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那該死的右手再一次舉了起來,癲公附體,激情演講,主打一個絕不內耗、耗死欺負老子的人。
景雅蓮啊景雅蓮,憑老子這智商三頭堵你還不是信手拈來?
你要是對外宣佈這是一場烏龍,是婦幼給你檢查錯了,其實你沒懷孕,那就是汙衊我,屆時看你如何下臺。
你要是不改口堅持自己真懷孕,那就是你作風問題,去挨槍子吧!
你要是敢墮胎,那就是你心虛不敢去自證清白,更加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看了一場年度大戲的眾人熱烈鼓掌:
“好!好樣的李援朝!!!”
絕地反殺的招數,就此讓李援朝一戰成名、不、準確說是一戰逆襲口碑。
這一刻,所有人都對李援朝改觀——
這小子唸書不是白念滴,這麼邪門的方法他都能想到,腦瓜子好使就是厲害呀!
賈盡忠等人,也是心裡不自控地對李援朝犯怵,以前咋就沒發現呢,這小子這麼難纏!
安靜欣賞了一切的李建國與夏至,均是露出了欣慰笑容。
李援朝早先就告訴過父母,自己會使用這個招數對付景雅蓮。
不過,要等景雅蓮跳出來搞事情時再用,廠裡的人全部由她召集過來,臺子給搭起來、場子給熱起來。
李援朝才好給她按死!
今天這個人山人海圍觀的盛況,李援朝早就預料到了,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李建國雙手背後抬頭挺胸收腹:【不錯,有勇有謀懂智取,還是老子教育水平高哇。】
夏至大大鬆了一口氣:
【老孃差點就忍不住出手,景雅蓮肚子裡的野種究竟是誰的我還不清楚?平日裡不說,不代表這個屎盆子可以扣到我兒子頭上!】
李援朝忽然扭頭去看賈盡忠,嚇得對方慌忙低頭不敢接招,儘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李援朝在眾人的掌聲喝彩聲裡,狠狠將菸頭甩在地上,抬腳,蹂滅:
【哼,蠅營狗苟之輩,想把老子套牢?想屁吃!】
熱鬧瞧到這種地步,聰明人基本已經吃明白這個瓜咋回事:
“原以為李援朝就是個混世魔王,沒想到腦瓜子這麼好使。”
“能考上高中的人,腦子咋可能不好使,景雅蓮這次踢到鐵板嘍~”
“何止是鐵板,這是把自己送到了包黑炭的狗頭鍘跟前,不死不好收場。”
也有人秉持反對意見:
“萬一這孩子真是李援朝的呢?他這麼說,無非是想嚇唬嚇唬景雅蓮,誰知道省城大醫院能不能做那個羊水啥麼刺。”
“也不是沒可能,雅蓮同志畢竟是個無權無勢的女職工,哪能槓過李援朝這個廠二代。”
“倒也是,自古以來胳膊擰不過大腿嘛。”
“女同志輕易不會用這種事情敗壞自己名節,我覺得孩子應該是李援朝的……”
恰此時,夏至的聲音鏗鏘有力傳來:
“哎,我說臘梅,你要把小景帶去哪裡?”
賈臘梅跟老孃劉桂香一左一右攙扶著景雅蓮,計劃偷偷摸摸離場。
聞言,賈臘梅梗著脖子回話:“雅蓮都暈倒了,我不得帶去醫務室?”
劉桂香兩眼一瞪,也跟著補充,一副拋開事實不談的架勢:
“甭管現在啥情況,雅蓮這身體最重要,大家都是懷過孩子的女人,你攔著我們是啥居心?還婦女主任呢,一點都不懂體諒女同志。”
毫無邏輯道德綁架這一招,劉桂香歷來爐火純青。
那話咋說來著?做事情總喜歡跟你講感情的人,基本上智商不太行,因為這類人行事的底層邏輯,就是完全憑情緒做事。
夏至緊跟了上去,幫忙攙扶景雅蓮,笑眯眯佯裝熱心腸:
“你看你這說的哪裡話?我既然是婦女主任,那就一定會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送,肯定得送小景去醫務室,我還會好好跟進這樁事情呢!”
夏至是個綿裡藏針的性格,笑面虎誰還不是呢!
眾目睽睽之下,三個女人一臺戲,護送景雅蓮去了廠裡醫務室。
……
待到眾人散去,李援朝跟老爹再次一起抽菸,覆盤目前的情況。
“爸,都看到了,這老小子居心叵測,就是衝著搞死我來的。”
賈盡忠一而再、再而三出殺招,逼得李建國不得不信兒子的話。
如果沒有上次親耳聽到賈盡忠與景雅蓮的話,李建國即便遇上今天這個情況,也不一定相信背後指使人就是賈盡忠。
李援朝聰明就聰明在未雨綢繆,當時親自帶著老爹去聽牆角,夯實了李建國心裡的憤怒。
今天這個事情一發生,完全坐實了賈盡忠的狼子野心。
“馬勒戈巴子!”李建國低聲咒罵,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還以為這老小子只是在工作上跟老子不對付,沒成想,居然心腸歹毒到這種地步。”
李建國長長一聲喟嘆,抽悶煙:
“以前珍惜他是個人才,很多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畢竟都是為了建設美麗祖國,都是忠於軍隊和人民,現在看來……哼!”
“爸,有沒有感覺到,賈主任對咱家的仇視非常過火?”李援朝開始循循善誘:
“如果是職工之間利益爭奪,或者是職位爭奪,那不一定要置對方於死地,鬥爭贏了就行,可你看他,奔著搞死我而來,是不是莫名其妙很過火?”
經兒子一提醒,李建國也開始覆盤以往賈盡忠的所作所為:
“嘶,你還真別說,這老小子的確對額也下過死手,只不過,那幾次額沒往心裡去。”
李建國這人,歷來坦坦蕩蕩光明正大,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歪。
因此,賈盡忠對他的幾次誣陷獵殺,都沒能成功。
以前,他從未想過賈盡忠是要搞死自己,這次的事情鬧到這種地步,李建國的戰鬥意志可就被激發出來了。
“援朝,你來分析分析,這老小子為啥要跟額結仇?還是這種不死不休的子孫仇?”
老爹這麼一說,李援朝可就要認真發揮了:
“爸,您是經歷過無數次階級鬥爭的革命專家,您現在換一種思路,是不是隻有敵人,才想置你於死地?”
李建國豁然開朗,夾著煙的手禁不住激動到輕顫:“敵人?!”
轉瞬,他即刻否定道:“那不能,額對老賈知根知底,他不可能叛變。”
李援朝再次湊近老爹,又一次壓低聲音:“爸,時代在前進,資本主義的腐蝕也在無孔不入。”
李建國不吭氣了,垂眼抽悶煙。
“爸,革命的道路上,多少同志扛過了槍林彈雨,最終卻倒在了糖衣炮彈下。”
李援朝趁熱打鐵,給老爹心裡種下的心錨一遍遍錘瓷實:
“又有多少人為了繼續擁有糖衣炮彈,搖身一變,成為了對自己人同室操戈的叛徒?”
“爸,像您這樣秉承初心的人,在這種變節小人的跟前,那就是攔路虎。”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不搞垮搞死攔路的人,如何更加肆無忌憚地斂財?”
李建國狠狠抽了一口煙,突然反問:“你小子是不是發現了啥?”
李援朝齜牙笑:“說多了您反倒不信我,真相究竟如何……自己去查證。”
老爹是個自信乃至有時候自負的人,真相的確需要他自己去查證,這叫眼見為實。
否則,李援朝說再多都沒用,誰家父母不是這樣?兒女說破嘴皮子也不信你。
……
職工們瞧熱鬧很重要,抓緊飯後去午休也很重要。
秦晉二省,麵食大省,碳水上頭後午休就顯得極為重要。
李援朝起身回屋,李奶奶午休沒醒。
現年七十六的李奶奶,耳朵有些背,外面鬧成那樣她都沒聽到。
李援朝從小到大跟著奶奶住,兩個哥哥也都是奶奶照顧到大,只因李建國兩口子上班太忙。
現在,大哥已經認祖歸宗在京都安家落戶穩定工作,二哥也在省城唸書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僅剩李援朝還在奶奶跟前。
這間五十平的房子,乃是當初廠裡給夏至分的福利房,一道簾子隔成兩個空間,裡側是李奶奶外側則是李援朝。
至於李建國自己分到的房子,也是差不多大小的單間,如今由他們夫妻二人居住。
李援朝躡手躡腳走過去,撥開小碎花簾子看了看,奶奶還在熟睡。
李奶奶穿著老款式的藏藍色偏襟上衣,灰白色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圓髮髻,一條束腳褲的下面是一雙三寸金蓮。
她是舊社會走過來的受害者,幼年被父親二斗麥子抵押給大地主家。
遭瘟的地主家待她極其苛刻,不僅強行給她纏足,還對她非打即罵,幹不完的粗活洗不完的衣裳,不聽話就關豬圈。
後來,地主家的傻兒子娶了門當戶對的小姐,還要強行把她按頭當小妾。
打地主解放了貧下中農,李奶奶帶著兒子、也就是李建國,逃過一劫。
她是舊社會的受害者,白毛女一般的典型案例。
因此,她跟兒子才能在之後的漫長歲月裡因為成分好蒸蒸日上。
李援朝一靠近奶奶,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很難形容那股子味道像什麼,比臭抹布還要酸臭、比腐爛肉食還要刺鼻。
李奶奶上了年紀嗅覺基本不中用了,自己聞不到這股子味道。
李援朝敏銳意識到,奶奶的病情很可能已經開始惡化。
幸而,他手上有了足夠的錢,一定要抓緊時間帶奶奶去醫院做檢查。
思及此,李援朝就在隔壁自己床上躺下,暗中摸了摸鼓囊囊的腰包,禁不住在心裡開心。
等奶奶午睡起來,想辦法哄她跟自己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