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初次深聊
孟晓小就这么一阵风似的，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齐甄下班后看到孟晓小留的信，该不会出事了吧？
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她第一次对自己在某个方面有了怀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走的时候都不能当面告别呢？分别有什么可怕，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难道不是最值得珍惜的吗？
孟晓小又想了一下，还是得告诉齐甄，避免以后遇人不淑，发了很长的信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齐甄。
齐甄看完后背直冒冷汗，好险，但并没有怪罪孟晓小，她理解她的难处。
齐甄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好在心态调整后虽然还是难受，但除了心底的郁闷外，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并没有耽误。
次日去上班，田沛发现齐甄的不对劲，齐甄咧嘴笑笑，没事，便又埋头忙去了。
最近晚辅导时，慢慢的有学生开始问问题，这让齐甄突然有了被需要感，很是努力的去解决，学生觉得这个大姐姐很热情又有耐心，大家相处越来越愉快。
有一天被王志忠叫过去表扬了一番，齐甄心里很受用，试问哪个人不愿意被认可呢？但又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跟小孩子被大人表扬那样的，不禁莞尔一笑。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孟晓小离开给齐甄带来的愁绪也被时间冲淡不少。转眼到了跟张恒的约定之日，有点期待呢。
田沛有点担心，毕竟不确定因素比较多，这两个人他都不想让伤心，可是他对两人都不是特别了解，想帮忙无处使力。虽然他隐晦的跟王志忠提过，希望校长出面能解决一下，但王志忠并没有当回事。
数学老师出题前征求齐甄的意见，齐甄说为了公平起见，等到张恒到场时当着两人的面出题，以免有失公平。于是此刻的场面异常火热，却又不太吵闹，大概就是氛围吧。
出题结束后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张恒这次也难得认真对待，甚至连他妈妈都在门外等候，毕竟儿子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认真对待学习。
等结束后已经快到辅导结束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很多人早已离开，今天却是一个都没少。过了十几分钟，数学老师拿着阅完的试卷到教室。
齐甄淡定的笑着，张恒到底是个孩子，假装镇定自若，攥紧的拳头和慌乱的眼神出卖了他，此刻他内心正如沸腾的开水般，以往的吊儿郎当劲一点都没了，可见人的可塑性和多面性。
数学老师神情凝重，看着一双双眼睛，暗暗吐口气，“两人试卷题目全部答对”，怎么这样？大家瞬间如爆米花炸锅一般，“但是”，数学老师提高音量，“张恒的最后一道大题答案虽然正确，但是步骤不全，这在正式考试中是会扣分的”，说完便盯着齐甄和张恒。
众人再次口呆目瞪，在数学老师说出最后的消息时，田沛知道，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出事，希望张恒这次能稍微懂事点，心中暗自祈祷。
齐甄转向张恒，“这次算我输，毕竟我比你年长，读书的时间、写的作业比你多很多，你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个水平，真的很厉害了，我愿赌服输”，说完看着张恒，还准备说什么时候去兑现承诺，张恒已经出门去了，一句话没说，书包什么都没收拾。
张恒妈妈赶紧进来，对着齐甄满脸堆笑，只是笑里带着一些窘迫，“老师，真不好意思，我们张恒不懂事，都怪我，是我没教育好孩子，他这段时间学习可认真了，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真的很感谢你们，我得先去看看孩子，不好意思啊”，边说边收拾完孩子的书包赶紧出门去，走之前不忘给大家鞠躬致谢。
等张恒妈妈离开后，其他学生也都陆续离开，剩下的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准备下班吧。
毕竟齐甄刚来，一来又一心扑在“一个月之约”和适应新环境上，跟周围人不是很熟悉，再者，这种情况，大家也是爱莫能助，遂都散了。
田沛不放心齐甄，跟她一起出门。这会外面正热闹，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只是他们的上班环境，再加上刚毕业，跟这夜生活没什么交集罢了。
本来只是顺路一小段，快到岔路口时，田沛开口，“我有点饿了，你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说完微笑着看向齐甄，齐甄这会心情说不上郁闷，但也不是怎么高兴，于是点点头，跟这田沛慢慢走着。
这次田沛没有带她去什么人多的地方，只是找了一家路边的小店，买了一些小吃后，俩人边走边吃，齐甄虽说没什么胃口，但也本能的慢慢吞咽，也没什么兴致聊天，只是跟这田沛的节奏慢慢走着。
走了多久齐甄没注意，等留意的时候到了江边，本市有一条江穿市而过，增添了很多风采，一般都是游人必去之地，不过现在所处的位置没什么人，很是安静，不远处能看见不少的人流，齐甄刚来，对这里不熟悉，现在突然发现这边风景挺不错，难怪那么多人都来游玩。
“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来这边待着，白天晚上都来过，不过跟女生还是第一次来”，田沛笑着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齐甄来这里，这经常是他遇到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才来的地方，可以说这里跟他一起分享过喜悦，也承担过他曾经的落寞和无助。
没等齐甄反应，田沛继续道，“我之前带过一个学生，也是在咱们这，那会我大三，本来想考研，我姐打电话说姐夫酒驾急需钱解决问题，父母只是农民，一辈子见都没见过大钱，更别提有。我突然觉得我不再只能读书了，有些事早晚得我扛”。
“瞌睡有人递枕头，此时正好有个学生，没有老师敢接，家长着急，课时费比正常多出一半，我便接了，王老师再三跟我确认，我一点都没犹豫”
“当时就一个念头，我要挣钱，再苦再难我都不怕。算是幸运，第一次去上课，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是个女生，打扮的不像学生，我也没有刻意的去迁就她，用我觉得最平和的语气上完第一节课，女生除了全程抠指甲，东张西望，偶尔看看我，偶尔看看课本之外，没有其他举动”
“下课后，她父母就等在门外，看到我出门，喜出望外的神情溢于言表，我虽然不想打击他们但还是实话实说，我尽力了。”
“没想到，她父母拉着我的手不让走，说是一定要让我带他们孩子，女生之前根本连10分钟都坐不住，这次居然坚持了两个小时，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一刻，我很可怜这对父母，同时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面对一个没心思学习的学生，我一直滔滔不绝是对我的侮辱，可是想到家里的情况，我忍住了。”
“现实摆在眼前，哪里轮得着我们做选择，命运来临的时候只能接受，什么我命由天不由人，笑话”，嘴角难以掩饰的自嘲。
齐甄很想给对方一个拥抱，可毕竟男女有别，不是关系很熟悉的朋友，便好哥们似的拍拍田沛的肩膀，以示安慰。
田沛继续，“上了两节课后，那女生居然慢慢开始听课了，我也很欣慰，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再几次之后她居然主动写作业，这让她妈妈都哭了，此时我也觉得可以继续带下去，于是向王老师说明了情况，想提前预支课时费，如果超支了从我后面的课时费里扣除，我急用钱”。
“王老师没等我解释便同意了，于是家里的事情解决了，我的教学得到了认可，那女学生也有进步，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走在路上，连正午的太阳都不觉得刺眼，大概心情好了什么都好吧”
“但是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说到这田沛的手有些颤抖，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稍微停顿，稳定情绪后继续说道，“上课期间那女孩主动问问题，越来越有认真学习的样子，所以我们都没有想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了大概一个月课以后吧，有一天她来上课没穿校服，穿的十分暴露，并且特意强调让父母在外面等她，虽然有异常，但我也没多想，正常开始上课，就是因为这次没多想，我差点完了”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吧，她突然扑到我身上，然后开始脱衣服，大声喊救命，我反应过来不对，想挣脱她，不知道是我太慌张还是她力气太大，还没等我挣脱，她父母已经进来，有老师出现在门口，我当时懵了”
齐甄吃惊的张大嘴巴，田沛继续道，“她爸冲过来就揍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听到动静的老师都过来，使劲分开我俩，她妈在旁边抱着女儿哭，那女孩也是满脸泪水，我一直盯着她，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不一会，王老师也来了，把我们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她爸让我给说法，她妈质问我为什么，我盯着她，问为什么，我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爸妈也可能察觉不对劲，没再紧逼我”
“终于，那女孩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就这样吧，她想休息一段时间，不想计较这件事，说完便要走，她爸扔下一句你等着，还没完，全家人就走了，全程没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好像是那女孩多么大度的原谅我这个伪君子”
齐甄的眼泪愣是憋回去了，这都什么人什么事啊。田沛不以为然的笑笑，“想知道结局吗？”，齐甄摇摇头，但田沛还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他爸要退学，自然就要退学费，我的课时费也得跟这退，但是王老师跟我说后面我再上课抵消就行，不知道她爸在哪找到我爸的电话打过去要钱，说我骗财骗色，要报警抓我”
齐甄忍不住开口，“不是都把学费退给他们了吗？怎么找到你爸爸电话的？”
田沛道，“据说她爸神通广大，找我爸也纯粹是报复，但我爸妈哪里转的过来这个弯，愣是把钱给人家转过去了，我才知道原来家里有一些存款，再借了一些，当时我姐夫出事没拿出来是我妈留给我结婚用的，你知道我当时听完我姐说这些有多无奈不”
这点齐甄相信，她是家里独生女，可不代表谁都像她这么幸福，上高中的时候有个成绩很好的女同学，为了给他哥换媳妇被迫辍学成亲去了，有些封建思想重的家庭这种事情很正常，她已经经历过不可思议的那个阶段，所以这会很理解田沛父母，反过来想，他父母只是爱儿子，这份亲情并没有错，只是对他姐不公平而已。
“一周后，那个女生留下一封信跳楼了，从小父母忙着赚钱没顾上管，等想管的时候已经长歪了，自己知道染上了艾滋活不长，突然想让父母安心，于是答应好好上课，只是事发前两天发现父母早已离婚，开始管她只是为了有一个表象和睦的家庭，方便赚钱，于是她的世界再次坍塌，想要报复，我成了那个报复对象”
齐甄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再次被震惊。这会的田沛已经很平静，“我本来打算再也不会从事教育了，可知道缘由后，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些什么，哪怕再小的帮助，能做一点是一点”
齐甄本来是因为当前特殊时期选择的这份工作，通过刚才田沛的叙述，突然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义，第一次有了想要坚持下去的想法。
于是把自己到这个城市发生的事也都说了一遍，包括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跟你一比，我还是太浅薄，我妈希望我当老师，我总觉得没意思，今晚是我第一次认为老师这个职业很伟大”
田沛笑笑，“所以你和张衡的事，刚开始我一直担心，看你临场应变，处理的还不错，也就没当回事，只是今晚这个结果，现在看来，说不上是好是坏，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齐甄明亮而坚定的眼神，“不怕，再难还能有你当时的情况严重吗？你不都挺过来了，不要小瞧我哦”，俏皮的笑笑。
田沛大概经过那件事后，给人的感觉变了，很深沉，只是面对齐甄，才会散发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而齐甄更多的还像个孩子，田沛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她。
两人准备回去时已经比较晚了，毫无意外，又是田沛送齐甄回去。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突然接到王志忠的电话，让齐甄尽快去学校一趟，齐甄感受到了王志忠电话里的紧张，边走边告诉田沛，田沛安慰齐甄先去公司，自己也会马上过去。
等齐甄到的时候，田沛已经到了，王志忠看到两人便让一起去他办公室。关上门，凝重的对他俩说，“张恒不见了！”
田沛和齐甄大吃一惊，王志忠继续道，“虽说昨晚离开他妈妈也知道，但是毕竟是从咱们这里离开的，所以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尤其是齐甄”。
王志忠的眼神晦涩不明，不知道是担忧还是什么，其实在几年后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便会知道，这眼神里更多的是算计，怎么才能利益最大化。
出了校长办公室，两人眼神一对，出门去找找吧，万一有发现呢？只是还没走多远，齐甄接到房东电话，挤出尽量轻松地语气，“王姐，什么事呀？”
“你在哪，赶紧回来，我不管你有多忙，20分钟之内必须出现，不然我就报警”，很不客气的说完便挂了电话，这跟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判若两人，齐甄愣了愣，还没张嘴，田沛已经听到了电话内容，拉着她打车赶往住处。
等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房东看到齐甄出现，眼神冷冷的盯着她，突然有个男子冲过来，田沛连忙往前，把齐甄挡在身后，那男子扑空，便泼妇似的开口大喊，“就是这女的，看这文文静静的，装什么装，你把我儿子呢，你还我儿子”
周围人指指点点，好像齐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田沛冷静的说道，“请你注意措辞，咱们有事说事，我们并不认识你”，其实他心里隐隐猜到这事或许跟张恒有关。
那男子听见这话，又准备扑过来厮打，田沛一边拦着，一边嘱咐齐甄报警，还没来得及拨电话警察已经到了，应该是之前有人已经报警了，看到警察，那男子才老实下来。
警察例行询问情况，原来这男子是张恒一个表舅，听说昨晚的事便打听了齐甄的住处找来闹事，隐去的情况是想借此找张恒爸妈借点钱用，其实就是个流氓。
没等齐甄说完情况，一辆轿车鸣笛，到警察跟前才停下。大家都看着，到底何方神圣。来人下车后警察本想去劝诫，没成想来的却是张恒和他妈妈。田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看错人，张恒不是当初的那个女生。
果然，张恒走到齐甄跟前，深深的鞠躬，“老师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转身对着警察又是鞠一躬，“警察叔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然后看着刚才嚣张的男子，小大人一般，“表舅，请你不要侮辱我的老师”。说完便站在一边看向他妈妈，这时张恒妈妈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对于刚才这个孩子的表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冷静。
张恒妈妈对着齐甄也要鞠躬致歉，齐甄赶紧拦住，张妈妈于是三言两语向警察解释了情况，警察搞清了原来是一场乌龙，也就收队回去了。
齐甄和田沛在张妈妈的再三邀请下，一起共进午饭。至此，此事算是画上圆满句号。饭桌上，张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齐甄诉苦，也是明白儿子跟之前不一样才敢这样，看到现在儿子的状态，她很欣慰，再三表示一定要齐甄教她孩子。
鉴于刚才的情况和田沛之前的经历，齐甄只是微笑着，没有因为张妈妈的信任而觉得很感动。她自己没发觉，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自己似乎长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