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4章 唤作凌霜
傅琬音终于摆脱了梦魇，腾地坐了起来。
和上次醒来时贺霆的冷漠无言不同，这次问了她很多问题。
为什么要替他挡箭？不怕死吗？还是说谁指使她这么做？刚刚梦到了什么？
傅琬音如实回答，她也不知有没有人指使她，因为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时脑子里乱乱的，闪过一些血腥的杀戮场面，也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跑了过去，还傻乎乎地去挡箭。
贺霆听着她的解释，呆愣了几秒，自嘲般地干笑几声。
听着很真诚，但仍真假难辨。
傅琬音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替一个陌生人挡箭，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得不行。要是现在再有人放箭过来，她才不去挡呢。
“毕竟是有救命之举，姑娘现在失了记忆，无依无靠，如若愿意，可先随我回宣都，待亲人有了着落，或寻回了记忆，再做打算。”
贺霆一边说着，眼睛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想除掉他的人太多，什么样的手段都会使出，明枪暗箭，阳算阴谋，他都见过。
这也是每次外出必定带谢宽和段九随行的原因，一个神医妙手，一个武功高手。
如果这个女人真有什么阴谋，放在身边盯着反而更安全。
傅琬音思忖着，自己完全失忆，确实无依无靠。目前她还算这位侯爷的半个救命恩人，好歹是不计性命替他挡过箭的，他总不会亏待她。
何况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侯爷，跟他走，可行！
“嗯嗯，我愿意跟侯爷走！”
傅琬音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似乎藏着洪水猛兽，让她不敢多看，说完赶紧低下了头，但仍不动声色地抬动眼睑，以余光偷瞄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仅问一堆问题，还用这么骇人的眼神看她，难不成以为她有所图？
“嗯。”
贺霆轻轻颔首应着，语气里不明，似是勉为其难留下她。
他真是难以捉摸的人。
“另外，总该有个名字。”
贺霆看了看谢宽，斟酌片刻，又道：“谢伯有个孙女叫傲雪，你是谢伯救的，就应上傲雪，唤作凌霜吧。”
“傲雪凌霜，好名字啊！”谢宽笑着。
“凌霜，凌霜……好吧，那我以后就叫凌霜了。谢过侯爷赠名！”
*
很快就到了震远侯府邸，不愧是侯府，果然气派。
一路上，凌霜早就听谢伯说过，贺霆在老侯爷贺云天过世后袭侯爵，曾跟随老侯爷南征北战，战功卓著，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品军侯。
侯府有众多院落，贺云天的继夫人住正院，贺霆住仅次于正院的鹤松院，其弟弟和妹妹也均有自己的院子。
鹤松院布局规整，亭台楼阁，廊回路转。院子一角还有处单独的小花园，通过碧华池上的曲桥，连着起居处和前院。
入了院内，贺霆唤来女管家秦嬷嬷，秦嬷嬷是贺霆生母的贴身女使，生母过世后，秦嬷嬷一直照料贺霆，现在掌管鹤松院的内务杂事，和谢宽、段九他们分管内外。
从说话言语上，贺霆很敬重秦嬷嬷，他和秦嬷嬷详细说了凌霜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并交由她安置凌霜。
秦嬷嬷听完微微躬身，说一切交由她便好。
贺霆问也不问后面如何安置，便去正院给继夫人卫氏请安。
秦嬷嬷不苟言笑，完全不如谢宽看上去温和慈善，倒和贺霆的冷厉有几分相像。
但她对贺霆也算熟识了一日，而眼前这位冷面嬷嬷，让她很不自在。
“凌霜姑娘，你对侯爷有护救之恩，本应好生招待回报，但王侯将相之府不似普通人家，关系错综复杂，侯爷突然带回一名陌生女子，在这侯府内，对姑娘清白和安全都不好。与其众人瞩目招来是非，不如隐匿光采来得稳妥。”
秦嬷嬷不急不缓地说了这些话，凌霜只觉莫名其妙，仿佛这侯府危险重重似的。
与其众人瞩目，不如隐匿光采来得安稳？所以呢？
“姑娘既唤作凌霜，就暂且委屈姑娘和傲雪作伴，一同照应侯爷起居。活有傲雪来做，姑娘不用多劳作。”
凌霜懂了，原来这是给个侍女身份，但不用她真干活。无所谓，怎么都行。
“是，谢谢秦嬷嬷照应。”
秦嬷嬷点头，又让人唤傲雪过来。
“秦嬷嬷，您喊我？”
不愧是傲雪，肌肤白皙干净如雪，双眸清澈灵动，透着一股俏皮，一笑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过来，傲雪，这姑娘是……”
秦嬷嬷还没说完，就被傲雪抢了先。
“我知道，是凌霜嘛，爷爷刚刚交待过我了。侯爷起的名，傲雪凌霜！”
说罢朝凌霜眨了眨眼，唇角一咧，又露出好看的梨涡。
秦嬷嬷无奈地摇头，“总这么不稳重，若是卫夫人在，又该说你了！”
“这不卫夫人不在嘛，我且先松散着，反正秦嬷嬷人最好啦，不会骂我，嘻嘻。”
秦嬷嬷轻哼一声，依旧一本正经地昂首立着。
“少来这些好话，该罚的时候我不会姑息。好了，既然老谢都交待过你，该怎么安置我不再多言，你自明白。”
“傲雪明白，傲雪会妥善安置！”
凌霜随傲雪进了她住的侧院下房，与贺霆的正屋隔着一道院墙。
傲雪说，侯爷不喜屋里人多，目前只留了她一人照料日常起居，以后凌霜和她作伴合住一屋，共同照料。
“看到那间屋子了吗？”傲雪一脸鄙夷地指着一间房，努着嘴说：“那屋里是夏芜，一个痴心妄想的丫头，因为肚子里有点墨水，被置在书房伺候。哼，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千金呢，整天在侯爷面前搔首弄姿！”
正怒着脸的傲雪又突然想到什么，笑着对凌霜道：“不过，她可眼红我们这份差事了，夜里伺候侯爷睡下，早上侍奉梳洗，都是近身的活，可她偏偏在书房，对着穿得严严实实不苟言笑的侯爷。哈，想起来就觉得解气！”
凌霜听她讲着，不由得也笑起来。
都说侯门深似海，一般都是后院妻妾相争，没想到这婢女之间也争来斗去。
“秦嬷嬷住哪里？”
“她呀，单独住东边下房，在这鹤松院，除了侯爷，都得听她差遣。别看她整天板着脸，其实人很好。”
傲雪又指着一排矮屋子，“还有那排小屋，住着其他一些小女使，翠翠也住那里，傻乎乎的小丫头，还有她的小帮手荣荣，勤快得很，得空了让她们来见你。”
“嗯！”
这么聊下来，凌霜很喜欢傲雪，直来直去，不绕弯子。
“那个，什么，凌霜，听说你们回来路上遇到刺客，那个，段九那木头，没事吧？”
傲雪背对着凌霜，在橱子里翻找东西。
“啊？段九？当然没事啊。他武功可厉害了，使起刀来，快得让人看不清。”
说到这里，凌霜意识到什么，抿嘴笑，“你……”
“我给你准备水沐浴，你身上实在难闻！然后你先穿我的衣服，总穿着男人的衣服不像样子！一会我找秦嬷嬷给你备几套衣服。”
傲雪把衣服扔给她，却不看她的眼睛，“听爷爷说你的伤还得休息几日，这几天你待在屋里就好。”
凌霜笑笑，“奥。”
沐浴完，正换着衣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大事，可究竟是什么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换下衣服，傲雪嫌弃地让她将那套男装扔掉，又脏又破。
凌霜看了看衣服，确实不能再穿，便按照傲雪指的地方将衣服扔在那里。可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妥，踟蹰片刻后，转身又把那衣服带了回来。
留着吧，也算是过往的物件，就当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