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10章 受宠若惊
那日之后，邡煜勍说话算话，只要能带上我的地方，我必然是在他身侧的，小到视察训练，大到赴宴会面，凡是有他的地方就有那位夫人。
一来二去一月有余，我把营中各处的布局也弄清楚了，只是两个侍女是邡煜勍亲自挑选的，对我无微不至，邡煜勍不在，她们就寸步不离在我身侧，我手握着诸多重要信息，却苦于无法送出。
一日，邡煜勍收到诏令回宫，来人特意声明只要他一人想。出门前，当着一众人的面叮嘱我别乱跑，往日他不会这样说，我知道事情严肃，便乖乖听话了。
白日人多眼杂，我自然不会出门，可晚上却不一定。
我在他书房看了一下午的书，又百无聊赖地临摹了一下午他的字也没等到他。
直到日落西山，我随口应付了几口当晚膳，两个侍女叮嘱我必须把药膳喝完。
许是我接连喝了小一个月，连苦也觉得带甜，竟觉得今晚的没有平时苦。
我在屋子里徘徊、期盼，却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
“七王子今日不会回来。”来报消息的人是副生面孔，之前不曾见过。
“他可还有其他交代。”我神色自若，表现出一副思君心切的模样。
“回夫人，没有。”
我直觉奇怪，可那人递来了邡煜勍的信物，一块破损的玉璧，确实是邡煜勍的东西，他每日都带在身上，犹如我的玉簪一般，是我的一部分。
邡煜勍不回来，这可是我难得的时机。
我装出一副可怜样，怏怏的发呆，然后早早洗漱躺下，吩咐了两个侍女早些歇息。
藏的严严实实夜行衣终于被拿出来，是该发挥它的作用了。
多亏了他之前每次都明目张胆地带我出来，多次记忆后我甚至能闭眼辨出方向，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十分顺利地绕开侦查点，找到了巡查盲区。
二皇子给我安排的暗哨接头点全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但这一次，我在屋顶徘徊了很久。
屋内有人，奇怪的是那人的衣裳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安慰自己，倒不必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得有完全属于我的时间看看月亮，不如安心地躺一躺，等待那人离开，我再进去。
哪知我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差点把看月亮的好心情和耐心都给磨没了。
这一次我有了经验，先不着急传递信息，而是询问二皇子最近的计划。
“公子……公子最近并无特殊交代，你只需完成好本职……”
这话听起来相当奇怪，明明战事一触即发，两军现在正处在敌情勘察关键节点，二皇子这样敏锐又聪明的人，怎会甘心袖手旁观？
我环顾四周，查看了店内的环境。
接头人仍是上次那个，但这一次他神色仓皇，除了第一句话看着我说的，剩下的几句话他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不敢看我，定是有什么异样。
我清了清嗓子。
“青山黛，火烧不尽该如何是好？”
这是我认识的第一日时教给他的暗语，有紧急情况或生命受到威胁时，我问出这句话，他会回答我。
“青山烧不尽，应连根拔起。”
他眼神闪烁，语气开始颤抖。
“青山……”
屋里有人，我已经知道后文，立刻打断他。
“我知道了，掌柜，屋里热闹，眼不要看其他，专心。”
专心逃命。
文化银行了还未转身，就被他身后暗格里的人放了黑箭，亏我在二皇子手底下没少练避箭，否则现在那只柱子上的黑箭已经穿过我心口了。
还好当时留了个心眼，蒙了面，喝了特制药水，变了声音。
“原来城中早有中黎的叛徒，我之前还一直不信……哼……难怪苏北的消息能那么快传递出去，这么一家小小的店铺，竟然是信息联络点，你的主子是谁？老实交代，只要你们说的让我足够满意，你二人谁都不用死。”
废话那么多，不如先打再说，这种虚张声势的男子，一般功夫都是拳脚，好不到哪儿去。
我懒得听完废话，给他身后的掌柜递了个眼神，躲远点，走的匆忙，我又没有习惯配带的兵刃，今日只得徒手一战。
我后退了一步，扎步，冲拳，借力化力，直击要害。
他虽生的牛高马大，但依旧被我震得两股战战。
“中黎竟有你这等好身手的女子，真是可惜了，今日必让你尝一尝牢狱之苦……”
哪那么多废话，我好久没施展拳脚了，出拳颇为狠辣。
几个回合下来他输我几招，我俯视地上的人，抬脚又补了几下，下次再遇到，我定会给他一点教训。
这天下虽是男子在做主，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小看女子。
幸亏店掌柜在刚刚打斗时从后门溜出去了，不然现在我还得送他出城。
这个位置暴露了，二皇子自然还有备选，我还得去城东另一处看看。
我刚出门，就被隐军迎面而来的暗器刺中了肩膀。
没想到……是邡煜勍的人，那刚刚被我重伤的那个人又是谁的势力。
左肩剧痛，左臂发麻，这暗器应当是无毒，否则他也不会着急与我动手，招招致命。
邡煜勍的隐军是千挑万选的忠义志士，武功不在我下，我和他鏖战了一炷香时间，明显体力不支，伤口在流血，我没有时间和他耗，必须速战速决。
我随手甩出了刚刚出门前拿的匕首，正中他的腰腹，匕首虽然短小，但我用了十分的力气，够他折腾了。
他没伤我要害，我也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不过，我多放了他一点血。
我拖着伤去城东接头处，因为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再加上伤口疼得我迷迷糊糊，差点在巷子里迷路，闯进了一家赌坊。
这位置偏僻的不见人烟，与上一个暴露的位置十分不同，这店里有两个人。
我一推门就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是我当时在军营认识的伙夫李剩，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是剩下来的缘分……不过，怎么他被派来苏北了。
二皇子手下竟已经无人可用到这个地步？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倒在了他们面前。
我醒时，才不过半个时辰，他们替我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清醒之后，我赶紧趁着记忆画了布防图和军营图。
“中黎近来是何情况，为何你被派到这边了。”
“二皇子和新帝有些分歧……另外，谢瑭谢将军……站在了新帝那边。”
他一口一个新帝，外人听了定觉十分不敬，不过也合理，他一直忠于二皇子，二皇子救过他的命。
“李永丰将军有封密函让我带给你，没想到今日就碰到你了……”
他翻箱倒柜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封信。
“多谢。”
我拿了东西就要走，却被他拦在门口。
“你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多留一夜，明早我去寻大夫。”
“我外宿一夜，七王子的人必定怀疑，这点小伤不碍事。”
我摆摆手，着急回去。
走到门口又觉得把信带回去实在不妥，就着烛光，我看清了上面的字眼，随即，那信也被我烧了。
谢玉珩让我，弃暗投明。
我本就是乱世浮萍，他已为人夫，我的生死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又何必冒险告诉我。
就这样吧，不过就是生或死，谁给的都一样。
虽嘴上逞强，但刚刚取暗器时把我疼的浑身发抖，差点咬到自己，就连现在……头也还一阵一阵的眩晕。
回到营中时，伤口已经彻底撕裂了，黏腻的血腥味差点让我干呕出来，幸得我自己身边有几味常见的止血药材，白及、仙鹤草、棕榈炭、血余炭……
只是最近都是热天，我如何掩盖伤口，天热出汗，估计我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第二日天刚亮，我满身大汗的醒来，厚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是刚刚恐惧袭来的真实反应。
我做了个梦，梦见邡煜勍怀里搂着别的女子，他表情得意，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吩咐他最信任的隐军杀我。
我刚把湿漉漉的衣衫换在一旁，邡煜勍就回来了，他似乎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回来就拉着我又要亲又要抱，还好伤口止住血了，他也知道适可而止。
“我一夜未眠。”
我坐在床边，他挽着我的手，语气里都是委屈，儿时做了错事的小孩都会这般同母亲撒娇。
我难得见他这样，颇为新奇。
“感觉你的手粗糙了。”
“我习惯了自己洗衣打扫，所以手自然粗糙了，现在还能睡一个时辰，你睡吧，我守着。”
邡煜勍难得的听话，其实我伤口疼，还好今天的口脂够红艳，否则我的气色怕是跟大限将至之人差不多。
邡煜勍没睡多久，他醒的时候，我倚靠的手臂已经发麻了，我慌张的去查看有没有渗血，从床边弹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我。
“这两日……来了月事，我怕沾污了床铺。”
“……”
他应当是第一次听女子说起这个，脸唰的红透了。
“可有想吃的点心或是东西，我差人去给你买。”
这回换我手足无措了，我只是在经历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从他的反应看，我似乎是怀了他的子嗣，如此珍视。
我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昨日宫里赏赐了一些中黎特有的东西，一会儿我差人取回来，应该有你喜爱的。”
左臂一阵一阵的疼痛，我的心也跟着一深一浅的跳动。
我怕真有一天，我对邡煜勍动了心。
“这是怎么了？”
“一直与人为奴，一时被珍视……”
习惯了差，便觉得自己配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