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容世子
次日一早姚若云便来到了府衙,因为县太爷还欠着她银子啊,没办法,如今她家徒四壁,米缸空空,除却给爹爹买药的银两,就只能靠野菜充饥了。
“大人。”
姚若云拱手行了一礼。
书房内,刘知县正趴在一堆案卷中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见姚若云来了顿时眼珠一亮,大嘴一咧,笑得就跟山林里的狐狸一般,
“你来了,正好,这个你先看看。 ”
姚若云挑了挑眉,来到书案前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案卷啊,贤侄可有兴趣过来一起看看。”
姚若云看着案桌上那厚厚的一摞案卷,眼角不由地抽了抽,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大人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案卷?”
这怕不是把并州城内几十年来的案卷吧。
呵呵,刘知县干笑两声,“好说,好说,这不是查了几日都毫无头绪吗,我就想着把以前的案卷找出来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作案手法相似的。”
“大人,那坛子和骨架可都在县衙?”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姚若云摇了摇头,“我想再查验一番,或许有疏漏的地方也不一定。”
她只是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而这个似乎才是破案的关键。
两人徒步来到了县衙后院单独临时存放尸体的草房。
尽管外间已是艳阳高照,可是茅草屋内却是阴暗潮湿,尤其是混杂着尸体腐烂的味道,刘知县皱着眉头抬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抬眸看去,姚若云已经面色如常的将肩上背着的工具放下,有条不紊地熏香,含姜片,纱巾掩住口鼻,带上手套。
房内光线十分暗淡,整个房内只有一扇天窗,光便是透过那里照射进来的,一具残缺的尸体静静地依靠着石壁,发出幽幽的冷光,一旁是一个大黑的坛子。
“大人,点一下烛火。”
这个丫头,使唤起人来还真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刘知县任劳任怨地拿过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一盏烛火,来到姚若云身侧。
“大人,你看……….”
刘知县使劲揉了揉他那比牛眼还要圆的眼睛,眯了一会再睁开,这不还是一个坛子吗,难道还成了个聚宝盆不成。
姚若云叹息一声,“大人,你看这坛子上的纹路。”
纹路?刘知县抚了抚自己的络腮胡,这个吗,画得什么鬼?
“大人请看这坛子上的纹路摸着顺滑而不粗糙,柔而不腻,而且上面所刻画的景致华美精致,透着一股高贵之气,就是这人物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这般手艺,这般精美绝伦的瓷器又怎么可能是我们寻常的作坊可以烧制出来的。”
刘知县忍不住凑上去摸了摸,这丫头的眼神果然是异于常人啊,一般人哪里会观察一个装有尸体的坛子啊。
“嗯,这坛子是不错,应该也值些银两,可是丫头这个是赃物啊,又盛放过尸骨,你就不嫌晦气,确定要拿去换银子?”
噗,姚若云怎么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啊,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大人,我何时说过要把这个坛子换银子的,我是要你从这个坛子入手查找凶犯。凶手在行凶时显然是不曾想到坛子的问题,也或者他有恃无恐,纵然是被人发现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不过我觉得前一种的可能性更为大些,凶手行凶时手段极其恶劣狠辣,杀人不过头点地,凶手却要断其四肢,将人放入坛中,又不给她一个痛快,我想死者的眼耳鼻口舌只怕也被剜去割除。”
“不是吧,丫头,你怎么好像亲眼看到了一般。”这眼睛剜了,鼻子舌头割了,耳朵也刺聋了,四肢也没了,人还偏偏没有死,刘知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虽然如今外边是艳阳高照,他怎么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这般凶手还是不肯放过她,给她一个痛快,还要用名贵的药材为她吊着一口气,一边又对她的伤口置之不理,任其化脓腐烂,蝇蛆恶臭,这般凶残实属少见,就算碎尸万段,凌迟处死只怕也是有所不及,凶手内心应该是极度疯狂变态的,这种人一般素日里表现的都是温柔贤惠,端庄得体,与她的内心相差甚远,可以当她拥有双人格。”
“什么,双人格?”
他怎么为官数十载,为人也四十载了,就怎么没听过双人格这么新鲜的说法,这丫头是不是野闻杂记看多了。
“不错,大人若是想找到凶手可以这般这般。”
“小二哥,二楼可还有雅座?”
“喂,丫…..咳咳,姚小弟,为兄看这一楼就不错,不如”
这丫头是不是打着破案的幌子骗他的银子啊,不是去寻找线索的吗,怎么就跑到酒楼里来了。
“一楼太吵了,还是到二楼吧,你看,那说书先生都来了,我想听书了。”
刘知县闻言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且,你丫头感情就是来听书的啊,他就不该听这丫头的。
“两位爷不知要些什么?”
刘知县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双眸圆睁,瞪着姚若云,这丫头可不要太过分啊。
“一碟花生米,一壶茶,再来一碟瓜子,两碟点心,就先上这些吧。”
呼,这丫头还算有良心,刘知县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最近也很手紧啊。
两人在小二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二楼都是独立的厢房,厢房内设有桌案椅子,厢房间都有帘子隔着,布置的也极为雅致,
“你这小子,我们不是出来公干的,怎么倒是跑到茶楼里来听书喝茶了,就算是听书一楼多好啊,要什么包厢啊。”
“兄长,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负韶华,莫负光阴,你看下面好戏开场了。”
刘知县嘴唇抖了抖,尽欢你也要有银子啊,你怎么不出银子,你说得倒是轻松。
啪,只见下方一楼方台上一名青衫男子拿着惊堂木一拍,已是开始了。
“各位看官,今日给大家说的正是我朝开国以来最为传奇的一位将门虎女,想必各位看官依然知道这说得是何许人了,不错,正是南阳郡主。”
南阳郡主吗,姚若云听得津津有味,“小哥,我听闻南阳郡主后来招婿入赘,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是不是啊?”
那正在上碟子的小二闻言,笑道,“这位小公子所言极是,南阳郡主的儿子蒙圣恩封为世子,听说这位容世子非但丰神俊朗,而且还断案如神,公正无私,陛下钦点,现任慎刑司提刑一职。”
“哦,可是我怎么好似听到的与小哥说得不一般呢,人称容世子为活阎罗,说他性情阴晴不定,非但对自家之人冷心绝情,对嫌犯的手段更是狠辣残酷,几乎到了断七情绝六欲的地步,实为东岳第一酷吏。”
嘘,“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公子可莫要说这些胡话,小心隔墙有耳啊。”那小二慌忙左右看了看,隔着帘子倒也看不到什么,下面又是听书的堂客听得正是一声声的叫好声,也无人理会到他们这边,那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来姚若云推过来的茶一饮而尽。
“小哥,我看你们这茶楼的生意倒是不错啊?”
说着,姚若云悄悄地将一个金果子放在了那小二的茶盘里,小二倒是机警,迅速地收入了怀中。
“嗯,那倒是,自从我家掌柜的请了这说书的先生,茶楼的生意便一下子空前的好,客人也是暴涨啊,二位今日算是来得早,要不然这二楼的雅间可是就没了。”
姚若云不置一词,笑了笑,道“说书先生讲得都是南阳郡主的传奇轶闻吧,这般说来,南阳郡主当是女中豪杰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想容世子是这般惊才艳艳的风云人物,想来郡主府的小姐定然也是京华绝伦的人物了?”
“小公子说得是那位明珠县主吧,这位县主倒是鲜有传闻,不过几年之前这位县主便嫁给了我们并州的一个大商户,妇道人家整日里相夫教子,足不出户的,倒也没有什么传闻。”
姚若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南阳郡主的女儿竟然嫁给了一介商户,只怕南阳郡主即便是再开明也必然是心中有气的吧。
“小二哥可知明珠县主嫁给的那家商户是何许人家吗?”
“这,小公子还真是问对了人,小的刚好知道,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就未必知道了。”
姚若云了然一笑,桌案底下的手拽了拽某人的衣袖。
刘知县狠狠地瞪了姚若云一眼,没有了。
姚若云挑了挑眉,笑着从袖子掏出一个金果子放在小二的茶盘里。
那小二倒是也识趣,也不卖关子,道,
“小的没记错,应该是城东并州城内最大的富商晏家,那片的商铺十家有八家是他家的产业,小公子只要过去一问没有不知道的。”
“呀,有人唤我了,两位客官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唤小的。”
“好,小哥你去忙便是,我若有事一定唤小哥。”
小二欢欢喜喜地抱着茶盘走了。
“大哥可吃好了,我们走吧。”
还知道走啊,以为你还要在这听八卦呢,刘知县白了某人一眼,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正要迈步,便听得帘子哗啦一声,一黑衣男子走了过来。
“两位请慢走,我家公子有请两位过去喝茶。”
“你家公子是谁,不认不识的喝什么茶,改日吧。”
刘知县正一肚子火没处泄,好了,这人赶了刀眼上了。
那黑衣男子闻言脸色一寒,一股森寒威压之气便直逼而来。
“大哥,我们左右无事,既然人家诚意相邀,不妨过去看看,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左右也不能害了你去。”
姚若云及时拉住刘知县的袖子,暗暗使了个眼色,这人武功深不可测,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啊。
哼,刘知县冷哼一声,刚才男人气势迫人他又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人只怕来者不善啊,他突然有些担忧起来,这并州城内何时多了这类人物,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两位请。”
原来是他们隔壁的厢房,姚若云随着刘知县的步子踏进雅间,只见雅间内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玉冠束顶,背对着两人而坐,而他手边的案桌上摆放着的茶盏与几碟糕点,一看便知比姚若云用得茶具,还是吃食都不知高了几个层次。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兄弟二人何事?”
刘知县拱了拱手,瓮声瓮气地先一步开口道。
“刘知县请坐。”
啊?
“你是何人?”
此人竟然知道他的身份,最要紧的是知道他的身份还能这般从容,似是上位者的语气,他只觉得便把语气放低了。
“阴晴不定,狠辣残酷,东岳第一酷吏,本官今日算是受教了。”
噗,背后说人坏话还被当事人现场抓了个正着不知是个什么感受,总之姚若云脸色稍稍红了红,便轻咳一声,一脸坦然地站在刘大人身后了。
天塌了有地顶着,屋顶塌了不还有高个顶着,她只是区区一个县衙的仵作,有刘大人她没什么好怕的。
“容,容世子,你,你是”
姚若云都快要没脸看了,大人,气节,你的气节哪,你不说要为民请命,不畏权贵的吗,怎么见了这位立马就软了。
“刘大人请坐。”
容世子缓缓地转过头来,姚若云只觉得刹那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只见这位闻名不如一见的容世子,慎刑司新上任的提刑大人,浓黑的眉毛似剑斜插入鬓,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眸光若星辰,若寒潭,一旦陷进去就会万劫不复,高耸的鼻头,薄唇轻轻地一勾,不由地想起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容世子惊才绝艳果然是容貌让女子也自愧不如啊,不过他正襟危坐,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冰冷的气息,深邃的黑眸犀利地望着你的时候,就会让你有一种汗毛直竖,好似你的所有隐私都无所遁形,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咳,刘知县轻咳一声,撩袍角半坐在旁侧的椅子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小芝麻官,人家不管是拿出那个身份来可都是实时地能碾压死他。
“刘大人的案子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