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帝指路的瞎子
夜晚
一辆有车斗的农用蒸汽三轮车拉着几位工人,离开了小镇。
沿着大路一直开出去四五公里,便到了荒凉的野地,再往前三四公里拐两个弯,路两旁就出现了稀稀拉拉的村庄与连绵不尽的丘陵,再走十来公里,一个叫李家村的小村子里,白天的胖汉子就在这下车了。
“陈哥,你好好休息,老张的事你不要着急,肯定能找到。”胖汉子下车后不放心地又冲车上的光头汉子喊了一句。
等李哥应声后,胖汉子顺着小路,走进了村里。
没有人注意到,路旁昏暗的野地里,正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与三路车主一同注视着胖汉子的离去。
下一刻,蒸汽车调转车头似乎要去另一个村,灯光扫过野地,那是一片空空荡荡的荒地,除了几根杂草以外,只剩无尽的荒凉。
……
李家村虽离县城不近,但在村子山脚下,山上多是果树桃林,又紧邻国道,人来人往村子发展的也算不错,大部分村民都住上了二层小洋楼。
李家村西头,年轻人站在警戒线外,望着面前的房子。
似乎上午今天运气很差,路上车不算太多,为了不引起警觉,出了县城后,他不得不进入野地远远地跟着三轮车一路跑了过来。
李家村很大,大概得有三四百户村民,进了村子后,他找遍了全村,最后才来到了这里。
面前的一面三米多高的石灰围墙,石灰围墙上布满各种污渍与裂纹,似乎饱经风霜,石灰墙向两边一直延伸到黑暗中似乎看不到头,而石灰墙中间是一个鲜红色的铁门,门上还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不断在风中摇晃着,显得异常骇人。
年轻人翻过警戒线,颇为轻松地一跃,刚好落在了围墙上,他观察了一下墙内情况后,纵身跳进墙内,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大门正对着的是一张桌子,桌子正中间是一张遗像,遗像前摆放着已经烧完的香炉与已经失去光泽的水果,似乎这几天这个地方再无人来访。
遗像后面,是一间同样是由石灰墙构成的平房,平房很长连接着围墙左右两侧,似乎是这里的主屋,墙的两侧还修着一些小屋,作为其他用途,这样的房子在这个小楼林立村子里已经显得格格不入。
年轻人跳下来后,本就微皱着的眉头,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这里的情况似乎与他的预料有些不同,在板面店看到两人时他隐隐预感到这两个人将会给他带来一些突破,随后在谈话中及后来的信息梳理时,他更是预感到张辰生与寡妇身上都有突破点。
随即,他跟着直觉判断优先选择了来到了寡妇这里。
可到了现场后,他才发现,寡妇这里仅凭自己似乎解决不了。
左手上的戒指正在不断地无规律微弱颤动着,而他眼中的院子里仅有吊死寡妇的房梁上浮动着极其微弱的暗紫色光芒,这是怨气的体现。可这点怨气接近等于无,仅是普通人就可以在愤怒、憎恨或其他激烈情绪中,释放出少量的怨气,这对周围没有任何影响。
而院子里除了这点怨气外再无其他。
年轻人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戒指,露出一副无奈夹杂着一丝埋怨的表情。
他情绪之前丢失过,虽然最后认知到情绪的丢失,但几乎已经过了寻回期,这导致他失去了部分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个瞎子!”他喃喃道,冷漠的语气里似乎似乎带着一点点愤恨。
他手上的戒指,叫灵视戒指—王方圆专用版。
他是一个瞎子,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异常世界中的瞎子。
灵视不仅指视觉,更是指在面对一切非自然波动时的感知力,灵视的强弱决定了一个人在面对非自然事物时的灵敏度以及信息获取速度。
举个简单的例子,灵视最低的人在面对鬼怪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稍微高一点的会感受到莫名阴冷,而更高一些的人则会开始逐渐意识到某些东西在角落里,等灵视超过某个阈值后就会看到它的身影。
“灵视不存在有或无的概念,只有强弱之分。”是异常事务管理局在大灾变后的一个多世纪反复验证并得出的铁律之一。
然而王方圆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因为他一点灵视都没有。
半年前王方圆加入时,被测出他没有灵视时,引起了整个异常事务管理局的轰动,甚至导致异管局不得不考虑是否要推翻之前已经成熟的那套理论。
而让那群本就有些秃顶的研究员更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灵视,无法感知到任何非自然波动的人,是怎么单独在大灾变后的世界独自游荡在非自然事物之间?甚至他还一人收容了具备唯一性A级的信仰、灵异混合收容物“黑伞”项目,救下了4名守夜人。
这不亚于一个盲人,每天都在交通主干道上来回横穿马路,却从没出过任何事情。
更夸张的是这个盲人还常常去扶老奶奶过马路,并从失控大货车下救了几个人。
这合理吗?
这完全不合理。
反复确定王方圆是真的没有灵视后,研究员看王方圆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狂热。
很快研究员就针对王方圆展开了大量的测试,测试刚开始山南异管局里就涌进了十几名来自其他地域的研究员,甚至总部还连夜通讯要求将王方圆带到总部再做测试,不过被山南异管局以王方圆仍存在风险不建议直接去总部为由婉拒了。
经过大量的测试后,测试到这群研究院集体兴奋,测试到刚加入异管局的王方圆被逼到准备退出时,他们终于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没有灵视,却有着强大到近乎成为本能的直觉和预感。
一个鬼怪站在他身边,他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察觉到,这种察觉不来自于灵视与感官,而是类似于一种第六感的察觉。
他会下意识的向其挥刀,每一刀都从一个诡异又很难躲避的角度砍向对方,精准而快速。
他在独行期间,面对无实体收容物时唯一办法,就是跟着直觉跑到收容物面前,砍到对方消失为止。
这种唯心的直觉与预感来历不明,仅靠观察很难有更进一步的结论。
因此测试期间有人提出了能否把他解剖的提议。
并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成。
当然这些都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不了了之了。
……
这件完全违背常理的事情也在守夜人之间迅速传开,并被大家津津乐道。
而他近乎本能的强大灵感则被其他守夜人戏称为上帝的指引。
一个有上帝指路的瞎子。
直到报告给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王方圆都很难相信,原来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竟然都能看到收容物的波动,甚至能看到对方身形。
当他第一次带上研究团队为他特制的灵视戒指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他依然只能勉强看到非自然波动,从瞎子变成了高度近视。
……
王方圆又仔细将寡妇家调查了一遍,没有更多能量的残留,奇怪的是寡妇家所有的镜子玻璃都被遮了起来,不知道是寡妇生前自己遮的还是村民做的。
走到卧室中可以闻到明显的屎尿味,掀开寡妇的被子,还可以看到床单与被子上的污渍。
“从其他房间的整洁度可以明显的看出,寡妇生前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一个爱干净的女人直接在床上排泄呢?
行动不自由?不不,应该不是。
精神崩溃?有可能,可到底是什么把她逼疯了呢?
又或者说她在躲避着什么?”
王方圆凝视着肮脏的床单,飞速的思考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了那本硬皮笔记,快速翻动着。
“嗯,我知道了,果然是这样。”
随后他在划掉笔记中的一个问号,并在打了一个叉号,想了几秒后他紧跟在又在叉号后面打了一个问号。
确定再无其他信息后,王方圆离开了寡妇家,前往了下一个地方。
……
深夜,
一个醉酒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的走在小路上,他将手里的瓶子递到嘴边,灌了几口发现瓶子已经空了后,随手扔在了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
“废物,都是废物,
才喝一…一点酒就不行了,
就这,还想去跟我干工程,
废…”
他忽然愣住,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条小路,一道模糊黑影正从远处飞快往另一边移动。
“什么东西!”
他大喊了一声,趁着酒劲,跳进了野地里,冲着黑影跑了过去,可他刚冲进野地里,黑影便已消失不见。
暗淡的月光,从他的背后洒落在野地中,照在肆意生长野草上、照在不远处的破破烂烂的稻草人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一阵乌云划过,遮住了本就暗淡的月亮。
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男人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酒意完全消失,惨叫一声,狂奔着向远处跑去。
几百米外的小路上,一个正在赶路年轻人听到远处的惨叫声不由得一怔。
“忘了这边相对比较和平,即便是深夜依旧会有人出门,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毕竟,咱现在也是官方人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