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乔以德和戴漠兰疾步而行,乔泽修跟随在后,穿过两个院子,绕过一道长廊,来到一座大花园。园中满地争奇斗艳的花圃,一条彩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一座厅堂。
一进花厅,只见西首边有七人相候,其中一位身穿酱色绸袍、容色庄严的中年人端坐在中间,正是崔家庄庄主崔毅。崔煦站在他身侧,其余崔家弟子分站两边。还有一块门板停在地下,躺的是一具死尸。
乔以德也不入座,拱手道:“众位远道光临,招待不周,很是惭愧。大堂适才出了乱子,迫不得已要在别院招呼诸位,还请见谅。”
崔毅双目如电,逼视乔泽修,沉声道:“你就是乔泽祎?”
乔泽修微微一怔,正欲开口回答,但听崔煦抢道:“他是乔泽修。”
崔毅剑眉一挺,喝道:“乔泽祎人呢?”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响,似是心中郁积着极大的愤怒陡然爆发。
乔以德被他这一声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响,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而转瞬间面色又恢复平和,温言道:“小儿旧疾发作,尚未恢复神智,此刻正在寝室静养,眼下不便前来,失礼莫怪。”
崔毅左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怒道:“他昨日打死了我的关门弟子,身为崔家庄主,岂能坐视不理?今日定要讨个公道!”
戴漠兰心头一震,怒火重生,狠狠地瞪了乔泽修一眼。
乔泽修愁眉紧锁,暗自寻思:“糟了,没遇到鬼丫头,我就没能借机救崔煦一命,讨个人情。崔煦之前已和我们结下了梁子,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泽祎。可只不过死了一个崔家弟子,按理说也不至于崔庄主亲自上门兴师问罪啊……”
乔以德沉思半晌,正色道:“此事我已略有耳闻,错在小儿鲁莽,但他绝非故意为之。今日崔庄主亲自带人前来兴师问罪,不知想如何处置小儿,方才能平息怒气?”
崔毅冷哼一声,道:“乔庄主的意思可是我小题大做了?乔家少爷杀我一个崔家弟子,此乃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乔以德忙道:“崔庄主此言差矣,在下绝无此意。我向来教导子女行善去恶,众生平等。我可是诚心诚意代小儿给你赔不是。”说着抱拳拱了拱手。
崔毅坐回椅中,森然道:“乔家也算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名门世家,我又能把你乔家少爷如何?难不成还能要他偿命?”他的语气中充满威吓之意。
戴漠兰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心道:“你今日若是不识好歹,轻举妄动,老娘先拆了你儿子的骨头!”
乔泽修愤愤不平地扭过头去,暗骂道:“崔家血玲珑已失,竟还敢如此嚣张?”
乔以德脸上毫无惧色,当下负手而立,静观其变。
崔毅续道:“但若轻易饶了他,岂非显得我崔家怕了你们?难免日后惹人非议。我苦思一夜,已得良策。倘若崔乔两家有联姻之谊,这就成了咱们的家务事,今后都是自己人,自然谁也不会再为难他,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乔泽修陡然色变,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双手微微发颤。
戴漠兰秀眉微蹙,暗忖:“难怪小题大做,上门找茬,原来是为了与溪。这个崔煦还挺执着的,上次被我赶走,心有不甘,居然还真把老头子给搬出来了。”
乔以德眉毛一扬,好生纳闷:“若是提亲,以他儿子的家世品貌,我们也不一定会拒绝,何必使这等手段?难道他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表面上只为联姻,其实暗中另有所图?”他苦苦思索片刻,彬彬有礼地说道:“此事因小儿一人所起,自当由他自己解决。至于小女是否愿意嫁进崔家,我们可不能替她做主。崔少主一表人才,若能取得小女芳心,那自然是喜事一桩,在下也求之不得。”
戴漠兰一听,登时气得柳眉倒竖,俏眼圆睁,要发作实在说不出什么道理,不发作又哪里忍得下去?当下潜运内力,伸掌在身旁的桌子角上一拍,桌角竟被拍了下来,木屑纷飞。乔泽修吓了一跳,侧目斜睨她,眨了眨眼睛。
但听戴漠兰咬牙切齿地道:“我这儿子自幼命苦,凡事都要自己扛……”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乔以德听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怼,“所以他性子刚强,决不屈服于别人的威胁之下,对他姐姐更是瞧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倘若他知道姐姐为了自己嫁进崔家,非得闹得翻天覆地不可。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罢!”这后面的话却是对崔毅和崔煦说的,越说语气越严峻,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眼见爹娘态度坚决,丝毫没有服软之意,乔泽修仍自愁眉不展,忧色甚深。他心下思量:“崔家庄乃武林世家之首,今日得罪了崔家,难免日后大祸临头。与溪一旦知晓此事,以她瞻前顾后的性子,恐怕也会应允了这门亲事。”
崔毅没想到乔家人如此倔强不屈,爱女情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已知晓崔煦上次求亲不成,心中百遍盘算,认为以乔泽祎相胁,必能成就这门亲事,殊不料再次遭到拒绝。他一时无计可施,瞥了崔煦一眼,但见其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崔煦沉思半晌,恭恭敬敬地说道:“乔庄主,乔夫人,且听晚辈一言。乔小姐聪慧貌美,温柔贤淑,实是一位与众不同、不可多得的女子,在下对她一见倾心,此次前来求亲,内心一片赤诚,天日可鉴。我爹之所以出此下策,其实另有隐情。”
乔以德微微颔首,道:“愿闻其详。”
崔煦慢条斯理地道:“众所周知,位于中原的杏海山庄擅长机关暗器之术,其技艺堪称天下第一。庄主辛劲觊觎武林世家之首的位子,统领一群邪魔歪道,多年来与我崔家缠斗不休,互有胜败。我崔家百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身受其害,对他们切齿痛恨。”
乔以德和戴漠兰登时脸色一沉,而乔泽修满腹狐疑地竖起了耳朵。
崔煦续道:“我爹之所以想和乔家联姻,实为结盟,对付杏海山庄。实不相瞒,我们也曾找过言家,只是言庄主不愿干涉门派之争,不肯出手相助,所以……”
乔以德当下打断了他的话头:“乔家向来与世无争,也不在乎谁是武林世家之首,崔庄主和崔少主还是请回吧。”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坚决。
戴漠兰冷嘲热讽地道:“这武林世家之首,自当强者居之。你们崔家庄的血玲珑不是很厉害么?怎的还对付不了邪魔歪道?”
崔毅登觉火气上冲,崔煦心下发窘,无言以对。
乔泽修恍然大悟,心道:“传家之宝被鬼丫头偷走了,自觉无处可寻,便想到与乔家结盟,果然老谋深算啊!”随即心念电转,“倘若能助他们寻回血玲珑,此事或可了结。”他正欲告知众人血玲珑的下落,忽又住口,心想:“可我要如何跟他们解释,我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也没人信啊!就算他们信了,崔乔两家派人前往断头谷,恐怕终会造成之前那次死伤惨重的悲剧……”于是紧闭嘴唇,死咬牙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说出来。
但听崔煦又道:“还有一事,相信乔家已略有耳闻。近几年有邪教组织在中原蛊惑百姓自焚,而信奉邪教之人如今已流入江南一带。”说着瞟了乔泽修一眼,“日前乔少主也亲眼所见,邪教徒所散播的火折子上刻有一只机关雀,此乃杏海山庄之物,是以我们怀疑……”
“你也说是怀疑。”乔以德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铲除邪教,实属我乔家份内之事,定会追查到底。但邪教是否与杏海山庄有关,尚未找到切实的证据,要因此而对付杏海山庄,怕是为之过早。”
崔家父子软硬兼施,见乔氏夫妇如此决绝,一时苦无善策,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正自气沮,忽听得有人说道:“你崔家的血玲珑若是丢了,我帮你找回来便是。然后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不许再找乔家的麻烦,更不许打联姻的主意!”这几句话似乎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出口。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廖与溪搀扶着乔泽祎跨进门槛。原来乔泽祎悠悠转醒之时,刚巧听见庄丁赶到寝室门外报讯,当即勉强起身,非要过来花厅不可,廖与溪也劝阻不住。他适才在门外听见崔煦说想和乔家结盟,又发现其腰间没有佩戴血玲珑,仔细一琢磨,心下已然雪亮。
戴漠兰凝目一瞧,发现乔泽祎脸色苍白,嘴唇泛紫,顿觉好生心疼,忍不住喝道:“你出来干什么?”
乔泽祎昂然道:“这是我的事,自当由我出面解决。”随即转脸对崔毅道,“你们七日之后再来罢,到时我若交不出血玲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人听他说话中气不足,却言之凿凿,尽皆愕然。
崔煦沉不住气,愤愤地道:“七日?你尚且不知道血玲珑是如何丢失的,怎么找?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廖与溪双目炯炯,勾魂慑魄地射向崔煦,冷然道:“几日前崔公子曾信誓旦旦,要于七日内找来名医治好泽祎的病,又算不算信口开河?”
崔煦给她这么一问,哑口无言,不由得脸如死灰。
廖与溪沉默片刻,又道:“不知崔公子可否告知,这血玲珑是如何丢失的?我们也好有个追查的线索。”这几句话说得谦和有礼,恢复了平时的神态。
崔煦心中盘算,如若坦然告知血玲珑是被一位年轻姑娘偷走的,自觉有失颜面,是以绝口不提;既然乔泽祎夸下海口,倒不如看看他有多大能耐,就算找不到血玲珑,也是他丢脸,于是说道:“眼下并无线索,我们也束手无策。”
廖与溪黯然相对,自知他有意刁难,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乔以德凝神思索良久,缓缓地说道:“临安是我乔家的地盘,血玲珑既然在这里丢失,帮忙寻回乃我乔家分内之事。我会尽快加派人手在城内外巡查。”
崔毅认为眼下苦无良策,不如孤注一掷,借助乔家力量找回血玲珑,不过多等几日而已,对崔家也没有损失,便道:“好,姑且信你,七日后再登门造访。”
当晚,一轮眉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乔泽修独自侧卧在后院的屋顶上,一手拿着酒壶轻轻摇晃,凝思出神:“上次我擅入断头谷,乔家子弟为了救我而伤亡惨重,血玲珑被暗器所断,我也丢了性命,这次绝不可重蹈覆辙。倘若跟与溪和盘托出,叫她帮忙阻止乔家派人前去寻我呢?可她定会担心我的安危,未必肯答应,又再演变成上次的局面……或许我该不告而别?如若没人知道我行踪,自然也不会找到断头谷去……但那对兄妹实在不可小觑,万一我一去不返,血玲珑的线索就彻底断了,泽祎永远也找不到了……”想到此处,将瓷壶里的烈酒一饮而尽,“难不成我还是应当跟爹和泽祎好好商议一番?那与溪珠子的秘密恐怕就守不住了。这许多年她都从未提起,又怎可从我的嘴里传出去?”他心下反复思量,直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惨然长叹。
便在此时,后院里突然传来乔泽祎的声音:“乔泽修,我偷偷拿了两坛娘珍藏的琥珀蜜梨酿,想喝就带我上去!”
乔泽修猛地直起身子,看到乔泽祎缓步走到屋檐下,双手各提了一小坛酒,满脸愁容之中登现喜色,瞬时把烦恼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飞快地扫视一圈,见四下里无人,便即跃下房顶,将乔泽祎带了上来。
两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并肩而坐,各自抱着酒坛,饮了一大口,但觉酒香扑鼻,沁人心脾,入口甘美,实是上等美酒。
乔泽祎淡然一笑,开门见山便道:“今日我在花厅门口,看见你脸上的表情甚是古怪,似乎心里藏了什么事,想说却又说不出口……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乔泽修酒到喉头,突然气阻呛口,将胸口衣襟上喷得都是酒水,急道:“我哪有?”
乔泽祎白了他一眼,又道:“其实你知道血玲珑的下落,只是不敢当面说出来,莫非是怕崔家将偷窃一事怀疑到你头上?又或者不知该如何跟我们解释,你何以会得知此事?”
乔泽修脸现错愕之色,怔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乔泽祎续道:“我相信血玲珑不在你的手上,否则你早就交出来了。你之所以不想说,只是怕被人质疑时会百口莫辩,而且血玲珑很可能被藏在一个危险的地方,你不想乔家的人去找……我猜得对不对?”
乔泽修惨然一笑,道:“不过就是我的一个表情而已,你竟能读出这么多东西?”
乔泽祎自鸣得意地说道:“我跟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自小就形影不离,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法眼!何况你这人的心思向来都写在脑门上。”
乔泽修一时语塞,当下咕嘟咕嘟地喝了半坛酒。
乔泽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说道:“你若是有苦衷,我也不逼你,只需告诉我血玲珑到底在哪儿就算了,其它的等你想说再说。”
乔泽修瞥了他一眼,仰望星空,沉默不语。
乔泽祎装腔作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罢,就知道你不肯说,我还是去告诉爹娘和与溪,看他们有没有办法逼问出来。”说罢放下酒坛,正欲站起身来,却被乔泽修一把抓住手臂。
但见乔泽修咧嘴一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服了,服了还不行么?”
当乔泽祎听到“断头谷”三个字,突然两眼发亮,双手一拍,显得甚是兴奋,喃喃地道:“爹的手札中记载,断头谷的机关暗器精妙绝伦、见血封喉,至今无法闯进深处,也未能得见谷中之人……”
“喂喂喂……”乔泽修伸手在乔泽祎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行了行了,人家都是不知者无畏,哪有像你这样的,明知道断头谷有多凶险,还觉得饶有兴致!”
乔泽祎稍微收敛,说道:“也难怪你有所顾虑。进断头谷取血玲珑,的确风险甚大。我乔家与断头谷素无来往,连我都觉得难以置信,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个秘密的,更何况别人。”
乔泽修苦笑道:“可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说着将琥珀蜜梨酿一饮而尽。
“所以……你打算独闯断头谷,替我摆平此事?”乔泽祎微微一笑,但眉间眼角,隐隐带有忧色,“可我说过,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乔泽修暗忖:“泽祎知道也好,我就不必纠结了。我只需点他穴道,让他多睡上一段时日,争取在他苏醒前赶回来。倘若我遭遇不测,至少还有人知道血玲珑的下落。”于是眼珠一转,说道:“那就一起去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话音未落,他忽觉头脑一阵晕眩,眼前有两个乔泽祎晃来晃去,身子也渐渐变得轻飘飘的。
乔泽祎仰观满天星斗,轻声道:“好,我先去,你等睡醒了再说罢。”
“臭小子,居然敢给我下药……”乔泽修咕哝了一句,便即仰面朝天躺在了屋瓦上,已然全身酸软无力,四肢难动,昏昏沉沉之中听着乔泽祎的只言片语:“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与溪吧?我们两个一起去,万一都出事,你叫她以后怎么办?如果没有我,她只是少个包袱而已,可若是没了你……何况就算我不能活着从断头谷把血玲珑找回来,这件事也能了结……”随后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乔泽祎趁夜深人静之时,向梅岭策马而行。他曾翻阅过乔以德的手札,知晓断头谷位于梅岭,却不知其具体方位,在山间苦苦搜寻了大半夜,终于次日凌晨来到谷口。但见迎面一片茂密葱翠的树林,四下里轻烟薄雾,出没于枝叶之间,东边隐隐朱霞炫晃,颜色变幻。
乔泽祎俯身捡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石,便即小心翼翼地绕过千丝网,缓步入谷。他心知肚明,这断头谷所布下的机关,必有规律可循,不论运用的是五行八卦,还是奇门遁甲,总也不离五行生克的道理,而且还要考虑周遭地势。
乔泽祎随手往左前方一株大树顶上抛出一颗石子,忽有两根透骨钉直射出来,刚巧落在他脚前三尺处,深入泥土之中,只留下两个小孔。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抛出一块石头,投向另一株大树,如此反复尝试了几次,引出七枚芙蓉针、三根透骨钉和六颗铁蒺藜。
乔泽祎细细观察暗器的起落位置,略加深究,基本摸清了布置机关的方位。“从离宫踏进乾位,现在是走坎宫,踏震位……”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大踏步地行进,越走越快,暗器始终伤不着他。他渐渐发觉这里的机关阵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只不过有的地方是从伏羲六十四卦方位中化将出来的,有的是八卦方位,有的又是五行方位,变化多端,仿佛劫中有劫的一局棋。他只需小心谨慎些,以石头做试探,凝神观察机关的隐藏位置,便可找出一条安全的路。
原来乔泽祎自幼不能修习轻功剑术,又不甘平庸,是以曾潜心钻研过机关暗器之道,遍阅诸般典籍,颇有心得。可他后来发现即便是对暗器一道特别擅长的门派名家,独运匠心创制而成的也不过是些寻常暗器,仍需凭借深厚的内功修为和发射接避的身法才能发挥功效,无甚意思,这才放弃。
他沿路捡了不少断头谷的暗器,仔细端详,发现各个做工精巧细致,锋利无比,好生叹服。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其发射速度,当真如电光火石一般迅捷无伦,普通武者实难闪避。若非他急着赶在乔泽修醒来以前找到血玲珑出谷,定是要爬上树取下机括仔细研究一番。别人擅闯断头谷都是如履薄冰,他却是看热闹,瞧门道,又惊又喜。
一个时辰过后,乔泽祎发现地上有个大坑,探头向内张望,深不见底,隐约可见火光闪动。他绕着大坑巡视,在东南角找见一堆碎石,其间有块方石拿捏不动,于是抬脚去踩,随之听到轧轧连声,似是铁索绞动。他低头一瞧,见坑里升上来一个大竹篓,不禁心头一喜:“想来这是个入口,却不知通向哪里,但可以肯定我已冲破玄关,走进断头谷深处了。”随即爬进竹篓,踩动底部机关,缓慢下降到一间石室。
当乔泽祎看到火蛇一般的巨烛油灯和满壁的名家兵器,不由得大吃一惊,凝目扫视片刻,从中找到了血玲珑。“看来这里就是乔泽修说的收藏室。今日运气好,居然一下子就来对了地方!”他笑吟吟地走到血玲珑跟前,正欲抬手去摘,突然心念一动:“换作我是谷主,定不会让人轻易取走偷回来的宝贝……”于是在屋内徘徊了一圈,向墙壁细细打量,发现其上悬挂兵器大有讲究,所有上等兵器竟是依照九宫之法所排列,当下低声诵道:“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说着摸了摸下巴,“估摸上等兵器的下方藏有暗器!”
乔泽祎走回血玲珑的一侧,站在将能够到的位置,背靠墙面尽力伸直手臂,轻轻握住剑柄,小心翼翼地将其摘了下来,紧接着一柄短箭“嗖”的一声直飞出来,射入了对面的空墙。
血玲珑一到手,乔泽祎心中窃喜,正欲原路返回,忽又驻足,忍不住向大门望去。“不知这扇门通往何处?能否直达谷外?原路折回所需的时辰未免久了些,倒不如前去探个究竟,说不准能找出捷径。”言念及此,他随手去提中间石桌上的一盏油灯,竟发现提不起来,于是改用双手抱住左右旋转,铁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乔泽祎取下石壁上挂的一盏油灯,走出大门,不禁暗暗心惊:“这油灯的气味竟和邪教的火折子一模一样!莫非这断头谷也与邪教有关?不知爹和乔泽修是否知晓此事?”
他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发现途中并无机关陷阱,尽头现出一扇石门。为提防有暗器射出,他距离石门数尺就驻足,举起油灯往其四个角落上照去,但见左右两边各有机栝,正中间还绘着一个太极八卦图。
乔泽祎冷笑一声,心道:“这个太极八卦图如此显眼,恐怕直接按下去会触发机关,应该另有方法开启大门。”随即探查地面和两侧墙壁,看到右手边有块凸起的方石,便退至机关的射程之外,按了下去。
只听轧轧连声,石门缓缓移开,眼前登时大现光明。只见四周怪石嶙峋,参天而起,耸入云霄,中间有一个水潭,薄雾飘绕,潭边的大树奇形怪状,不知名目。
乔泽祎刚出洞门,忽见水中泛起涟漪,两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伸了出来,接着又钻出一个湿淋淋的头,露出雪白婀娜的身体,修长的大腿。一位全身一丝不挂的明艳少女突然跳出水面,只瞧得他目瞪口呆。
但听“啊”的一声尖叫,声音响彻山谷。那少女即刻钻入水中,而乔泽祎慌忙用一只手捂住眼睛,转身拔腿欲奔,却一头撞上山壁,登时仰面倒地。
他也无暇顾及疼痛,当下匆匆忙忙地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冲进门洞,直奔石室。那少女又羞又怒,满脸飞红,一把抄起放在潭边的白色衣衫,犹似飞鱼出水,从潭中跃上,穿好衣衫,在半空中轻飘飘地转了个圈子,这才落上地面。
当乔泽祎跳进石室竹篓,那少女已追到门口,正是辛灵。乔泽祎心念电闪,双手齐挥,将数枚冰片分向左右两边掷出,先后打掉了三五把挂在石壁的上等兵器,使短箭接连不断地射出,挡住了辛灵的去路。
眼见乔泽祎随竹篓越升越高,辛灵只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淫贼!居然用我的机关打我……”她的声音逐渐远去,终于和人影俱杳,乔泽祎这才吁了口气。
他一回到树林,便往谷口方向狂奔,途中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扶着一株大树稍作喘息。突然之间,耳听风声劲急,两颗铁莲子从辛灵手中掷出,风驰电掣般射向他的背心。
乔泽祎立时回身,左手一挥,以寒气冻住铁莲子,改变其走向,随即灵机一动,右手一扬,向辛灵身侧的一株树顶抛出两块碎冰,触发了机关,想借此将她逼退。殊不料辛灵怒火攻心,心神已乱,竟不知避退。
乔泽祎正欲趁势逃脱,却瞥见一枚钢镖射向辛灵的面门,便下意识地催动寒气,消其来势,可这枚钢镖竟如活的一般,破冰而出,还能在空中转弯,又飞回辛灵的侧脸,已然躲避不及。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乔泽祎闪电般扑了过去,一把将其搂入怀中,而钢镖从他肩头削过,登时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