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如果你喜欢阅读悬疑灵异小说,那么一定不能错过巡江诡簿。这本小说由知名作家择星记创作,以陈勘为主角,讲述了一段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小说情节紧凑、人物形象鲜明,让读者们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119798字,快来一探究竟吧!
巡江诡簿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浸透骨髓的寒冷,像两股相互纠缠的藤蔓,将我紧紧包裹,不断拖向昏睡的深渊。眼皮重若千钧,每一次眨动都异常艰难。但大脑深处,却因为劫后余生的高度紧张、对眼前这个神秘男人的重重疑虑,以及对外界环境潜在危险的本能警惕,而保持着一种病态的、异常尖锐的清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在我体内激烈拉锯,让我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我蜷缩在低矮帐篷的角落里,用张破岳递过来的一条干燥但质地粗糙、带着淡淡霉味和机油味的军用毛毯紧紧裹住自己湿冷的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然而,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与不安的复杂心绪,一次次飘向帐篷外那个沉默而忙碌的身影,以及他身边那些在篝火映照下泛着冷硬金属光泽、让我感到既陌生又隐隐畏惧的专业装备。
跳跃的、橘红色的火堆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灯,清晰地勾勒出张破岳蹲踞在那里的轮廓。他正专注于检查和维护一台看起来结构紧凑、线条硬朗的便携式设备。那设备通体黑色,侧面带着防水胶圈,屏幕上正幽幽地亮着,上面快速滚动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代表着pH值、溶解氧(DO)、氧化还原电位(ORP)、电导率等参数的数字和实时变化的曲线图——后来我知道,那是一种高精度的便携式多参数水质检测仪。在他手边,一个打开的银色加厚合金箱体内,借助特制海绵内衬的分格,整齐地固定着更多让我眼花缭乱、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工具:一个带有精密游标和阻尼调节的手持式地质罗盘,远比我那个旅游纪念品罗盘复杂;一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可以分段取样的柱状岩芯取样器,看起来能轻松钻入坚硬的湖底;一个带有压力表和数字显示的、用于测量土壤抗剪强度和承载力的微型十字板剪力仪(我当时并不知道它的学名);还有几个造型奇特、前端带着不同材质探针或传感器的玩意儿,有的像是用来探测特定气体成分,有的则隐隐散发着测量电离辐射的冷峻感。
这些闪烁着理性与科技冷光的装备,与我那个扔在角落、沾满泥泞、里面只装着几个廉价广口瓶、一叠自封袋和一把小园艺铲的登山包,形成了惨烈而近乎滑稽的、云泥之别的对比。他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系统化的专业野外勘察,装备精良,目标明确;而我那点行头和行为,顶多算是小学生春游时心血来潮的标本采集,幼稚,业余,且充满了不自量力的冒险色彩。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完成了对主要检测仪器的快速校验和数据备份,开始着手整理旁边的一卷绳索。那可不是普通的尼龙绳,而是呈现出凯夫拉纤维特有的黄黑色、带有精确长度刻度标记的专业级静力绳,旁边还配套放着一套结构复杂、由多个铝合金滑轮、O形锁、D形锁和一条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全身式安全带组成的攀升或下降系统。他整理绳索的动作娴熟得如同呼吸,手指灵活地将绳索盘成整齐的“蝴蝶盘”,检查每一个锁扣的开口和弹簧,擦拭滑轮轴承处的泥沙,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透露出长期从事高要求、高风险野外作业所养成的、深入骨髓的严谨习惯和对于装备可靠性的极致追求。
帐篷内外安静得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和他手中金属锁扣偶尔发出的轻微“咔哒”声。这种沉默带着重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张工,”我终究没能忍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也按捺不住内心翻滚的好奇与某种想要确认些什么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用对话打破僵局,声音因为虚弱和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沙哑,“你们……省古建所做沉船遗址的勘察,需要用到这么……这么多门类齐全、而且看起来非常尖端的专业设备吗?”我刻意在“门类齐全”和“尖端”上稍微加重了语气,试图在不引起他反感的前提下,试探他话语中的虚实。
他抬起头,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稳定而精准地检查着安全带的每一个承重点,语气平淡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常识:“水下文物,尤其是木质结构的沉船,其埋藏环境极其复杂,涉及多学科的交叉评估。比如,岩土力学,用来判断船体周边底质的稳定性,预估塌陷风险;水化学,分析水体及孔隙水中的离子浓度、酸碱度,评估其对船体材料(木材、金属)的腐蚀速率;还有环境微生物学,监测附着和侵蚀船体的厌氧菌、硫氧化菌等微生物的种类、活性及其代谢产物对文物的破坏程度。”
他指了指那个水质检测仪和旁边几个贴着标签、似乎装有培养基底物的密封玻璃试管,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声线解释道:“这些看似基础的环境参数和数据,是制定任何保护或打捞方案的前提和底线。没有它们,任何后续动作都可能是盲人摸象,轻则破坏文物原始信息,重则可能导致脆弱的船体在扰动下瞬间解体,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的损害。”
岩土力学、水化学、环境微生物学、不可逆损害……这些对我来说既熟悉又极其陌生的专业词汇,从他口中平静而流畅地吐出,带着一种建立在大量实践和经验之上的、毋庸置疑的权威性与专业性。我听得半懂不懂,大脑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但更清晰地感受到的,是我们两人之间横亘着的那条巨大得令人绝望的知识与技能鸿沟。我那点基于民俗学想象和临时抱佛脚学来的一点点环境科学皮毛所做出的推断和冒险,在他这套严密、系统、基于实证的科学勘察体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幼稚可笑,简直如同儿戏。
我想起自己不到二十四小时前,还因为发现了那点“异常”的土壤颜色和微弱气味而沾沾自喜,内心甚至涌起过一丝发现历史秘密的激动和优越感。现在想来,那种心态是何等的坐井观天,何等的无知者无畏。真正的 fieldwork,系统性的野外调查与科学研究,远不是捡几块看似特别的石头、舀几瓶浑浊的湖水那么简单。它背后是一整套严谨的方法论、精良的技术支撑和深厚的学科知识积累。
“原来……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学问和讲究……”我喃喃自语道,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心里那点因为“偶然发现”而产生的、可怜的微小优越感,此刻被彻底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滓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真正专业领域和专业人士时,油然而生的、带着些许自卑的敬畏感,以及对自己之前那番鲁莽、草率、不计后果行为的深刻反省与后怕。
张破岳似乎透过我脸上难以掩饰的窘迫和恍然,看穿了我内心的震动与自我否定。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算是安慰的意味:“隔行如隔山。你们环境科学,可能更侧重于区域性的宏观污染趋势、溯源和治理评估。而我们这一块,更关注特定、封闭或半封闭环境下,微观的物理、化学、生物因素对特定保护对象(比如一条船,一件青铜器)的长期、精细化的影响机制。侧重点和研究尺度不同而已。”
他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既点明了差异,又给我这个“冒牌货”留足了面子和台阶下,显示了他为人处世的成熟。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自己这个临时冒充的“环境科学”研究生,别说微观机制了,连宏观层面的基础知识都只是半吊子水平,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可比性。
就在帐篷内的气氛因为这番对话而略显缓和,我内心稍定之际,他放在银色工具箱旁边、一个火柴盒大小、通体黑色、带有微型液晶屏的设备,突然发出了极轻微的、短促的“嘀”声。与此同时,屏幕边缘一个原本处于稳定状态的绿色指示灯,快速地闪烁了两下,随即恢复常亮。
张破岳的反应快得超乎我的想象。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滑轮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那个小设备,拇指在侧面的按钮上快速操作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似乎是某种坐标或代码的信息,他那如同石刻般稳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却没能逃过我眼睛的褶皱。
“怎么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细微却充满暗示性的动静弄得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紧张。
“没什么。”他的回答快得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语气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听不出波澜的平静,同时手腕一翻,极其自然地将那个小设备收进了工装裤侧面的口袋里,动作流畅得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是我们之前布设在附近的一个水下震动或位移远程传感器传回的自动提示。显示某个监测点有极其轻微的扰动信号,可能是大型鱼类(比如几十斤重的青鱼)甩尾碰撞到了传感器支架,或者只是局部水流速度的短暂异常变化引发的误报。很常见。”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上也完全说得通。在这公大的活水湖里,鱼类活动和水流变化确实是常态。但是,我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从察觉到信号到查看、再到蹙眉和迅速收起设备整个过程中,所流露出的那种绝非面对“常见情况”的反应速度和平静外表下那一闪而过的凝滞。那绝不仅仅是“鱼类碰撞”或者“水流变化”那么简单!那更像是一种……接收到特定预警信息后,出于职业本能的高度警觉和快速应对。
是那些之前追逐我的人吗?他们并没有放弃,还在附近水域活动,甚至可能触动了张破岳他们布设的警戒装置?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沿着我的脊椎骨窜了上来,让我的后背再次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刚刚因为对话而稍微放松的神经,立刻重新绷紧到了极限。
我与张破岳之间,似乎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极其脆弱的默契。我不再试图去深究他半夜在那片异常湖湾进行“沉船勘察”的真实目的,也不再追问那些明显超出了常规文保工作范畴的精良装备的具体用途;而他,似乎也暂时接受了我是个“冒失的环境科学学生”这个漏洞百出的身份,不再追问我的“采样”细节和落荒而逃的真正原因。
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可能与这片水域秘密相关的目的;而我的包里,也装着无法用“环境采样”完全解释的、源自数百年前一份诡异手稿的线索。
这种建立在流沙之上的、依靠着救命恩情和互相试探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湖畔夜色中,究竟能维持多久?下一次风吹草动,是否就会将其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