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三章 热爱
第三章
MS超级购物中心五楼专门贩卖笔墨纸砚的Eternal店，她站在一排排钢笔面前，手指曲起，敲了敲玻璃柜上，指了指一只面前立牌上标着“Blessing”的钢笔。
“这位客人，是要这支钢笔吗？”服务员意会到她的意思，将放着钢笔的长方形盒子小心拿出来放在柜上，脸上扬起微笑，“可以问一下是否用来送人呢？如果送人的话，对方对笔杆有什么要求吗？一般这个是难以更换的，如果知道的话可以更好挑选呢。”
祝星临沉默了一下，她开始在自己的备忘录上打字，速度很快，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就展示到她面前，“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对方的喜好，只是觉得这支钢笔的寓意很好，或者，有什么墨水可以推荐吗？”
服务员面色不改，依旧是笑吟吟地道：“可以的，那么对书写有什么要求吗？比如日常书写，亦或是办公考试，如果没有要求我只能推荐几款比较通用的，可以吗？”
祝星临点了点头，示意同意。
服务员转身，过了几分钟，她端上来放着三盒墨水瓶的木盘，“这里是不同品牌的比较出名的颜色。这款极黑的颜色比普通的黑色要深，出水克制，并不会泅纸，客人可以试一下。”
她在祝星临试写的时候接着说道：“这款Faber-Castell的橄榄绿墨水在我们店是比较受欢迎的，不太适合办公学习，但颜色非常漂亮，另外一款的榛子棕是比较日常的。”
祝星临一一试完，少年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思索了几分钟，最终选了榛子棕颜色的墨水。付款的时候，她看着价钱陷入怀疑人生之中，忽然庆幸自己存了那么多年的奖学金。
服务员将钢笔和墨水盒装在礼盒中，再放入礼袋中，递给她，笑道：“欢迎下次再来。”
在外面等候没有进来的唐婉看到她出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提着的礼袋，又看向她，笑道：“买好了吗？还要买一些其他的东西吗？”
祝星临摇了摇头。
晚上，她用完饭回到房间，书桌上放着的她的那堆练习册以及……今天买回来的礼物。她的手指落在礼袋外面，轻轻摩挲着刻在上面的英文，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声气。
欠了别人这么大的人情，这件礼物可以抵消吗？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新的信息进来。祝星临右眼皮直跳，打开来看，并不是社交软件的信息，而是系统自带的信息软件，发信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内容却把她的心都提起来了，倒吸一口气。
【祝星临，我们来日方长。】
她不用想就知道这封信息是谁发过来的，隔着屏幕，她几乎能想到那人发消息的神情。她按下直跳的右眼皮，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像是要验证她的想法，屏幕显示来电，正是刚刚那串号码。
她眼睫微颤，手指停留在界面上，久久没有滑动接通，电话响了不到两分钟就挂断了。她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来电就再次显示，隐隐约约猜到对方“你不接我就继续打”的想法。
她蹙眉，直接把电话挂断，再熟练地拉黑。
周日早上六点，房门被敲响。已经早起学习的祝星临起身过去开门，见到穿着运动服的唐婉都愣住。她还没问，唐婉就朝她笑了一下，“星临，我们晨跑去吧。”
祝星临：“……？”
她并没有锻炼的习惯，还没跑到一半就不行了。唐婉见她这样，就让她在原地慢慢走回去，自己去晨跑了。她步伐渐渐缓慢下来，去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祝星临见过凌晨四五点的风景，也见过深夜时分的高楼大厦，但那时她的心境都没有现在这样平静。以至于，她在这个小区见到转学生都没有那么惊讶。
转过一个路口，她站在原地，看到站在人工湖边栏杆的转学生。他明显是起来晨跑的，很简单的搭配，白色T恤加短裤，汗浸湿他背面的衣服，手肘搭在栏杆上，拿着已经喝完水的空瓶，垂着眸似乎在看湖中的鱼。
少年似有所感，侧过眸来，直直地望向她，似是惊讶地挑了挑眉。
祝星临迟疑了一瞬，走过去，给他比手势，“早上好。”
“早上好。”林九霄并没有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要跟她寒暄几句，而是把目光转向人工湖，“这里面的鱼，有鱼食可以喂养吗？”
祝星临点头，指了指对面放在湖边被固定的架子上，一层层都放好了鱼食，路过的人可以给鱼喂。
林九霄看着湖中的鱼陷入沉思，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渐渐握紧，好似意识到什么，又倏然松开。看向她，本着礼貌，微微颔首，“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祝星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周五那天中午，她跟在他后面来跟他道谢的场景。清晨时间，吹来的一阵风，将她微微浸湿的发丝吹起。
周日下午回校，周一早上她来到班级后，看到她被挪到第二排的位置，恍然想起周五那天下午放学已经换了位置。也就是说，原本坐在她这列最后一排的转学生现在换到了第一排。
她来得很早，只有她一个人。她写了篇英语阅读后，班级渐渐来了一些人。她简略地写完张英语试卷，同学差不多到齐了，但她前桌还是没有来。
将近七点，林九霄踩着早预备的铃声进来。
第一第二节是数学课，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走进来带着笑意，看上去很是温柔，手里拿着一沓试卷进来，“今天我们来做个小测，题量有点多，限时两节课。”
祝星临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就先看了看整张试卷。并不是传统的月考联考和高考那种类型的试卷，而且……偏向奥数的题型，满分只有一百，难度很高。
她算了下时间，大概猜到了老师的目的。
第三节课下课，祝星临起身，将礼袋放在他桌上。正在算题的林九霄抬眼，看了眼礼袋，又看了看她，几乎是肯定地猜测道：“这是谢礼吗？”
后者点头。
林九霄的视线落在礼袋上的logo，又与她对视，语气平静，“谢谢。”
她还没回到座位，就听见班长走过来，和她说道：“数学老师找你去一趟办公室。”
大课间时间，大家在下面跑操，整个楼层很安静。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数学老师从试卷中抬起头看她，笑道：“来了，坐吧，你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祝星临坐下，犹豫了会儿，没点头也没摇头。
数学老师找出她小测的试卷，试卷上打了鲜红的九十分，“你应该也知道这个试卷是用来干什么的，你这次的成绩比你以往测试的要高，要不要试一下？”
“我看过你小学和初中前两年的成绩，都是很漂亮的金牌成绩。初三那年，你放弃了参赛的机会，高中前两年你也都拒绝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还继续拒绝我吗？”
数学老师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没有等她回答就继续说道：“市里在准备暑假的集训，我们学校有十个名额，预赛也很快就到了，常翊他们几个从上一届结束便一直在准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祝星临连文件都没有翻，她在老师为她准备的白纸上写下字，然后倒过来推过去，上面是几行漂亮的行书体，“老师，很抱歉，但我还是不参加了，我的数学能力有限，已经提高不了多少了。”
或者说，她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来准备数竞，她不是什么天才，还要准备明年的高考，她不想失误。
数学老师看她一眼，挑眉，“那我怎么听陈时欢说，你还会看关于竞赛的书。”
“……”祝星临继续写道，“只是兴趣，并不等于我会参加。”
“星临，我不知道你初三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你的热爱。”数学老师叹了声气，“能坚持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不会觉得很好吗？”
祝星临回到空无一人的班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目光落在已经写得差不多的习题集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很热爱数学吗？倒也没有，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
九月份的太阳高高挂起，空气中是难以忍受的热浪在翻涌，操场上正军训的学生汗早已浸湿衣背。休息时间，学生走到树荫下喝水。虽然才开学，但已经隐约形成了小团体的迹象。
坐在角落的女生好似有道屏障与外界隔开来。她皮肤很白，身体很瘦弱，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模样却很是引人注目，导致时不时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始终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自来熟地坐在她身旁，“你好，我是谭佳，你可以叫我佳佳。”
女生明显怔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谭佳就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你，你是祝星临吧？名字好好听。开学考你拿了第一，与第二名拉开一百多分的差距，听说校长挖你过来冲市状元的。”
他们是先进行了开学考，才开始军训。开学考只考语数英，至于为什么能拉开这一百多分的离谱差距……
谭佳看她，很是惋惜地说道：“你不应该来七中的，七中都没有什么人学习。听说换了一个新校长，看样子这个校长很有野心呢，还把你挖过来。”
祝星临没有回应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她也知道七中不好，听说很乱，但没办法，她拒绝不了这笔钱。
谭佳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的目光落在篮球场上，激动地摇起祝星临的手臂，“祝星临，你认识篮球场上那个男生吗？他好帅，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他的名字就被传出来了，好像叫……祁随？”
祝星临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的手，视线随着她看去，只见那篮球场上一大堆男生在打篮球，不知道她在说哪位。她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开始想集训的事情。
很奇怪。
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个篮球还能飞过来，“砰”的一声滚落到祝星临的脚下，一起过来的，还有众人的视线。有几个男生朝她招了招手，语气轻佻，“同学，可以捡一下球吗？”
祝星临抬眸，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她本来是想捡的，可是看到了他们脸上看起来不算好意的笑容，在脑中飞速且简略地计算了一下球砸过来的轨迹，就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是故意的。
“是祁随那边的男生诶……”谭佳看着旁边的球，按耐住激动，去看祝星临，却见她一动不动，好似没有要捡的想法，试探地问道：“你不捡吗？”
后者淡淡地摇了摇头。
她又问：“那我帮你拿过去，可以吗？”
后者点头。
谭佳得到同意，立即站起来下了一阶梯，弯腰去捡球。她拿过去的时候很明显地察觉到不对劲，她瞧了瞧祁随，见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连同周围的气氛都不太好。
谭佳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你们的球……”
“谢谢你啊同学。”其中一个男生打破氛围，走上去接球，状似无意地笑道，“我刚刚看球好像不小心砸到你旁边那位同学，有被砸到吗？还担心她会拿球过来骂我们。”
“啊？”谭佳愣了一下，她并不傻，几秒过后便明白其中的事情，“没有砸到她，刚刚不是站军姿吗？她有些累不想过来，所以我就拿过来啦。”
男生看了一下祁随，又看向谭佳，笑道：“谢谢啊，有机会请你喝饮料。”
谭佳回去，她看了眼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祝星临，再想到刚刚那些猜测，她咬了咬下唇，试探地问道：“星临，你认识祁随吗？”
祝星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终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