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攻夺幽部
东慕国玄景36年,吉域之战。
当朝君主怀谷王慕光稷三子慕玄启(镇疆君)镇守吕品关,通过母妃纪悦与大通大塞私通攻至东慕国大都池都。长歌君(怀谷王三弟)和尚卿塞将领援都,梅陀(今陀州)太守携东慕藏书,请援于北上临国绛古汲,偷袭大塞大通都城。大塞大通撤兵返都,慕玄启逃至茂山(茂州)被捕,怀谷王亲手射杀。长歌君急于追杀大塞二王子纪兴,乘胜追击,弃步兵,率轻锐追击,被引入无名谷全灭。大通大塞精锐将士退至东慕边境,占领东慕最东部的吉域,改为幽部。豫州分地建昌化塞,防幽部。
庆元1年,内朝处理开国事宜,忽略边疆,各边塞旧势力蠢蠢欲动,幸正值单部分裂,西部地区各塞由监军镇压。东北部战事频繁,幽部与大塞攻占吕品关。梅陀改为陀定关。庆元5年,西慕国与南部小国实行怀柔政策,稳定南部西部北部,调兵驻守东部。
历丰21,8月20日。
葵山西北坡。
“所有人就地扎营!”主将夜哲成抬手示意身后将士。
此番攻夺幽部,因皇上亲征,夜哲成极力上谏请求跟随,未受加封,仍以从三品冠军将军的身份领兵。
翻越葵山,便是幽部边境。
现只等天黑。
天空泛起了粉色,大片火光上层开始出现黑乎乎的云团。
黑云压山,让人有点透不过气了。
夜哲成在主帐外不停的来回渡步,三等镇将李蒙作为此次的副将,看着主将一脸整装待发的模样,自是不敢席地而息,左手紧紧的捏着佩刀,额头已溢出薄薄的一层汗。
整个营地呈现出一片庄肃的气氛,各帐外士兵们右手搭在刀柄上,身体挺得笔直。
“哲成”
低沉的声音从主帐传出。
夜哲成步伐一顿,转身便撩开帐帘进去了。
“呼,可以休息了。”
“妈的,脚都站麻了。”
“娘们唧唧的,老子腿都走肿了,有说什么吗?”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休息。”
李蒙盘腿而坐,把佩刀抱于胸前,对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士兵命令道。
“皇上”
“过来看看”
慕见明在地图上点了点。
“茂州?皇上的意思是到时候退至茂州?”
“对。大雨将至,雨后龙骨河的水位必定高涨,我们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可茂州人口众多,到时候定是一场腥风血雨,遭殃的还是我们西慕百姓。”
慕见明看着夜哲成不说话。
夜哲成补充到“皇上已安排人通知茂州知府了?那这样…”
“没有”
茂州和葵山一样紧邻幽部,大批百姓撤离,只会打草惊蛇。可如若不通知,那…结局早已注定。
夜哲成明白了,抿着嘴不再说话。
慕见明低着头,手指从茂州往下移动至昌化塞。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慕见明两鬓已经斑白,手指也泛黑了。
这场景看得夜哲成胸口一阵阵疼。
明明是不善战,醉心诗词的君主,却在继位后,常常御驾亲征,一步步将自己变成一只凶狠无情的雄鹰。
“这里,昌化塞。陶鹏是你的旧部吧?”
扑通一声,夜哲成伏地,还未出声,人就已被扶起。
“朕没有怪你,东部的战事频繁,朕已无可信任之人,他出现的正是时候。让他带人去无名谷候着,大塞那边也该治一治了。”
夜哲成又一次跪了下去,“皇上!不可!他是来支援我们的,如有意外护你安全回都。我们此次的任务不是夺回幽都吗?下一次,下一次臣一定陪你来整治大塞,扰得他们不得安宁!”
夜哲成说得又急又快,声音也逐渐拔高。
慕见明笑了笑,伸手去扶夜哲成,这一次却没有扶起来。
夜哲成紧咬牙关,作揖的手已握成拳头放于胸前,不时咔咔作响。
慕见明低头看了看这头倔驴,负手而立,视线转向帐帘。
“朕还能活多久,朕心里有数。这一百年来,玄景失吉域,庆元失吕品关。父皇临死前都念叨着吉域,那是一片雪域,他儿时曾随皇祖父去过。白茫茫的一片,是一个厚重神秘的地方。他说皇儿,你一定要把它夺回来,它在外太久了,也不知道雪化了没有。没化,可能也被蛮人弄脏了吧,所以一定要拿回来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回来,多好呀。”
“所以朕这次不仅要保证将它拿回来,还要永绝后患!毕竟雪洗洗就没了,剩不了多少的。”
夜哲成起身在慕见明身边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完成先皇所托,皇上之愿!”
火光消失了,天空呈现灰蒙蒙的色彩,一半的天被黑云笼罩着,是时候了。
“出发!”
一声令下,士兵们借着木板的力量从葵山山顶滑下,直入龙骨河。
过河,入幽部境内。
队伍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音。
“果然无人驻守。”
“下雨了不躲雨的人,是傻子。”
“那我们现在是干嘛?”
“你他妈有毛病吧,行军打仗躲个屁。”
敌军营地四周树林环绕,不易强攻,但偷袭却是不错的选择。
夜哲成让士兵将用来渡河的木板放于树间,隔断了敌军的逃跑路线。
瓢泼大雨将这些动静完美的隐藏在了这山谷间。
一阵部署后,四正方的出口全有弓箭手把手,木板之后全是刀骑。
“杨蒙,带兵去后方,断了他们的后路。”
“是”
“罗强,王铭一左一右。待我与杨蒙出兵时再出来。”
“是”“是”
夜哲成双手将箭递于慕见明,慕见明咬掉酒塞,将酒全撒在箭头的葛布上,掏出火折子点燃,朝着正中心的帐篷射去。
顿时平静的山谷发出了震耳的吼叫声。
杨蒙和夜哲成的队伍,一前一后射箭,不一小会儿,就积起了成堆的尸体。
幽部士兵也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听从将领的指挥将尸首堆放于南北口,挡住两方的来箭。所有人从东西方向破木板而出。
可不曾想,木板破开后看见的却是一把把尖刀向他们刺来。
一瞬间,血腥味弥漫山谷,红色的液体流入龙骨河,形成一条深红色的血河。
一阵刀剑声后,山谷又归于了平静。
大雨洗刷大地,尸体被泡得肿胀,急速泛白,逐渐不再溢出血来。
慕见明吸入太多冷气,胸口又开始疼痛,呼吸渐紧。
他撑着剑借力,并召来了夜哲成。
“转移阵地,尽快扎营。将士们耗了那么多力气,再淋下去,不保会出事。”
一行人往山上走去,半山腰发现一个洞穴,夜哲成赶紧扶慕见明进去休息。
这个洞穴很大,却也挤不进上万号人。
留了一些人在洞穴前扎营,剩下的人由罗强和王铭带着往山上走。
夜哲成把酒烧热了,递给慕见明。
却不料慕见明一口都喝不进去,剧烈的咳嗽使慕见明脸部和脖子迅速窜红。
这时,随身的御医熬好药端了过来。
“将军,皇上现在这个状态不宜喝酒,这样只会加重病情。”
“那…”
“无碍,扶朕起来。”
慕见明仰头灌下这碗药,用手背擦了擦嘴说道。
“今夜是最关键的一夜,如若暴露,明日将是大战开始之日。各位今晚养精蓄锐,明日继续深入幽部。”
“是”
其实夜哲成提前让人用荷灯预测过大雨后,龙骨河流水速度,五日到达大塞境内。而血液注入河水中的流速比荷灯快了很多,所以这三天也是安全的。
他之所以没有说,是知道现在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到慕见明,一个急于得到结果的君主,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把这些话听进去,而如果出现意外,那也是他整个夜家不可负担的罪名。
没有成家之前的夜哲成是莽撞的,直言直语,不计后果。现在的他,就如儿子所劝告的那样,凡事先在脑袋里过一遍,将说的话先在心里念一遍。
夜哲成心事重重的来到洞穴外,看了看一排排的帐篷,招来洞外驻守的士兵,说道“每半个时辰与里面的人换一次岗,每一个时辰派十人与山顶的队伍取得联系。”
“是”
夜哲成回到洞穴里躺下,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开始不受使唤的抖动了。
四十岁了,果然身子骨比如从前了,以往在雨水里被老侯爷罚跪一夜,第二天都还能活蹦乱跳的,人还是要服老的。
这时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个机灵鬼说的“老当益壮”,内心泛起的慰藉一瞬间把苦涩的笑容冲淡了。
次日。
当洞穴照入一丝光线时,夜哲成侧身而起,出去查看情况。
刚一跨出去就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笼罩在山腰,他心里咯噔一下,可又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看不到,那敌方也无法寻找到他们,便又返回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听到几声咳嗽声,他才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慕见明一脸担忧的神色。
旁边还站着睁大眼睛,满脸欣喜的杨蒙。
看见他睁眼,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将军,好些了吗?”“将军,你没事吧?”“将军…”
夜哲成无奈扶额。
“无碍”
准备起身的瞬间,却也没错过慕见明的一丝笑意。
这人故意的!明知道他是在睡觉,还喊来一群人围观,跟那时在东宫将坏水藏进肚子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慕见明轻咳了两声。
“出发吧”
踏出洞穴,白雾已散开了,天光把大地照得透亮,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却也让人感受到了无尽延展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