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青陵写的民国十三年火爆上线,主角是钱威林秋生,主要讲述了:民国十三年,西历1924年,那年我19岁。父亲死后随着母亲南迁投靠姨母,也正是在南方的这座小县城里,见识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第2章 九叔
裕丰楼的红烧狮子头,在整个南方都称得上一绝。听伙计吹,厨子原来是军政府里的,这是陈督军最喜欢的一道菜。姑且不论这是不是伙计常年吹的牛皮;但当时我以为这份头菜会摆到县太爷面前,或者是我将来的领导卢团长;再不济也是那些身着彩缎,留着“半半头”的乡绅面前;而是径直端到了东南席位,一个中老年当面。
伙计:“九叔,红烧狮子头。”
这他人口中的“九叔”,脸微方,面容清瘦骨骼嶙峋,两条灰眉浓密,快连成了条线;双眼略凹略小,但目光炯炯如炬;穿着青灰色的长衫,身后站着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学徒,抓耳挠腮的没个站相。
“请,县长、任老爷请。”九叔捉襟客气。
“九叔请。”姨父笑道。
九叔使筷子切开肉糜,夹了半块蛋黄。
等这“九叔”细品了狮子头精华的滋味,点了点头后,县长、队长这些达官贵人才动筷子。
九叔,林姓名政英(正英),辈行排九,长辈喊林九,晚辈、平辈喊九叔。年轻时在江西哪个山上当道士,现在领着两个徒弟在县里做点死人营生。
记得当时姨父叫我敬酒,先从九叔开始。本来还以为这个小老头是个县城里的什么狠角色,结果一听是做死人生意的,我手里的酒杯立马就高了三寸,心里想:“一个发死人财的老家伙,有什么值得敬的?”
那时候幼稚的想法,直到我姨父出事的时候才有所转变。
晚宴过后姓林的道士领着徒弟回去了,我正向姨父抱怨干嘛请个发死人财的,姨父当时便让我闭嘴,说刚认识这位林师傅,听说他有些本事,早晚有事求人家帮忙。
我也只是悻悻,转而又去讨好县长和卢队长。
我虽然人年轻,好在在北方老家学了一身吃喝嫖赌的本事,散了晚宴,拿着姨父给的五十个大洋,出门便叫车夫把县长和卢队长往城里最大的窑子醉香楼拉。
起先县太爷还推口文邹邹说,有伤风雅有伤风雅,卢团长劝了劝,才改口说单是去听戏,最后要了两个姑娘伺候。
1925年,民国十四年,有了县长任命,我一个原来的市井无赖也成了这民国的官,穿上警服每天跟在保安团卢团长手下,学习着这民国的官该怎么当。
刚套着这身警服,别提多神气了,卢疯子给我配了两个随身的跟班,一个叫阿和,一个叫阿彪。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一个柴瘦干练鬼头鬼脑,一个五大三粗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他们贪财好色欺压平民的本事,与我比起来却不遑多让。
平时我们三人走在街上游手好闲,看着那些小民低三下四的模样,我总是歪着脑袋把胸膛挺得喘气都困难,然后把手挎在腰间摸着枪盒子,吓唬吓唬那些刁民。
若是瞧见了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先不论有没有夫家,总是言语上先调戏一番。如果是贞烈性子就像前朝的烈女一样,也就罢了。但如果娇嫩得软弱可欺,又是穷人家的女儿,那便可以伸手摸摸奶子或者是屁股,又或者是三个人把姑娘拦在中央,背着人戏耍一番。
那时候当稽查队长,一日不摸两个姑娘,手发痒。
当然除了每日在街道上巡逻混日子,我跟着卢疯子还有正事要做,这也是为什么我姨父要把我抬举到稽查队长这位置上的原因。
在跟着卢疯子学习了一两年后已经是1927年了,卢疯子才开始教我如何勾结商贾,做烟土和人头生意。
原来我这姨父表面上做着金行当铺的生意,背地里挣钱的却是大烟和贩卖人口。大烟自然就不必多说了,穷鬼卖儿卖女也要抽上两口,我那跟班阿和就喜欢那玩意儿。至于贩卖人口这是姨父老爹当官时候就干的事儿。
姨父的生意主要有两条线,一条是卖劳工,卖到花旗国,也就是美国;一个壮汉净挣200美金,换算下来差不多就是他妈的1000个大洋。另一条便是卖女人,卖到南洋诸国,大概就是现在菲律宾、马来西亚一带,卖去当妓女,利润更高。
全县像我一样的队长有九个,加上团长卢韦东就是十个。我们任务就是帮着姨父更好地维持生意,也帮其他的老板,他们的烟馆、妓院和马车运输都要有我们的兄弟们照看着,每月像收租一样收取规费,这可比县政府的那点薪水强多了。
第一次出事儿就是在运送女人到码头。我记得林河县城有大小妓院28家,那些处事圆滑,受人管教的自然就留在了本地,她们能给老鸨子挣钱,老鸨子也舍不得往外送;要是遇见了有宁死不从、不服管束的,无亲无故任人摆布的姑娘,这些老鸨子便低价钱卖给商会,再由商会统一组织船只卖到南洋去。
那次的货是十二头,说“头”便是将这些姑娘当作了牛马。先把这些女人关在大牢里饿上三天,只给些水吊命,这时候的狱卒是最潇洒快活的时候了,也不消他们花费一分钱便能随便蹂躏这些姑娘。不敢下重了手,怕给打死了,单就是为了驯服这些“畜生”。等到这群姑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再没有一丝力气反抗,再给些吃食,然后捆好装上马车送到码头去。
那是我第一次押送货物,虽然也在县城里为非作歹惯了,但真正干起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我还是有些怯,跟在卢疯子背后。
“任老爷来信了,船停在城外6号码头。”一狗头军师模样的人,人们都叫他师爷,“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任老爷说快点。”
卢疯子脖子一拧像是抽风说道:“催他娘的什么东西?这些狗日的钱他们挣,活儿我们干!”
卢韦东像是在申诉命运的不公,担着这掉脑袋的风险,也多捞不到几块大洋。
跟着卢疯子围着班房转了半圈儿,拐进一条汽油桶遮蔽的巷道,又走了四五十米,就连这监狱都是为了关押这些姑娘特别建造的,像是地下隔层,密不透风。
隐隐约约听见了呻吟,不知道是在挨打还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