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配藥房,遲斂將時漾藏在一間無人病房,戴上口罩墨鏡,用半分鐘解開復雜的密鑰,進入到處都是監控的配藥房。
根據功效分類,遲斂很快從一堆晦澀難懂的外文藥名中找到需要的三種藥物,離開時拿了注射器。
回到安置時漾的病房,卻發現時漾竟然不見了!
遲斂壓下眉頭,左右環顧,找遍三樓,終於在盡頭半敞開的窗戶前發現了那抹無比單薄的身影。
“時漾。”遲斂放輕腳步。
他不想驚飛這只不清醒的蝴蝶。
黑線已經爬升到了脖頸,在白皙皮膚上突兀出現,時漾像只呆呆的,沒有生命的雕塑,面對醫院的後花園。
不知道是誰,在國外醫院的後花園種植一棵紅梅,冬天中似火那般豔麗,在皚皚白雪中盛放。
紅梅引來病弱的蝴蝶。
“總區有更美的花,時漾,我會帶你去看。”遲斂未曾察覺自己的呼吸在顫。
蝴蝶是乖的,靠近擁有蜜糖罐的壞犬,會順著他的力道,枕在他肩膀。
壞犬要比冬天中最豔麗的花,更加吸引小蝴蝶。
很快時漾又不乖了,遲斂進入空病房,將時漾放在床上,側過身配解毒藥劑。
看到針尖冒出的水珠,時漾縮起身體往後躲,像怕打針的小孩子,拖著病痛的身體想要逃離。
遲斂從不在正事上心軟,扣住時漾的腰,把人帶過來,緊扣進懷裡。
“不,不打……”時漾雙腳踩在床單,越是掙扎,越是往遲斂懷裡鑽的深。
“會死……死的……”
時漾用力搖頭,鼻音可憐:“求求你……不要……不要……不銷燬……”
時漾貌似陷入不好的回憶中。
遲斂加大力道禁錮,輕聲安撫,又擔心他被戳到,舉高拿注射器的那隻手。
“時漾,別亂動,你看我是誰,你看看我。”
“時漾。”
“小羊。”
“漾漾!”
落在網子裡不斷撲閃翅膀的蝴蝶突然安靜下來。
時漾軟在遲斂寬厚懷裡,眸光碎裂又好似在拼湊。
像女巫的魔幻咒語,聽到就會變得安靜乖巧。
遲斂重點加重這兩個字,不斷在他耳邊喊:“漾漾乖,很快就好,不會死,你不會死,漾漾……”
時漾嘴裡洩露出一聲極其悲傷的嗚咽,用凌亂的發蹭遲斂側臉,溼潤蹭在他下巴。
“很棒,漾漾。”遲斂將時漾袖子捋上去,針頭緩緩刺入皮膚。
其實不痛,時漾卻條件反射地抖了下。
遲斂很快推入解藥,將注射器放在一旁,捏了顆棉球摁在針孔,側過臉注視時漾。
時漾斂眸,面容很委屈,眼圈紅了一圈,解藥正在發揮作用,但是黑線還未消退,蔓延到下巴,並不會難看。
反而因為長睫掛的淚珠,平添幾分破碎感。
遲斂梳理他亂掉的長髮,取下皮筋。
“好了,好了,漾漾。”遲斂這才發現自己嗓子乾澀,喉結慢慢地滾動著,心臟似有一隻大手攫住,悶悶地疼痛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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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停止的第一天,紐倫城街道變得熱鬧,掃雪車來回駛過,司機拐入其中一條街道,對著路邊有些破舊的汽車滴了兩下喇叭。
車內遲斂揉揉眉心,低頭看一眼枕在自己腿上還在熟睡的時漾,把即將掉落的被子重新蓋回時漾身上。
遲斂發動汽車,駛出街道,準備找個停車場停車,躺在他腿上的時漾卻不安分了。
體內的毒清除後,時漾體溫恢復正常,身上蓋的被子厚,加上有遲斂暖著,時漾手心出了汗。
又一次踢掉被子,遲斂開車沒法撿,無奈地揉揉時漾頭髮,“壞毛病。”
睡迷糊的蝴蝶被打擾,不滿地晃動腦袋,撞了撞遲斂腰胯。
遲斂呼吸變得不穩,一手摁住時漾肩膀,以免他還會亂動,緩慢平復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臨近躁動期,遲斂的目光總是剋制不住落在時漾臉上。
時漾唇形好看。
有不合適的想法,在遲斂大腦中一閃而過。
時漾醒來臨近中午,右手的痛完全消失,黑線也沒有了,除了過敏出現的紅疹又癢又疼,不過已經習慣,能忍。
推開車門,時漾看到遲斂正站在車尾的位置抽菸,煙霧模糊他那張完美的過分的臉。
“醒了?”遲斂輕抖菸灰,“我抽根菸。”
時漾不知道他還會抽菸:“原來您會抽菸。”
遲斂語氣很平淡:“會。”
聽出遲斂貌似心情不怎麼好,時漾揉揉臉,頭髮攏到腦後半扎,然後下了車,走到遲斂身邊。
時漾輕嗅煙味兒,說:“帶有抑制功效的煙?”
遲斂瞧他挺有精神,“抽過?”
“抽過,蝴蝶的躁動期,並不嚴重,抽這個就能緩解。”時漾指指停車場路對面的藥店,“要不要我幫您去買抑制劑?”
煙霧隨著遲斂呼吸灑在空氣中漸漸散去:“還沒到躁動期,只是抽一根靜靜心,手還疼嗎?”
思緒實在亂的厲害。
特別互相依偎整夜後,清晨醒來,遲斂小腹緊繃,有團火在亂竄。
他下車在冷風中抽了三根菸,火才緩緩熄滅。
時漾眼角一彎,像是找到了合適的話題,“不疼了,謝謝您,這次麻煩您了。”
遲斂定定注視著時漾。
看著他眼角的笑慢慢消失,時漾變得小心翼翼,問:“怎麼了。”
遲斂很久沒有體會到挫敗感,心裡還有點堵,“時漾,你這樣的性格會吃虧。”
時漾愣了下,說:“不會的。”
不會再有誰可以像遲斂這樣,因為他以後不會再拿七年來愛一個人。
蝴蝶生命很短暫,並沒有那麼多七年。
吹來一陣風,停車場沒什麼遮擋,時漾便悄悄挪動腳步,幫遲斂擋著點風。
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遲斂,時漾下意識替他擋風的舉動,惹得遲斂心臟又酸又軟。
“時漾。”
“嗯?”
遲斂握住時漾手腕,和他調換了位置。
時漾脊背輕撞在車身,被遲斂身影籠罩。
遲斂裝作不適地皺了皺眉:“時漾,我頭有點疼。”
時漾立即問:“著涼了嗎?要不要去看一下,或者您去車上,我去買藥。”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被時漾關心,很讓遲斂心情很好,可這會兒不能笑。
遲斂刻意多晾他一會兒,指間沒有抽完的煙落地,時漾神色更著急了。
“部長……”
遲斂眉宇間有浮現濃濃的倦意,捏捏鼻樑,依然選擇不回應他。
時漾急死了,眼睛漸紅:“遲部長……”
遲斂注視時漾眼眶裡的晶瑩,還是心軟了,“叫我什麼?”
“遲部……”時漾頓住,終於開竅,臉頰憋的泛紅,好一會兒才清醒著喊出,“遲……遲斂。”
遲斂滿意輕笑:“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