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慢拍拍写的鲁汶心情火爆上线,主角是元晓晓凌峰,主要讲述了:鲁汶大学机器人博士生继两年前凭人工智能应用软件在业内顶级大赛WRCUPX获奖后又凭机器人减速器硬件的研究成果再次获奖。随着阅历的增加,她开始寻找将技术授权国际大公司进行商业应用开发之外的事业成长道路,
第7章 奶奶
凌峰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轻轻的把手放上床沿,温柔的握住了奶奶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奶奶的手很白,是那种历经岁月的瓷器才有的雅白色;失了年轻时的温腻,换上了一副磨砂的微砾。微微透着青色的血管,血管很细,凌峰记得以前每次奶奶生病挂水的时候总是要找非常有经验的护士长扎针,经验少一点的护士都会有扎不准失手的时候;如果这样的事发生,那已经去世的老头的脸色就会变得非常难看。
一天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候,凌峰放松下来,闭上眼任回忆涌上来。
是这双手,当初在他从父母身边离开、自野外丛林回归大城市时牵着他在陌生的家里熟悉;是这双手,握着他的小手写下第一遍正楷的满江红;是这双手,领着他穿着刚定制的礼服出席庆生会宣告凌家继承人的正式出场;是这双手,在倔强的自己被老头惩罚后安抚的摸摸他的头。
那时候老头在哪?凌峰发现自己微妙的过不去老头这道坎了。自从爷爷过世,完全接手基金,老是会想起老头。一会儿想当初老头是怎么说的,一会想要是老头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决策。
唉……
哦,对了,在他熟悉家里的时候,老头严肃地走在旁边,开灯、关灯;在他写毛笔字的时候,老头悠然的端着杯茶给他布置作业,要他把写不好的字每个重复三百遍;在出席宴会前,他跟在老头后面,到红房子和华尔道夫练习餐桌礼仪,看老头那眼神,恨不得打掉自己手上的叉子自己来……
凌峰睁开眼,望向病床上的奶奶。奶奶一定很想念爷爷。
在爷爷离世后,奶奶有一段时间变得很安静。当时凌峰没有注意,因为奶奶是大家闺秀,一向都很娴静;但是如今想来,那时的安静是不同的。娴静是带着一种悠然安稳的喜悦和小确幸,是奶奶含笑坐在阳台上看着他鸡飞狗跳的对老头的各项“无理”要求跳脚反抗,里面充满着生气;然而那时的安静是坐在沙发里一天不变化姿势,也不带表情,里面是空的,是一个黑洞,把生气都吸走了,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长久的注意力。
凌峰后来了解到无论是迟发型还是早发型阿尔茨海默病都与抑郁有一定联系,尤其是迟发型的患者有超过百分之九十八的比例首先会出现抑郁,而丧失常年恩爱信赖的伴侣肯定是一大诱因。那个时候淑姨家里有事不在,要是在的话就好了,一定会注意到异样的。每每想到这,凌峰都会感觉后悔、愧疚和自责。要是自己那时候不那么忙于工作就好了,那么多职业经理人,天根本就塌不下来。
后来还是奶奶自己察觉了异样,奶奶林曼是曾经是儿童医学中心的一名儿童心理方面的专家。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疗工作者,对注意力、记忆力衰退过快、对人际交往欲望和活动能力明显下降这些症状是相当敏感的。相对于对患病的承认,对于像奶奶这样,一生都优雅地、对自己高要求的人来说,接受一个注定不能治愈、最终极可能伴随长期无意识打扰别人、并以丧失尊严的方式被照料和去世的病症更加难以接受。
凌峰至今不能确定当奶奶握着自己的手告诉他这个猜测,在要求凌峰答应她“发病前期和中期给予我对治疗和照料方案最大的决策度,并在发病后期保留我安乐死的可行性”之前,是否已经尝试过对记忆力自然衰退有延缓作用的药物,又是否在发现无效后曾独自一人在深夜里伤感。
奶奶是柔弱的,却从不在人前示弱。
她会像以前当院长的时候那样,给自己也制定一套严格的计划,锻炼计算能力的,保持体力体能的,运动手指保持左右脑灵活度的,甚至把早年读的法语都尝试捡起来……
这次来医院,是奶奶提出来的,她觉得到时候给自己更科学量化的确诊,随着年龄增长和其他慢性病的发生,有必要确定配套更完整的各阶段治疗护理方案。这里的特色诊科是针对全生命周期的,也意味着相应的方案会一直跟随老人家到最后的时刻。
接诊的还是海德曼医生,这次还特别带上了他的两位博士助理,海医生给的理由是,阿尔茨海默病存活时间可以超过十五年,自己年纪也大了,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定会在这期间发生些什么。不是有些案例是心脏外科专家因为心脏病再不能做手术,肠胃病专家患上慢性肠胃病么。这时候,奶奶就调侃说,幸好自己是儿童心理方面的医生,永远不会得自己科室的疾病。
凌峰用手指轻轻的梳过奶奶的头发,软软的,记忆里奶奶的头发一直很柔软,和她的脾气一样。每次宴会前准备,发型师托尼都会盛赞奶奶的头发很好定型,什么设计都能展现,特别有成就感;然后又会瞥一眼他,略带哀伤的扁扁嘴说,“少爷的头发老硬咯,就一个发型做得”。然后他就照例翻托尼一个白眼,奶奶会拍拍他然后捂着嘴乐。
天色暗下来,在监视仪器的蓝光下只能看见奶奶的脸部轮廓,窄而饱满的额头、秀挺的鼻梁,薄而微弯的嘴唇,这些特征都被凌峰荣幸的隔代遗传了下来,从而给他的野性和倔强包裹了一层保护色。他站起身,弯腰在老人的头发上轻轻一吻,退出了房间。
“夫人今天喊了一次‘小峰’,可是我觉得不是找你。”
“嗯?”凌峰疑惑,微微挑了下右边的眉毛。
“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夫人问了一次‘小峰还没放学吗?’” 淑姨欲言又止的低声说。
凌峰瞬时坐的笔直,楞着眼,又低头看看茶几上刚从医院餐厅买来的食盒:糖醋排骨、四喜烤麸、酒酿圆子…都是奶奶会喜欢的。
今天下班早,因为本来约好了和奶奶一起吃晚饭。
觉多夜醒,记忆混乱,都不是好兆头。
“明天我去找海德曼医生聊聊。” 他说,拿筷子的手微微握成拳头状,声音轻的有点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