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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時漾疑惑地輕啊一聲,眼神柔軟可憐。

因為疼痛,手臂很難剋制著不抖。

遲斂下車,拉開後車門坐進後排。

時漾只看到他靠近,漆黑的眉眼在昏暗環境下,如墨色般深重,遲斂氣息撲面而來。

時漾下意識往後退,背抵上另一側車門,腰間卻被拉扯,遲斂聲音很低地說:“別躲。”

時漾沒有躲了,指尖扣緊皮質座椅。

遲斂很快幫時漾繫好腰間的扣子,掀起眼皮發現時漾睫毛快要顫出殘影,他好笑,手指輕扯褲腰,確定尺碼不會小。

“我剛才說,我們不需要這麼客氣。”遲斂紳士地拉開距離,“我做過什麼事讓你這麼怕?”

儘管副助說時漾有問題。

可遲斂能夠看出,時漾即便有問題,這個“問題”對自己,並沒有威脅。

那麼多次,時漾如果想殺他,輕而易舉便能得手。

反而時漾多次險些為遲斂丟了性命。

遲斂迫切地想知道,時漾到底隱瞞自己什麼,以及副助如果徹查時漾,那麼七年前有關寂靜島的事情,應該也能查出點東西。

時漾裹緊衣服,暖和不少,隔好一會兒,低聲說:“我不敢……”

不敢真的對遲斂放肆。

時漾性格很軸,喜歡一個人,那就會將他捧在手心,他的喜歡,是特權。

這樣的特權,可以遲斂隨意對他做任何事,同時也因為自我束縛,他的每一步,充滿小心翼翼。

時漾不敢,不敢大膽去靠近。

遲斂不出聲,微微側身,就這樣直視時漾。

車外雪花好似下不到盡頭,輕輕敲打玻璃窗,時漾的心臟也隨著雪花越落越低。

“哭了?”遲斂有在思考,方才是不是語氣太兇。

時漾蜷縮,頭髮遮擋臉頰,悶悶道:“沒有……”

遲斂說:“抬頭看看。”

時漾揉揉眼睛,抿緊嘴角,抬起腦袋和他對視,證明自己根本沒有哭。

遲斂端詳他眼底的紅,說:“總區研究基地,有一座玻璃花園,整體是圓球型,懸在半空。”

花房?

蝴蝶喜歡花,特別是溫暖和溼度適宜的花房,他在裡面待上一整天都不會厭煩。

遲斂:“時漾,等回去,我帶你去看。”

好誘人的承諾。

時漾心頭有千萬蝴蝶扇動翅膀,悸動同時又在想,是因為那一夜情的補償嗎?

還是因為右手的毒?

或者是,還人情?

時漾有自知之明,也不會去自作多情往其他方面想。

遲斂不明白為什麼時漾發亮的眼睛再次黯淡,看到時漾緩緩搖頭,遲斂心頭忽然一緊,好似有觸手可及的東西在緩慢抽離,他握不住。

“遲部長,您不需要為了任何事情,做出承諾和補償,出任務是會有各種的意外,我真的沒有在意。”時漾就像被觸碰了觸角立馬縮回殼子裡的蝸牛。

不婚主義者。

這樣的人,嚮往自由,不喜歡被感情束縛。

時漾不要遲斂妥協,暗戀是付出,是明知道沒有結果,還要往前走,哪怕撞個頭破血流,也會不求回報繼續付出。

遲斂拿他沒辦法,現下時漾身體不舒服,精神也差不多撐到了極限。

“累了躺下睡,我連夜開車,我們去紐倫城,早些找到藥,你就能早些恢復。”

“好。”時漾無力側躺在後排,睡過去前說,“手套戴上,開車會冷的,我有……口袋。”

文雅留的車是老款車,很費油,而且在惡劣天氣下開暖風,那麼恐怕他們到不了紐倫城,車子油箱就空了。

“嗯。”遲斂沒有動作。

等時漾呼吸平緩,遲斂拿起外套蓋在時漾身上,忽然發現時漾身上紅疹貌似比昨夜多了些。

是很脆弱的蝴蝶。

滿身的傷。

.

雪夜開車更加困難,對普通人來說能見度極低,不過遲斂在夜間看的甚至比白天還要清楚。

車速放的緩慢,行駛整整一夜,天矇矇亮時,順利到達紐倫城,繁華的建築在紛飛大雪中若隱若現。

遲斂駛入一條街道,停車熄火,轉頭看一眼還在睡熟的時漾,拿手機撥通周幸以的電話。

響了兩聲,周幸以接通,不可置信看來電人,以為遲斂手機被偷了,問:“你誰?”

遲斂:“我。”

周幸以看眼時間,早晨六點,一個鯉魚打挺從郵輪頂級貴賓房的大床起身,“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難得啊,一輩子就這一次吧?”

遲斂沒心思陪他閒扯,把這段時間的事情簡單和周幸以聊了一下,重點問他缺失的三種藥萬一找不到,有沒有代替品。

周幸以聽完清醒不少,推開落地窗,面朝大海,“有,紐倫城一定有,你記一下藥名,不過我這裡也備了,要不你讓那人再堅持一天唄?”

遲斂蹙了蹙眉:“拖一天就會多一天的疼,你說,我現在記。”

周幸以嘖一聲,仔細列出幾種替代藥品,並且把副作用都說的明明白白。

遲斂聽完,又問:“他身上出了許多紅疹,像蕁麻疹,從昨晚到現在不僅沒能消退,並且還更多了。”

周幸以:“吃什麼了?”

遲斂說:“能量棒,不太可能會過敏,因為之前見他吃過。”

周幸以琢磨許久,沒能琢磨出個所以然。

“聽你說應該是過敏的症狀,但是過敏源太多,無法確定是哪一個,紅疹不多可以自愈,等明天碰面,我給他做一個全面檢查,以後好能規避。”

遲斂:“還有件事,我發你的位置,如果你提前到達,幫我進去找一找時漾的隊員,他們最後的座標在這家咖啡店。”

“成。”周幸以答應的利索,又賤不兮兮地笑,“不說這些,我倒是好奇這位時隊,怎麼短短的時間,就能讓咱們遲大部長關懷備至~”

“嘟——”

遲斂乾脆掛斷電話,坐去後排。

時漾的情況很不好,每次注射過後只能暫緩毒素蔓延,藥效有限,此刻時漾身體進入新一輪的低溫折磨。

不再耽擱,遲斂將時漾橫抱起,前往紐倫城最大的醫院,醫院的安保是最頂級的,但是對於遲斂來說,等同於無。

配藥房需要路過腫瘤病區,遲斂抱著時漾悄無聲息掠過走廊時,病房內絕症病人在寒冷的冬日裡呻吟。

滿是不甘,痛苦。

很絕望的聲音。

時漾驚醒了,發著抖往遲斂肩窩埋臉,想要捂耳朵,可是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遲斂輕聲安慰:“不怕。”

時漾含糊說著什麼,遲斂聽不清楚,用一隻手抱他,然後捂住時漾的耳朵。

離開病房走廊,順著樓梯往配藥房方向去,在安靜樓道里,時漾喃喃說:“不想……不想死……我不想死……”

遲斂揉揉時漾髮尾,又捏兩下脖頸,安慰小動物那樣,“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時漾。”

時漾眼裡聚結一層霧,瞳孔渙散,面色如潮溼的牆灰,氣息斷斷續續好似下一秒就會停了。

“遲斂……是……遲……斂。”

是遲斂,那就真的不會死了,時漾信他。

一如七年前,寂靜島上,遲斂摸摸他腦袋,安慰他,不會死,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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