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气死亲爹
陆颖迷迷糊糊听到唢呐声、诵经声,以及渐渐远去的哭声,又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几日,睡了多久,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小小的屋子里昏暗无光,哆哆嗦嗦爬起来,隐隐听到有人啜泣,吓得她瘫软在地。
隔壁的人听到动静,急忙放下手中木鱼,跑过来抱住她,“颖儿,你终于醒了!”
陆颖被妇人扶起,躺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妇人拿帕子给她拭了眼角,又擦了擦自己濡湿的眼睛,“想吃点什么吗?”
颖儿指了指窗:“太暗了。”
妇人就小跑过去打开窗。光透进来,颖儿见妇人身穿素衣,头上戴着白花。
妇人见她目光呆滞,盯着白花发呆,便又伤心起来,直言命苦。
颖儿见她双目通红,脸色蜡黄,不知是哭了几日,脱口问道:“这是多久了?”
妇人见她开口,又有了些许笑容:“颖儿,自从那日你掉落宝善河,如今已经过去七日。”
“那这?”颖儿指着白花问道,心下想难不成给我戴的,我好像是睡得挺久的,但不至于死了吧?难不成是死而复生?
“来,你要是能起床,来给你爹烧柱香。”妇人强忍着眼泪,“你爹在天之灵,看见你醒了,一定会高兴的。”
颖儿伸胳膊伸腿,除了有点虚,其它没问题,就依言下床了。
“智永禅师来看过你,说只要你醒来,就没事!”妇人想去扶她,但伤痛多日,自己的身体比颖儿还虚,反倒是颖儿扶她坐在了床上。
妇人指了指箱子,颖儿自去取了衣服换上,稍稍收拾一番,就去家庙祭拜。一路从后院绕过花园,走过饭厅,经过读书厅,来到家庙,偌大的园子,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下人。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树倒猢狲散。”
“这么大的园子,就我们俩住,慎得慌!”
妇人惊奇得看了她一眼:“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就算不发生那些事情,我们也没得机会在这里住。”
两人进了家庙,一排排陆家列祖列宗森然在上,颖儿连忙抓住妇人,好歹也是个活人。
妇人给她点好线香,让她行了三叩九拜礼,自己则跪在边上的垫子上,絮絮叨叨说着大事小事。
“老爷,咱们颖儿醒来了,高兴吧!你不要怪我,我也想跟你去,但我不能丢下颖儿啊,她还没嫁人,要是连我也走了,族里那些不要脸的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呢!说起来都怪你,舍不得给她找婆家,要是要点让她嫁人,把家里的东西都折成嫁妆,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眼红。”
“老爷,我对不住你啊,如今的陆家我怕是守不住了,下人都让我遣走了,就留了柜上几个伙计,留得人越多,到时候越让人看笑话。”
“娘?”颖儿尝试喊了一声。
“嗯?”妇人回过神。
“为啥您说守不住了?”
“你爹一走,多少人盯着我们,有人要我们商号的,有眼红我们家祖传的制笔技艺的,还有相中我们家这块地的,最不要脸的就是族里那些人,你爹尸骨未寒,他们就想着给我过继一个儿子了!”
正说着,族长带着几房堂亲来了,径直到了家庙,假模假样给陆侍诏上了香。大房媳妇瞥了一眼陆颖,好像没看到似的。
“老三媳妇,今天大房二房都来了,大房家的川哥儿,二房家的勤哥儿,都是我们陆家的青年才俊,不管哪个,过继到三房,不仅能帮你守住家业,定还能将陆家笔工技艺发扬光大,日后光耀门楣不说,还能流传千古!”
“族长,这一半家业都是我娘家带过来的,二十年前陆家只做笔管,陆家打磨雕刻的功夫了得,家父也很佩服,但关键的笔头技术还在我纽家,我两家联姻之后,家父才将笔头的功夫传给亡夫,莫不是我家老爷一走,陆家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看你说的,我们家川哥儿过继到三房,以后就是叫你娘,娘手里有点啥,留给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大房媳妇扭着水桶腰,声音和善,讲的话却让人不舒服,就差明抢了,“再说了,我反正儿子多,不像你,没有儿子,三弟一走,就成了绝户。”
“三房媳妇,大房二房跟三房都是亲兄弟,你挑自家兄弟的子嗣,总比去旁系挑得好,其它几房远亲这几日陆陆续续到我这里来了,都让我推回去了,我说我们三房虽然没有子嗣,但大房二房都有,兄弟家的,就是自己家的,情同手足不就是这么说得嘛!”
“三房妹妹,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舍不得孩子。你看我们勤哥儿才八岁,平常跟着我们跟得紧得很,但族长跟我们说了,我们要是不牺牲,咱们陆家可就要落到旁人手里了!三房兄弟一辈子的家业落到别人手里呀!”二房媳妇恁是把自己从掠食者的身份说成了被掠食者。
“旁人?”颖宝娘气道,“你说旁人是谁?你是说我立刻把颖宝嫁了,家财全部给了女婿?还是你担心我寡妇再嫁?”
颖宝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此刻一脸懵逼,她觉察到自己真的掉进了历史的某个片段里。按照电视剧和小说的情节,此刻主角应该要放大招,拯救相互依存的母女,振兴家业,再直接一点,此刻应该让那些人打脸。但她摸摸口袋,没有道具,没有锦囊,没有靠山,只有一张在大家眼里似乎不太重要的脸。
陆颖宝只好陪上这张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啥样的脸:“族长,大房二房各位长辈,听我一句。”
没人理她!族长带大房二房来找她母亲,也不过是按程序,知会一声,说是让她选一个继承人,其实族长早就定好了,大房小儿子二十多岁,读了多年书连个乡试都没考过,大房就寻思让他继承家业。
陆颖宝爬到供桌上,操起一块块木板就往族长那些人脸上砸。
“你…你…你…”族长见接连几个牌位飞过来,手忙脚乱去接,抱在怀里,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指着她骂鼻子,气的语塞。
“陆颖,你爹一走,更没人管得住你了不是!”大房老丈作势要替自家兄弟管教女儿,“难怪你爹都被你气死!”
“我替老祖宗教训你们!”陆颖站在供桌上,又朝大房扔了一块。她娘也吓得不轻,赶紧去拉她下来。
族长看看怀里的牌位,原来是一些差不多大小的木牌,再看看供桌上,老祖宗的牌位都好好在那呢,“你敢在祖宗面前如此放肆!按照家法,在祠堂跪三天不得吃饭!”
“这怎么行!”陆夫人哭诉道,“颖儿落水刚醒来,已经七日没有进米水,醒来就听到老爷去世的噩耗,已经半死不活了,再这么对她,是要我们母女的命啊!”
“族长,念在颖儿刚没了父亲,悲伤过度,难免会有些出格的举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二房老丈倒是有一双慈眉,把族长手里的木牌取下来,放到一边,那些都是当初做牌位时打样的木块。他又说:“族长,我看今日我们先回去,三郎尸骨未寒,我们在他灵前这般也不好,传出去让人看笑话,让弟妹也冷静几天,到时候弟妹想通了,自然会按族长的意思把事情办了。”
大房媳妇又拿她那永远睡不醒的狐狸眼瞥他,心想,轮不到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
“好吧。”族长觉得无趣,“等三郎过了七七,就把过继的事情给办了。”
“三房媳妇,有几句话私下跟你交代下。”族长走到供桌前,低语跟陆颖娘说了几句,这才随大房二房一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