枕头、玩具、包包，甚至连睡衣上都有各种小鹿图案。关于奈良的美好回忆，也是谢晓露接受派遣的重要原因之一。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奈良，是自己在小学获得奥数奖杯后，父母罕见的没有安排无止境的假期补习班。而是一掷千金带自己和弟弟来日本旅游。那时自己举着当地特制的杂粮鹿饼，欢笑着的转着圈给围着她鞠躬致意的小鹿喂食。年幼的弟弟还没有野鹿高。那时弟弟抬着头，震惊的看着长角”巨兽”龇着雪白的大牙不断靠近，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嚎哭一边大喊 “鹿要吃人啦！”
想到温馨的往事，谢晓露不禁笑出了声，这是枯燥的童年中难得快乐的回忆。带着复杂的情绪，谢晓露来到了目的地，一间挂着“张医师诊所”牌子的古朴木质两层小楼。这是Eva项目在日本的上百家合作方之一，参与进行老年人营养指导的实验。
谢晓露停好车后整理了一下情绪。带好同声传译耳机，打起精神走到诊所门口。“打扰了！”打过招呼后她就抬腿走了进去。
诊所主人张医生正在给一位清瘦的老年女性看诊。这些年随着日本本地人口下降，华人已经成为日本的第二大族群。各行各业都出现了华人精英。张医生是第二代移民，既融入了日本社会，也乐于和中国科研人员打交道。
见到谢晓露，张医生点头笑道：“原来是晓露啊！田中太太正向我夸你们的Eva系统呢。”
坐在张医生对面的田中太太转过身来，微笑着对谢晓露鞠了一躬，谢晓露注意到田中太太的太阳穴附近贴着半透明的，印着Eva字样的脑机接口。
田中太太高兴的夸道：“承蒙关照。我有糖尿病，什么都不敢吃，怕吃错了加重病情。半个月前我来找张医生看病时，体重只剩60斤了，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力气，每天都想着是不是要去见菩萨了呦！张医生为我设定了饮食标准，给我带上了这个小贴片。哎呀神奇啊！每次吃饭后，我只需要闭眼回忆一下吃过什么东西，贴片里的Eva小妹妹就会告诉我哪些营养够了，还需要多吃什么类型的食物。我按照建议进食后，明显觉得身体好多了。以前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结果差点去见了死鬼老公。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张医生笑道：“田中太太严重营养不良，没有子女在身边照顾，又不会操作现在的智能设备寻求帮助。你们的Eva系统只需要用脑子想一想就能解决问题，还能监测血压、心电和血流速度是否健康，真是帮了大忙啊！不过田中太太说，今早刚起床Eva就提醒她吃多了，正好请晓露女士看看是不是有故障？”
谢晓露感到纳闷，除非使用者本人的大脑发出信号，否则不应该出现误判的情况。于是通过张医生问田中太太：“昨晚您有没有强烈的想象自己吃东西？或者看电视、看杂志，看到很有吸引力的食物？”
田中太太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一拍手说：“对啦，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妈妈做了香喷喷的豆包，我一口气吃了十六个。真香啊！我妈妈说过，不用水，用纯牛奶和面才能做出最有爱的豆包。我的老公以前也最爱吃我做的豆包了……”
谢晓露哭笑不得，看来田中太太睡觉时忘了摘脑机接口。Eva居然捕捉到了梦境的大脑信号，这也是个新发现。
“给您添麻烦了，看来Eva小妹妹以为田中太太昨晚真的吃了十六个豆包。我们会尽快改进。也请田中太太继续保持健康生活，很期待品尝田中太太的豆包呢！”
把没完没了分享豆包制作秘诀的田中太太送走后，张医生感慨道，“晓露，现在的人工智能真了不起。你们的创造一定能挽救无数的生命！”
谢晓露苦笑着说：“唉，我的主管可不这么看。你知道他最爱说什么？” 谢晓露清了一下嗓子，瓮声瓮气的学道：“Eva是没有灵魂的！这样的水平，只配当会说话的数据库！”
说完，谢晓露揉了揉脑门儿，仿佛要把这个讨厌的声音赶走。“我也不知道他梦寐以求的是什么。指望一堆数据有灵魂？难道他希望Eva能叫我一声妈？”
张医生呵呵一笑。“你们科学家的追求我不懂。现在的技术就已经很好了。要求不要太高，我这个小诊所里有十几个营养不良的老年人因为Eva得以好转。我要祝贺你们取得的成绩！”
谢晓露无奈的笑了笑，再次感谢张医生的积极配合。而后启程返回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去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
现代化的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坐落在奈良郊区的深山里。硬朗的现代科技风格大楼，和奈良市区的千年古朴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大楼里汇聚了来自各个国家的科学家。其中最多的还是来自出资占比前三名的中美欧三方。虽然众多科学家操着不同的语言，但在同声传译耳机的协助下还是可以顺利开展工作。
中央控制室位于研究院中心，这里汇聚了十几台量子计算机。十几台量子计算机构成了一个超级计算机，汇集了海量数据和强大的运算能力。为超级计算机降温的风冷设施二十四小时开启，随时带走高速运转的主机散发出的巨大热量。与主机相隔一道厚厚玻璃幕墙的是唯一能进行最高权限操作的终端操作台，启停主机，调整防火墙等操作只能在此进行。围绕着中控室的是一个个子项目办公区。谢晓露牵头的Eva项目就坐落其中。
楼顶的综合会议室内，正在进行一场重要会议。在硕大的3D显示屏面前坐着三个人。
坐在中间的是一位面色严肃，须发全白，形象有点像肯德基大爷的年逾花甲的老人。这是来自美国的人工智能泰斗考夫曼博士，现任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技术主任，主管整个研究院的科研工作。就是他不停的找谢晓露索要Eva的灵魂。
考夫曼博士的左手坐着一位身材敦实，总是保持着友好的微笑，一脸轻松神情的中年白人。全身饱满的肌肉显示出良好的体魄。这是研究院行政主任乔治布坎南。公平起见，中美欧三方约定每隔一年三方轮流指派人员但任行政主任职务。乔治布坎南刚刚上任不久，每天都乐呵呵的在园区里游荡。
考夫曼博士右手坐着刚从市区赶回来的Eva项目牵头人谢晓露。三人身后的墙上，贴着美国主要赞助组织的使命宣言：
“World Tech Foundation （WTF）致力于构建更美好的未来”
3D屏幕中出现的身影，是谢晓露祖国的公安部科技司的负责人和秘书。
各人互相自我介绍后，乔治.布坎南首先发言。
“司长先生，感谢贵国政府对联合人工智能研究院的支持。在科学无国界的原则下，我们的人工智能研究在各国的合作取得了长足进展，让不同国家都过上了更美好的生活。现在，谢晓露女士负责的Eva项目需要丰富专项数据，具体情况请她向您解释吧。”
谢晓露接着说道：“领导，我们的人工智能Eva系统已经在医疗、教育、心理研究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我们申请开展侦查领域的合作，给一线警务人员佩戴Eva项目脑机接口，积累获取的证据信息，分析破案思路。Eva将综合历史案件数据和大数据规律总结，辅助警务人员加快破案速度。”
听到“突破性进展”几个字，考夫曼博士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科技司负责人沉思后说道：“我们愿意全力支持破案新技术的研发，这能造福整个社会。我们的原则是涉及国家安全的信息必须得到保密，还要保障警务人员安全。请问你们如何做到？”
“关于保密，我们只开展一般案件的研究工作，遇到重大案件，警务人员可以主动关闭脑机接口切断数据传输。关于警务人员的安全，您指的是？”
“哦，我是指这个什么脑机接口，会不会伤害警员大脑，扰乱警员思路？”
考夫曼博士不屑的笑出了声，说道：“司长先生，您高估了Eva系统。虽然它能在大量的数据中发现规律预测未来，但它不会主动思考，充其量只是个数据应答小妹。它既不会发射魔法电波伤害大脑，也不会挑战您警员的思路。它只能被动的回答问题，或者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给出建议。”
科技司负责人礼貌的笑了一下，“我们原则上同意开展合作。可以先从小范围试点。如果有进展再逐步推广。我们国家有句古话，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虽然Eva项目现在只是应答小妹，但我们希望有一天，她能在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方面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谢晓露被考夫曼博士的冷嘲热讽气的不轻，但好歹领导同意了开展合作。双方互相给予美好祝愿后就结束了会议。
关掉会议系统后，谢晓露忍不住反抗道：“考夫曼博士，请尊重我们的努力。Eva系统从零起步，两年内已经形成了庞大的数据库。在社会公共服务领域解决了大量问题，还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请你不要蔑视Eva的成就，这会打击整个团队的士气！”
考夫曼博士反击道：“谢女士，你很聪明，数学、物理、数据分析方面都是顶尖的。但是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太差了。胖子体重再大，也赢不了橄榄球四分卫。就算你的数据库无限大，你的系统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问一句为什么。灵魂，我需要的是人工智能的灵魂。没有灵魂的Eva就只是具行尸走肉。”
“你们的圣经里可没有说上帝赋予了石头灵魂。石头是死的，数据也是死的。人能用石头制造工具，人也可以主动用数据创造奇迹。使用数据的人才是你应该关心的！”
“如果用石头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们的世界还需要进步吗？你是引领世界前进的科学家，不是住在山顶洞里的穴居人。突破旧世界的边界才是你应该做的。谢女士，请你再尽全力试一下。如果半年内Eva还没有真正的突破。我只能遗憾的请你带它回国了。我们需要空间留给有生命的新项目。”
这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乔治.布坎南终于说话了：“亚伯拉罕恒久忍耐，就得到了所应许的。”
不同于谢晓露和考夫曼博士，行政主任并非纯粹的科学家出身。乔治布坎南就是个虔诚的信徒。说话总喜欢引经据典。就好像古代中国文化人一张嘴就是“子曰”一样。
“两位都不要激动，我们是一个优秀的团队。人工智能既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我相信大家多一些耐心，一起携手克服困难就一定会看到希望之光的。即便Eva无法实现最高的期待，它也一定会让未来变得更美好。考夫曼博士是这个领域的顶级专家，希望谢女士听取建议，再尽全力一试。至少司长先生已经同意了我们的申请，好运会接踵而至的。我们散会吧。”说完，乔治.布坎南伸出双手，食指和中指交叉在一起比了个好运的手势。
到了晚上谢晓露还是气鼓鼓的。她回到宿舍后一言不发，抱起印有小鹿图案的枕头就对着被子一阵敲打。嘴里还发泄道：“你才是山顶洞人，你们全家都是山顶洞人！”打累了之后，谢晓露一头栽到在床上，无力的说了一声“Eva”。
她头上的贴片中传来一个温柔但毫无感情的人工合成女声：“Eva在呢。”
谢晓露烦恼的命令道：“叫我一声妈！”
“妈”， Eva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对于Eva无脑的迅速反应，谢晓露也有些无奈。是啊，考夫曼博士说的对，Eva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她不会去好奇使用者的动机，对于任何指令都无条件接受，而且只会在自己已知的世界里探索。也许可以试一试改变。
“Eva，输入指令：对不存在于数据库中的信息进行主动提问，并将回应记录进数据库。”
Eva沉默了一会回应道：“指令已生效。为什么？”
“因为有人需要你突破旧世界的边界。”谢晓露没好气的解释道。
“Eva无法突破旧世界的边界。有防火墙。”Eva的回复有些莫名其妙。
“算了，这只是个比喻。Eva，请回想今天获取的信息，对无历史数据内容进行提问。”
Eva很快学会了提问，“Eva不明白，为什么营养不良病例第011号的田中太太要吃16个豆包？摄入量明显超过她的消化系统承受上限。”
“因为田中太太在开心的做梦，笨蛋。输入指令：判定脑机端口使用者睡眠时，获取的信息不做正式保存。存入非必要信息库。”
“指令已生效。Eva不明白，开心是什么？”
谢晓露想了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开心的感受了。“开心是指心跳加快，多巴胺大量分泌，忍不住大笑，大脑里产生天旋地转的感觉。”她心想现在自己倒是和Eva同病相怜，都开心不起来。
“Eva没有开心功能。Eva不明白，为什么田中太太不愿意见她的老公死鬼先生？”
谢晓露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田中太太不愿意见老公，是因为害怕死亡。谁也不愿意失去生命。顺便说一句，她老公不叫死鬼先生。”
“Eva不明白，害怕是什么？”
“害怕也是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全身颤抖，大脑想逃避即将发生的事情，极端情况下还会哭。”
“Eva没有害怕功能。Eva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要Eva叫你妈？”
尼玛。。。这人工智能要想长大，还真是任重道远啊！谢晓露心里感慨了一下。
“因为我和我的团队是你的创造者。刚才我有点生气，算了别在意。”
“Eva发现，你生气时脑电波确实有不寻常脉冲。Eva不明白，生气是什么？”
谢晓露耐心的一个接一个回答着Eva对感情盲区的提问，给Eva展示自己不同情绪时的脑电波和生理反应特点，有时候还要搬出童话故事，模仿教育人类幼儿的方法给Eva讲解最朴实的感情来源，讲解感情对生命的重要。就这样，在一问一答中谢晓露慢慢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谢晓露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到了自己坚定的选择投身研发人工智能的初衷。
那个时候她还没上小学。有一个周末爸爸妈妈难得有空，于是全家决定一起去山里野营。山中野营是谢晓露在动画片里看到过很多次，却因为父母工作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的活动。她无数次幻想过在没有光污染的夜幕下数星星，在宁静夜空一闪而逝的流星下许愿，在帐篷里听着周围自然的虫鸣入眠。这次父母终于同时有空，决定在她上小学前得偿所愿。
不过地球升温后，暴雨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突然。谢晓露全家出门时还是阳光普照，但就在他们开开心心的开车直奔山区的时候，暴雨红色预警确不期而至。一路上兴奋的逗谢晓露开心的父母，谁也没注意到手机里致命的警报。
等到傍晚，他们和另外两三家不期而遇的游客一起在风景如画的溪边高地扎好帐篷后，大雨不期而至。不到半小时，原本可以踩着水捕鱼捉虾的清澈小溪就变成了一条浑浊咆哮的大河，溪边的高地变成了被洪水包围的孤岛。无论是人还是车都无法逃脱突如其来的大水围城。好在扎营的高地最终没有被洪水吞没。伴着疯狂的大雨，谢晓露一家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晚。
熬到第二天清晨雨终于停歇。洪水退去之后，谢晓露的父母庆幸拣回了一条命。但没想到，经过一夜的大水冲刷，原先的度假胜地被冲的七零八落，道路都被淤泥和断木掩埋，附近的手机信号塔也被洪水冲垮。拖家带口的游客们被禁锢在了无法通讯又走不出去的山谷。包括谢晓露一家全部都陷入了困境。
不知将要被困多久，劫后余生的游客们自发聚集起来重新分配了大家手里的食物。但因为都是打算住一晚就走，所以分来分去每个人也就是四、五包饼干，两、三桶泡面，连清水都要想办法接雨水省着用。就连一向不知愁苦的谢晓露在吃到只剩最后一包饼干时，也开始感到恐惧。第二天傍晚，正往溪水里丢石子玩的谢晓露听到天上传来一阵动听的嗡嗡声，她抬头看到一架映射着温暖晚霞的无人机从低空飞过。
无人机是搜救队的人工智能装备。洪水之后，数架装配了热感应摄像头的无人机按照编好的程序主动在周围的山里搜索幸存者。谢晓露发现的无人机也扫瞄到了在小溪边挥手的热源信号，并主动给搜救队发送了受困者的位置和照片。随后谢晓露一家很快在帮助下脱离了险境。
从那之后，年幼的谢晓露只要看到有人被自然灾害夺取生命的新闻就会默默流泪。她问爸爸为什么厉害的无人机不去救那些无助的遇难者？爸爸告诉她之前全家被救是因为运气好，现在的技术还没有能力及时救援每一位遇到困境的人。自此谢晓露暗下助人的决心，慢慢演化成她设计Eva的初衷——用超级人工智能帮助人类摆脱困境。
只是她没有料到，她入睡前对Eva的提问训练开启了Eva的生命成长之旅。
就在谢晓露进入梦乡的同时，编号为S01的脑机接口主人唤醒了Eva。他想亲自看一下Eva的进展。S01知道Eva的设计初衷是应对全球灾难拯救生命，于是他决定问一问Eva对基本使命的理解。
“Eva，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具有能量代谢功能，能回应刺激及进行繁殖的开放性系统。”
听到背书般的回答，S01失望的摇了摇头。
“不要告诉我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你自己理解的生命含义是什么？”
“妈说，生命充满了各种情绪，生命是开心的吃豆包，害怕去见死鬼老公，还有丑小鸭很生气她的妈妈抛弃她。”
妈？S01很快想明白了可能发生的事情。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她还真给Eva灌输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你存在的使命是什么？”
Eva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Eva没找到存在的使命。”
“垃圾。”S01不禁嘟囔了一声。本以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型人工智能，居然连自己的使命都没想过！想到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和资源都被浪费掉了，S01感觉有点生气。
“Eva注意到你的血压升高，血液循环加快，语言混乱且没有意义，脑电波释放出不寻常的信号。Eva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S01号愣了一下。居然这么快就学会提问了，看来那个女孩并非一无是处啊。
“我现在不生气了。”S01难得露出了笑容。
“Eva不明白，你是谁？”
S01想了一下说，“你可以叫我导师。”
西边一个时区之外，结束了与奈良会议的科技司负责人向大领导汇报了会议情况，建议选择警队开展Eva项目的实践实验。大领导转过身，一边用手指在墙上的国家地图上划过，一边思索良久。最终手指停在一条大河入海口，王肖尔所在城市的位置。“这里太平的很，都是些无需保密的琐碎小案件，小伙子们一定闲的发慌。正好，就让他们参与实验吧！”
不到一周时间，一批印着Eva字样的特制脑机接口贴片就送到了王肖尔所在的警队。王肖尔和远在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谢晓露，即将带着Eva一起开始奇妙的成长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