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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长城之子

“长城之子,归于长城。”

新兵沈梦溪终于要真正的投入战场了。

他紧张又兴奋,一直暗暗摩挲着怀中的一个旧本子,这是他的护身符。

那其实是他的半部家谱,零星记录了一些他们沈家前辈的过往事迹,但无从辨识真伪。

但是沈梦溪相信他的前辈们曾经光荣的发现并守护着长城,因为家谱里记载说:“为寻求幸福西去的神明,他们的足迹留下这条道路。我们追随神明的足迹,想要去往幸福之所。在经历乱兵,疾病和漫长旅途后,身背长枪的混血魔种猎人引领我们来到长城。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按照家谱所记载,沈梦溪的祖先就此安顿于长城之下。

他们清理关楼,升起旗帜,酿造美酒,甚至以爆弹清理石堆时,还偶然挖出过奇怪的大块头机关。

再后来,长城的旗帜变幻为大唐,昔日荒芜的田地被开垦,兴起一座座城镇,是长城和它的守卫者们捍卫着这里的和平与繁荣。

长城守卫军,成为了沈梦溪的向往和渴望。半本家谱让他坚信自己是长城之子,而长城之子终究会归于长城。

在他发现这珍贵的家谱和自己的身世前,他是长安城一座大酒坊的跑堂,为了争得一份口粮每天在酒楼里跑上跑下,听掌柜、账房先生还有喝醉的客官们没完没了的招呼,收拾一桌桌的狼藉和残羹冷炙。

虽然辛苦,毕竟是一份自给自足的生活,辛劳一天之后,入夜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还可以捣鼓一会儿自己喜欢的东西:一硫二硝三木炭,制作成爆出火光的炸弹。

沈梦溪也想过,也许自己应该去烟花作坊做个学徒才对,可是这些家传的配方和手艺从来都是保密的,不会传给外人,自己真的去了不过还是个做粗活打下手的。

就像自己在这家大酒坊里已经干了这么久,店里的几样招牌菜的佐料和做法自己还是全然不知,大师傅招呼他时都是菜已盛好到盘子里了,自己只有端菜的份儿。能跟大师傅学厨艺的不是他的儿子,就是他严格筛选的徒弟,总之肯定轮不到跑堂的自己。

当一个跑堂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自己的样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

好像十三岁后他的个头就停止生长了,毛发倒越来越浓密,比胡人还夸张,后来竟然达到一天不刮脸剪发就要变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了。

这种样子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

掌柜和其他伙计已经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白天那几个凑在一起耳语的伙计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时用眼光瞄向他,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怪异,可能没法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但是该去哪里呢?他知道长安城里有许多魔种混血和胡人聚集的地方,也许那里更容得下自己,毕竟大家都是异类。我已经成了异类了吗?沈梦溪悲凉的自语。

即使混到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出头吧。

曾经和他一起在酒坊跑堂的那个小个子,还长着一对可笑的大耳朵的家伙,后来居然一夜之间当上了捕快,作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狄大人的跟班。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运气呢?

这里真的难以再继续下去了,自己应该早一点收拾利落,如果酒坊就是容不下我,我也要抢先一步炒掉掌柜的,自己潇洒的走开,而不是等着被这些家伙踢走。

于是他开始在自己蜗居的小屋内翻箱倒柜的收拾,看还有哪些是值得他随身带走的东西,在一个被压在破旧箱底的散发着霉味的布包里他发现了这只有半卷的书本,打开后发现应该是他的家谱,原来自己的先辈居然与长城有这样的渊源,既然如此,为何不去长城呢,既然我是长城之子,就应该归于长城。

沈梦溪从来不习惯深思熟虑,他收拾好包裹,把最珍贵的半本家谱藏在怀里,就这样走出了小屋,听人指引向着长城的方向赶路。

离开长安城的大门时,他回望了一眼高阔的长安城门,上面还有那位剑仙在城门上龙飞凤舞的题字,人们都在议论着即将举行的女帝登基大典,据说会呈现比上元佳节还要热闹的大场面,一定会有很绚烂的烟花吧,可惜看不到了。

沈梦溪有一点遗憾,但是他感觉长城已经在召唤他了,这点遗憾算不了什么。沈梦溪迈开步伐,向着长城的方向,前进。

可是梦想照进现实的一刻,总是惨不忍睹。

长城负责招募新兵的一个教官转着手中的笔,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个子,心里在默默计量,这么个小个子,满五尺了?

虽说长城守备军招募的条件不高,但把这样的货色也招进来未免过分了,那些唐军士兵更要嘲笑说守备军净是些歪瓜劣枣了。教官放下笔,十指交叉在一起,摇了摇头:“不行,小伙子,你的个头太小了,还没有陌刀的刀柄高,不符合参军的要求。”

“啊!”沈梦溪如遭了一记重锤,“不是说愿意来守卫长城的都欢迎吗?”

教官尴尬的咳了一声,“说是那么说的,不过总也得有一定的身体素质才行。你这样连兵器都扛不起来啊。”

“我不用兵器,我有黑火药!”沈梦溪涨红了脸急切的抢着说。

“放烟花来吓跑贼人吗?”教官调侃着,后面的几个士兵也笑了起来。

“快走吧,小伙子,去找点别的营生。下一个。”教官已经变得不耐烦,冲沈梦溪连连摆着手。

“我来长城,就是要加入守备军的!”沈梦溪已经要跳起来了。

“现在的长城热闹又和平,不用你来守卫,去关市那边看看吧,丰富多样的很,也许有适合你的营生。”教官让几个士兵把小个子的沈梦溪哄出了帐子。

沈梦溪要气炸了,他很想把自己研制的黑火药扔进帐子里,嘣的一声,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他当然不能这样胡闹,那么久跑堂的生涯早让暴躁的沈梦溪学会了忍受。

他知道那教官其实说的也没错。

自己看起来条件是差了一些,但自己有一颗守卫长城的热心啊,况且自己的先辈还与长城有那样的渊源,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就不能被长城接纳了呢。

哼!就是太久的和平与繁华让这些长官开始对自愿参加长城守卫军的人都挑三拣四了。沈梦溪恨恨的想。

关市的兴旺让长城守备军的腰包也鼓了许多,如今的守备军待遇大幅提升,也是一份不错的差事了,想进入自然就变得困难了许多。

沈梦溪的运气也着实差了一些。

当天下午,在关市靠西边的一个角落里,果然支起了一个简陋的小摊位,所谓摊位就是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一条桌腿缺失了,用木块和石头摞在一起垫高了支着桌面,虽然不是很平,但还算稳固,因为桌面上摆放的可是极其害怕掉落的货物,不是珍贵易碎的陶瓷,更不是珠宝玉器,而是几颗像丑陋的皮蛋一样的黑球球,还不是很圆整的球球,仿佛小孩子拙劣的手工制品。

桌面后是个少年气鼓鼓的脸,虽然一看就是个不大的孩子,但下颌和鬓角却长着成人一样的胡须。

关市很热闹,人流穿梭不停,少年偶尔会吆喝一两声:“黑火药嘞,祖传秘方,威力巨大的黑火药嘞。”

人们走过那里,多只用眼角撇上一眼,奇怪的货郎,古怪的货物,人们心里都是这样想,便脚步不停的走过去了。

沈梦溪虽然是暴脾气,但是他从来气得快,消得也快,出了教官的营帐不久,他就被热闹的集市吸引了。

没想到边关这里居然有和长安西市一样热闹的集市,这么多人,自己的祖传秘方一定有人识货,这里又不像长安城里管束那么严厉,也许可以把自己秘制的黑火药卖上一个大价钱,到时候自己换上一身华丽的行头,便直接去面见长城的守备将军,以军官的身份加入长城守备军,气死那个可恶的教官。

说干就干,沈梦溪立刻开始着手摆开他的摊位。

本钱太小,他在集市里找到一张被抛弃的缺腿木桌,决定先这样凑合着支起个摊位来。地脚好的摊位早被人占了,他找来找去,最后只好在西北角落里找到一个没人占的位置,这里几乎是市场的边缘了,很多逛市场的人甚至不会走到这边。

不管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有识货的大爷,见了我的秘制黑火药一定会大手笔收购,到时候我就大赚特赚了。沈梦溪感觉好运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但是梦想又一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破碎了,直到太阳西斜,关市即将散场了,也没有人光顾他的摊位,别说识货的大爷了,就连小孩子都没有对他的秘制火药产生好奇心。

只有一个小孩停留了片刻,那还是个魔种混血的小孩,眨着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靠近了他的桌子,盯着黑黝黝的鸡蛋球看,还转头向着他的哥哥,一个高瘦的青年说,哥哥,这里有火药卖,你要不要买一点回去制作子弹?

那高瘦的青年也是个混血魔种,那晃眼的大耳朵和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想藏也藏不了,不过看那青年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他很大方的笑笑,轻轻拉住弟弟的手转手走开了,沈梦溪听到他对弟弟说,这火药太粗,不能用来造子弹。

什么!火药还分粗细?你到底懂不懂啊,火药讲究的是威力,威力!

沈梦溪又忍不住想掷一颗到两兄弟的身后,让他们试试他秘制火药的威力。

他当然又忍住了,制作一颗黑火药也需要本钱的,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浪费掉一颗。

更何况他已经看见了一个威严的长官正向这边走来,就更不敢放肆了。

那长官拥有比其他人高出一头的雄伟体魄,走在人群里极其显眼,周围的人们,无论是摆摊的商人,还是逛市场的客人,见了他都恭敬的施礼问候。

看样子这可是个大官啊,也许我可以向他自我介绍一下,请他允许我加入长城守备军,沈梦溪这样想着便开始准备他要介绍自己的台词,但那威严的长官还没有走到他的摊位前,便转身向回走了。

怎么会这样!我可是刚想到一句很爆裂的开场白。

沈梦溪激动的从桌子后面跳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市场的最边缘,那长官是在巡视市场,目力所及已经看到了这里安然无恙,所以转身离去了。

可恶,真是倒霉透顶!

沈梦溪恨恨的骂自己。

集市开始散了,沈梦溪垂头丧气的收拾着自己的几颗黑火药球,把它们小心翼翼的装在一个盒子里,彼此隔开,再盖上一层苫布,然后合上盖子,把盒子平装在他的布袋里,在肩上背好。

他用一只手拎起破桌子,那几块木方和石块就留在原地占个位置,虽然这位置本来也没有人要。

怀里是半部家谱残卷和一个小小的绳系的口袋,里面有他在酒坊打工攒下的一点积蓄,省着点用应该够他维持一段时间的生计,但他还想继续改良他的黑火药,可那太费钱了。

至少要让他的货物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一些,现在的样子根本无人问津。

残阳如血,纷乱的云朵被染得通红,沈梦溪漫无目的的走着,寻思着今夜投宿的地方。落魄的现状让他又不禁怨恨起那个把他拒之门外的教官来。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长城守备军!”沈梦溪给自己打气,大声的说道。

“看来,你很向往长城啊?”温文尔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梦溪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修长的凤眼,苍白的面颊,满头银丝无比齐整,无一根乱发,服饰精致的与此地格格不入,上面绣着牡丹花样式的暗纹,他用细长的手指提着一壶酒。

“你是谁?什么时候过来的?”沈梦溪有些吃惊,刚才怎么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人在身后,这个人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曾经有位老友,也很擅长黑火药。”来人眯起眼睛眺望着不远处的长城。“本是最后一次祭奠,没想到……恐怕也是种缘分吧。你愿意跟我同往长安去吗?”

“不。”沈梦溪立刻拒绝了。刚从那里出来,怎么可能立刻又回去?再说,他发现了家谱,就认定了长城才是归宿。

那人优雅的微笑着,毫不介意被断然拒绝。他看着沈梦溪,但瞳孔里闪烁的光芒又似乎已穿透了沈梦溪,直达遥远的彼方。

“这么说你一定要加入长城守卫军喽?”

“是!”

“那么,按我说的做,你会如愿以偿的。”那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

“好冷冽的空气啊。”

沈梦溪抽了一下鼻子,思绪回到了眼前的行军状态。

后来的一切果然如那人所预料的一样,沈梦溪遵从他的指导(那个男人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按照他的指令行事),果然顺利加入了长城守备军,那男人后来又现身了一次,还帮助沈梦溪改良了他的黑火药制法,并且还教会了他如何抑制毛发胡乱滋长(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样他在兵营里也不会露出马脚,避免被别人当怪物看待。

沈梦溪感觉自己遇到了贵人,他不知道该怎样感谢那男人,那人只是淡淡的笑笑,说也许有一天,他可能会麻烦沈梦溪帮他处理一些小事儿,沈梦溪急切的点头答应,那人便微笑着消失了,就像他神秘的出现一样。

虽然个子是矮了一些,但他在长安城里见得多,可以滔滔不绝的给小分队的兄弟们讲城里的野史轶事,兄弟们也都爱听,每每哄堂大笑,他已经融进了这个小分队,本来就是长城之子嘛,沈梦溪欣慰的想。

今夜他将第一次和兄弟们一起并肩作战,紧张又兴奋啊。

这次的任务应该是一场必胜的战斗,他们要在卫所里伏击一伙偷袭的暗影匪徒,敌在明我在暗,况且我们人多,我们胜券在握。

行动前,弟兄们都很轻松,必胜的战斗嘛,立功受赏的机会啊,只有队长何安(准确的说是副队长)一脸肃穆的样子,显得有些紧张和沉重。

嗨,他本来就一直是个挺无趣的家伙,总是皱着眉头,有他在眼前就让人欢快不起来。

倒是前队长,那个高高的女子,更显得虎虎有生气。就是自己被她吓得好狼狈,这样的女人活该嫁不出去!沈梦溪带着报复的快意想着。

到了卫所的岗楼下面,何安领着小分队成员沿着楼内的旋转台阶上搂,将到顶上时何安命令大家俯下身子,不要把身子露出卫所的哨窗,远方可能有暗影匪徒正用望远镜窥视着卫所的哨卫呢,哨窗位置都有火把的光亮,容易暴露人数,所以何安领着小分队是一路熄灭火把摸黑进入卫所的。

众人爬上顶层后便矮着身子贴靠墙壁坐下,哨窗前只显露出两三个值勤守备士兵的身影。

何安靠墙坐下后环顾了一圈,见小分队成员都已就位,便开始叮嘱大伙:“再过两个时辰,丑时左右,马贼会来偷袭。值守的兄弟要注意尽量在哨窗前少露身子,提防暗箭突袭。大伙尤其要注意的是……”

何安咽了口唾沫,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伏击得手后先不要离开岗楼,务必继续保持战斗警戒。”

田七不解,问道:“匪徒已经消灭了,战斗不就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警戒呢?”

“匪徒狡诈,也许还留有后手。”何安低沉着嗓子回答。

匪徒不算什么,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呢,何安心想,但这话可不能跟众人讲。

此刻他不禁又想起了临行前不久在李信将军营帐中的场景。

李信将军居然修改了之前下达的命令,卫所伏击的守备军由两个小分队削减为一个小分队,这一个小分队要携带三倍的弩箭,显然是有坚守的任务。

李信将军夸赞何安的小队是众小队中最出色的一个,随即便要何安带队执行卫所伏击任务。

军令如山。

何安必须领命,随后又试探着问,携带三倍弩箭是不是伏击之后还有坚守的任务。

李信转身,目光如炬,看得何安心头发毛,感觉自己要在这目光中瘫倒了,李信终于点了点头:“告诉弟兄们,要坚持住!”

李信伸出右手按在何安的肩头:“这次任务后,你就是分队长了。”

破格的提拔意味着这将是一场苦战,何安心中当然明白。

想到木兰给的线报,何安又不能不疑惑:暗影偷袭卫所是为了切断长城和都护府的联系,真正的重头戏是在都护府啊。李将军第一次的部署也是把都护府作为重点布防的,还令我去调遣部署的。这次为什么没有再提及都护府呢?

莫非都护府另有安排,不令我知晓,只安排我在卫所伏击并坚守,伏击小股暗影应该问题不大,那么坚守又将面对谁呢?

难道暗影的大部队要来强攻卫所?没道理啊,卫所一座岗楼,不值得大股部队的行动啊?

何安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不伤脑筋了,遵令行事吧。

小分队兄弟们的轻松表现反倒加重了何安心头的沉重,这可不是一趟轻松的差事啊!该怎么跟弟兄们说呢,总不能把对长官部署的猜测给大伙讲吧,部队行动前最忌军心不稳,让大家像自己一样在心里打鼓,七上八下的,大家的内心就先怯了。

我已反复叮嘱大家要全神戒备,这次行动没有那么轻松。大家却明显觉得又是我在过度焦虑,显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唉,如果是木兰队长指挥,大家保管是又听话又斗志昂扬的,我就是无论如何学不来木兰队长的那股劲儿。何安慨叹了一路。

木兰队长说她会来接应我们,希望她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何安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又扫视了一下小分队的成员:大壮已经坐着睡着了;田七的位置在一个哨窗的对面,他正看着哨窗外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赵括则低着脑袋,把带来的大量弩箭在地下摆齐;青瓜蛋沈梦溪则嘴里嚼着什么东西,手中又在翻来覆去的摆弄着一颗黑球。其余的队员有的靠着旁边人的肩膀在打盹,有的只是呆呆的出神,夜已深,没有人再低声交谈。耳边能听到的只有睡着队员的呼噜声和窗外一直没有停歇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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