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母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她們家由於此前與村裡郭家的親事沒能成了,還鬧得挺不好的,導致他家的名聲現在很是不好。
後來,報了高彩禮,好不容易才有媒人給說的這麼一門親事,可不能黃了。
要說這次的親事啊,如果真要細究起來,其實跟張家並沒有太多直接的關聯。
然而,只能說那個姓江的丫頭命不好,偏偏攤上了張玉萍這麼個後媽。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只是後媽,但名義上那也算是媽呀!
既然是媽,那麼就可以為做主兒女的婚事了。
今天張家已然收下了他們劉家送來的彩禮,那麼無論如何,姓江的那丫頭便已是劉家名正言順的媳婦了。
但現在看這丫頭,是個性子烈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最好還是先瞞淹。
別現在漏了話,那丫頭知道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啦!
反正張玉萍都拍胸脯保證過了,到時候,她自會設法將那丫頭乖乖地送進劉家大門。
劉母一邊拉著劉長柱離開,一邊在心裡盤算著,臉上的神色也稍微好看了些,可心裡對江靜薇的那股子怨氣還是沒消下去。她暗暗想著,等這丫頭進了自家門,再好好收拾她,讓她知道厲害。
落在後面的媒人王大姐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她輕輕地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口說道:“行啦,既然沒啥事兒了,那我也就先回去咯。”
說完,她還朝著李老婆子點了點頭。
李老婆子趕忙回應道:“那王大姐,您慢走哈!有空常來坐坐喲!”
她的態度十分親和,畢竟王大姐可是媒人,她們張家的幾個孩子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正是要用到她的時候。
等王大姐走遠了,李老婆子才轉過身來,與張玉萍一同走進了院子裡。
剛踏進院門,兩人便瞧見江靜薇正一臉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她們。
張玉萍的腳步不自覺地微微一頓,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直直地朝著江靜薇走去。
待走到近前,張玉萍皺起眉頭,語氣嚴肅地對江靜薇說道:“靜薇啊,劉嬸子好歹也是個長輩,你剛才那樣對待她可實在不妥當呀,簡直太沒家教了!”
聽到這話,江靜薇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我十歲的時候被你們接回家,從那以後,每天不是沒完沒了地幹活兒,就是遭受無緣無故的打罵。十五歲更是被你們汙衊覬覦趙新禾的未婚夫,把我送到了這裡讓張家人當牛馬一樣的使喚。家教?呵呵,我連家都沒有,哪裡還有什麼家教可言?這麼奢侈的東西,我沒有。”
張玉萍被江靜薇這一番話給噎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她。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過了好半晌,她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似的,結結巴巴地又開口說道:“靜薇啊,把你送到這兒來真的是為了你好呀。你想想看,當時你和新禾鬧得不可開交,而且你姥爺他那個身份也是太過敏感了,如果還把你留在城裡頭,咱們整個家都會受到牽連的。”
江靜薇卻對這番解釋嗤之以鼻,她冷冷地哼了一聲,話語裡充滿了嘲諷和不屑:“我和趙新禾鬧?明明是趙新禾的未婚夫跟我說話,趙新禾非要到處嚷嚷說是我勾引。到底是誰在鬧,你是沒長眼還是瞎了?想把我攆出那個家,就找我姥爺的茬兒。接我姥爺的工作不怕連累,住我姥爺的房子不怕連累,我在城裡就怕連累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周圍的鄰居們似乎聽到了這邊傳來的動靜,紛紛好奇地湊到院牆外來瞧個究竟。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張玉萍心中不禁一緊,生怕自己的形象因為這場爭吵而受損。
於是,她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地溫柔一些,繼續回覆道:“唉,靜薇啊,你也知道那幾年的形勢有多嚴峻。當時那種情況之下,我們也是實在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所以才迫不得已把你送到鄉下來的呀。靜薇,媽媽知道你心裡面肯定有怨氣,但是你千萬別埋怨你爸爸呀,他其實心裡也是很捨不得你的。如果你非要怨恨誰的話,那就怨恨媽媽好了……”
“人們常說,有了後媽有就了後爹。可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再去追究究竟該埋怨誰已經毫無意義了。現在呢,我是不想在這兒待了。所以,等你回城的時候,我就和你一起回市裡去。”話畢,江靜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直直地凝視著張玉萍,彷彿在靜待對方給出回應。
張玉萍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有些僵硬,險些就要無法維持下去。她轉念一想,便利索的開口說道:“這個……靜薇啊,我可能暫時不能帶你回去。家裡的房間沒有空餘,你回去的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不如我先回去,等騰出房間來,你再回去,你看,行嗎?”
她剛才氣得狠了,竟然忘了自己已經給這小賤人說了人家,等拖上幾天,到時人已經嫁到了劉家,還回什麼市裡?
聽到這話,江靜薇雙臂交叉環抱於胸前,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非常善解人意的回道:“不用,你畢竟是長輩,怎麼好讓你幫我收拾房間,我和你一起回去,自己把房間打掃出來就行了。”
“那也行,你爸要是知道你現在會自己收拾房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張玉萍臉上又掛起了笑容,彷彿是真心在為江靜薇高興:“我一會兒就去給你爸打電話,告訴他一聲,過幾天,咱們一起回去。”
真是任何時候,都不放過抹黑自己的機會啊。
江靜薇冷笑一聲,說了個 “行” 後,就轉身回了柴房。
李老婆子一直站在旁邊,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見江靜薇關上了門,便故意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卻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能讓圍觀的鄰居聽到:“閨女啊,早就跟你說後孃難當,你瞧瞧,這不就養出仇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誇張地嘆了口氣,似乎在為自己的閨女不值。實則是在火上澆油,讓周圍的人對江靜薇產生更多的誤解。
張玉萍趕忙配合著李老婆子,也跟著唉聲嘆氣起來,還抹了抹那根本就沒有眼淚的眼角,裝出一副委屈又無奈的樣子,說道:“娘,您別說了,靜薇這孩子心裡有怨氣也是正常的,畢竟從小就離開家到鄉下來了,我這當後媽的沒照顧好她,也有責任呀,只盼著她以後能想明白,別再這麼和咱們置氣了就好。”
周圍的鄰居們聽著張玉萍和李老婆子這一唱一和的,漸漸被她們的話語所影響。有的便開始小聲嘀咕起來,交頭接耳間,各種評判之詞紛至沓來。
“這江丫頭也太不懂事了吧,她後媽都這麼說了,還不領情呢。” 一位大媽皺著眉頭,滿臉不滿地輕聲說道,眼神中帶著一絲責備。
“就是呀,人家好歹也養了她這麼多年,怎麼就養出個仇人來了,唉,這孩子的心性怕是太倔了。” 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附和著,搖頭嘆息道。
而在柴房裡的江靜薇,把外面那些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靜靜地坐在床邊,脊背挺得筆直,彷彿一座冰冷的雕像,渾身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
只希望,等她們發現劉長柱娶得是張麗芳時,她們也能演得這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