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2章 重生，贵子
琉璃轮转，迷离缥缈。
仙家光景醉人肠，偷得浮生一寸光。
一片轻歌曼舞之中，模样风流的金衣公子衣襟大敞。
他一手勾着美人的红纱，一手举着紫玉含宝镂金的精巧酒盏，仰脖饮尽后又有美人上前续上。
他便顺势去勾美人腰，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喉咙淌至锁骨，湿了他大片的胸膛也毫不在意。
“浮世苦海，长生几人得求！”
他用一种感叹蔑视的语气，轻轻放开挣扎的美人，然后又勾住一个红纱薄衫的美人，深嗅她身上细腻的玉肌罗香，陶醉得叹气，最后轻笑出声。
“不如随我，在红尘中沉沦啊。”
他笑得艳而俗，放荡而肆意。
而当一个小公子走进这样的厅室时，金衣公子终于收敛了些许。
他松开美人的红纱，推开解衣的女子，微微直了腰，摇晃着酒盏中浅红的酒液。
“说吧，找爹有什么事还是我爹找事？”金衣公子抬了抬眼皮，竟不显颓废，反而带着一种绮丽风流，一举一动都招人的很。
这个架势，这番话都很欠打，顾明仙劝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是亲爹。
“今日是我十岁生辰，爷爷说带你出来溜一圈。”小公子熟练地将话在口中绕了一圈，学得惟妙惟肖。
顾锦祎笑得花枝乱颤，终于起身，拉好衣襟，换下金衣，好歹是有了人模人样。
顾明仙看着他，这位父亲与她已经百年未见了，此时见了竟莫名的有流泪的冲动。
自她圣城杀掉周意浓后，竟又重新回到了十岁生辰前夜。
原本的命运轨迹中，这个混账父亲死得可怜，就连贪看一眼也是奢求。
“原来你今年才十岁啊。”顾锦祎似乎有些惊讶，很随意地眯着一双秀色风流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轻佻劲儿。
“我以为你早就该入学府了。”他笑眯眯地摸了摸顾明仙的头，又快速将手伸回去，表情就像他什么也没干过一样自然。
顾明仙不知道该对这个父亲说些什么，又默念了几遍这人是他亲爹，然后只默默迈着小短腿向前走着。
顾明仙居然没有瞪他。
贺兰祎很惊讶。
他这个女儿生来就和他不一样，是一等一的天才。
他爹怕他把这样天才的女儿教坏，自小就带在身边做男儿教养，从不许他接近。
这是顾家的贵子。
小小年纪就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果然是如他人所愿，半点儿也不像他。
逗弄这样的小孩儿，顾锦祎自己很是乐在其中。
毕竟看故作老成的孩子露出恼怒的神态，再也绷不住沉稳的表情，实在是很有趣的事情，何况这还是个女公子，小孩儿还长得那么好看。
没想到这次顾明仙居然一个反应也不给他。
顾锦祎觉得他有点道心不畅了。
他们到前厅正室的时候，顾锦祎还在致力于捉弄顾明仙。
老爷子沉着一张严肃的脸，斜斜看了他一眼。
顾锦祎只好惺惺地向老爷子行礼。
“父亲好。”
“今天是玄儿的十岁生辰，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什么表示么？”在老爷子身边，大伯顾锦琚率先开口。
顾锦琚是老爷子当年从凤尾山抱回来的养子，因顾锦祎不成器，主持贺兰家里外的都是他。
顾明仙小时也向来与他亲厚。
“我应该要给什么表示？”顾锦祎环顾四周，扫了一眼众人神色。
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欠打，“我儿满十，不该是你们给我表示么？”
顾锦琚刚要出口回敬他，顾明仙的反应却更快。
她掀了下裾，干脆向着顾锦祎跪了下来。
十岁的小公子，青衣薄衫，眉目流艳，却冷清地不似凡间人。
顾明仙向来是有骄傲的资格的。
她是天之骄子，同男儿争锋也未输过半分。
族中多的是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皆以为她就是顾家的仙种，是顾家顶天立地的儿郎。
顾锦祎一个颓废纨绔子弟，拿什么跟他比？
可这样的小公子现在跪在纨绔子弟面前，没有一点点不情愿。
“我听说东域有句话，叫做子女生起，父母哀矣。意思是子女出生后，父母的悲哀就要来临了。父亲这些年委屈了”顾明仙如是道。
她说的不是苦了父亲了，而是委屈。
顾锦祎先是怔愣了一会儿，而后又笑骂着作势要踢她起来：“弄得这般严肃作甚，我顾锦祎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氛围。臭小子快起来，别丢人现眼了？”
他这样说着，分明却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得意，止不住看向顾锦琚。
顾明仙被他追着屁股踢得起身，一溜烟跑躲在老爷子身后。
老爷子这次似乎原谅了顾锦祎的不着调，目光缓和下来，竟然显得有些不大想开口。
但他还是开口了。
“正值玄儿满十，几日后就要起身入学府，你那把绣辛剑，可赠玄儿护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顾锦祎忽然就收敛了所有的神色，脸上是他最不喜欢的冷淡表情：“父亲是要我，‘送出’绣辛剑？”
老爷子说：“是。”
顾锦琚抱了双手，有自得之色。
“二弟，玄儿可是你亲儿子。”
“你知道，绣辛剑在你手中没有用，它更适合玄儿。”老爷子声音苍老，却依然很稳，他坚定的相信他的所做都是正确的。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这小子周岁的时候就和绣辛剑交感，是绣辛剑天生的主人嘛。但我若不想给呢？”贺兰祎目光在人群中扫量，最后又看向明明是女孩儿却做男儿打扮的顾明仙，竟然又笑了起来。
“你们倒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竟然要指望我这个废物的孩儿振兴家族，逼得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一群软蛋。”
除了老爷子，没有人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在骂人，这是货真价实的。
顾明仙没有忘记绣辛剑，事实上这柄剑应该叫做修心。
绣辛剑是当之无愧的通玄剑器，但这柄剑不是她的剑。
她天生剑骨，自幼与绣辛剑交感，但这柄剑是有主人的。
她不需要一柄从亲人手上夺来的剑。
手中握的剑，她会自己去找。
此时满堂喧嚣中，贺兰祎展臂，伸手，手上凭空握住的是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儿丑。
但它是绣辛剑。
北域传说中天兵榜排名第一的剑器。
被唤出的那一刻，她听见绣辛交感。
剑灵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飞到她手中。
而顾明仙在心中驱逐剑灵。
“我不要你。”
前世的顾明仙听从爷爷与大伯的话，懵懂的接下绣辛，得了一场大机缘，也招了一场灾祸。
那一世的顾锦祎被众人逼迫交剑，一言不合之下大开杀戒后离开凤尾山为寇。
想来是因为当时的顾明仙，根本让他看不到一丝希望。
今生，她想试着改变，试着保住她的混账父亲。
或许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不会放弃她也说不定。
顾锦祎果然没爆发。
他生得极其好看，微微含了笑去问顾明仙：“也罢，父亲让我给你绣辛剑，你意下如何？你可想好了，这是绣辛。”
顾明仙松开老爷子拉住她的手，站到厅上最显眼的地方，站得笔直。
“绣辛自然是父亲的。”
顾锦祎大笑，笑声回荡了几圈后，看向兀自不平的贺兰琚，吐字清晰，“看见没有，这是我儿子！”
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被教得一点儿也不像他。
明明该是个天真女孩儿，总算还是知道心疼父亲的。
然后顾锦祎就十分坦然的收回了手中绣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眯着眼睛打哈欠，懒洋洋地直不起身，一副全然没有长骨头的样子，自顾自道：“这回没什么事儿了吧。那我可回去了啊。”
十分自觉的无视了顾锦琚的跳脚。
真是一等一的浪子，十分之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