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百尺楼
醒来已经中午。
苏辰很久没睡过懒觉了，昨天从东郊回来，去各样的铺子里买齐易容的材料，天色已经很晚，随便找了家干净的客栈吃饭休息，不小心就到了深夜。
粘土、打磨过的动物鹿皮、染料……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不方子是第五卿给她写的，苏辰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往身上弄。
苏辰坐在铜镜前，仔细的将这些东西按步骤贴合在身上，等将那曾打磨的很像人皮的鹿皮披在身上，再用古铜色染料涂抹在露出的皮肤上，苏辰忍不住发出了啧啧惊叹。
她竟然真变成了一个古铜色肌肤的俊朗男子，除了不够高，其他各处都那么天衣无缝，连喉结都那么逼真。
穿好一身黑色长袍，别一把折扇在腰间，背后背上琨霆，俊朗少年的气质浑然天成。对了，再往鞋子里垫几个鞋垫子就完美了。
下楼吃饭，小二招呼她坐下，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位客人，小二问“客官您看着怎么这样面生，您是昨个住进来的吗？”
“我……”不对，一开口岂不是露馅了。不过幸好，苏辰学过一点口技，少说几句话还能糊弄过去。苏辰故意哼了小二一声，用粗犷的男声开口“小哥这记性可不大好啊。”
“啊……可能是忙糊涂了。”看这客官好像不大好惹，小二立马打起哈哈，心道自己跟客人较什么劲呢。
苏辰本想早起赶路去往天都城的，可惜，已经中午，不适合赶路了。苏辰想了一下，准备去京城的几处地方逛逛，有些地方她好奇了很久，却一直没机会去。
赌场、青楼、百尺楼，这些都是不准女子进的地方。前两个她还能理解，至于后一个，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却因种种原因不许女子踏入最高的一层，也是风景最好最值得一观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胡说八道！
“百尺楼。”苏辰已到百尺楼门前，她眯着眼望那牌匾，上面的字出自五百年前的文豪之笔，是潇洒不羁的狂草，和普通牌匾上中规中矩的楷书大有不同。
其楼身紧邻苍云湖岸，对望六连山巅，十层之高直冲云霄，可与仙人对语。历经五百年沧桑风雨，经三个朝代的更迭洗礼，多少次修葺整装，到如今依旧焕然一新。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真正让百尺楼扬名天下的还是那楼内万卷古书孤本、千家大师名作。据说在最顶层的望天台处，有一面用七百斤金丝楠木制作的无量苍生壁。天下英雄凭栏豪饮，在上面留下传世佳作，非有入木三分的笔力不能在上面留痕。
只是可惜，百尺楼万卷书中没有女子留下的佳作。
百尺楼初建时，有名扬天下的女诗人柳月娘写过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可惜那时礼数严苛，女子诗篇不能名正言顺流出闺阁，更登不上台面。
前朝女子彪悍，巾帼辈出，曾有女相在百尺楼上主持诗会，一时风流无限。可惜后来政治变换，女相成了阶下囚，那些和她有关的东西都被一把火烧了。
而之后，这招待历届状元郎的望天台就不许女子随意踏足了。
想到这些，苏辰折扇轻挥，横眉冷笑一声，跨进了百尺楼中。
百尺楼很热闹，有很多学子前来读书，还有不少游人三三两两的观景。只是第三层，足可见苍云湖的广阔浩荡。
很少有人会去十层，大多数人都止步于七层左右，往上便只有零星几个。
苏辰走了几层，随意翻看了些书籍，便也觉得累了。看着那一层又一层延绵的楼梯，苏辰犯了懒。
找到凭栏处，在第五层的栏杆翻身一跃，吓的众人惊呼。那身影如雁，黑衣一飞冲天，几步便蹿到了最高层的望天台上。
望天台。
数十张檀木桌椅不知道要费多少人力才能搬到楼顶，每张桌子上都燃着小支香烛，依稀可分辨其中一味龙涎，青烟袅袅盘旋在空中，被窗外一阵徐徐山风吹散，融在墨香之中，尽显风雅。
桌子上有笔墨纸砚，瓜果点心，一群锦衣华服的男子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唇红齿白的书童专心研墨，还有一个石榴红裙的女子垂首抚琴，玉筝传出低沉婉转的曲调。
环顾四周，都没瞧见那个身影，左烨不再找寻，找一处凭栏处坐下，回头问灵衣“他没来？”
灵衣答“未见盖大人。”
“是吗。”手中的美酒顿时变的无滋味，左烨缓缓吐出一个字“怂！”
“为什么……我好心送她的凤血玉佩，她竟然当面给砸了。”不远处，一个小公子抱着胳膊，泪汪汪的趴在桌子上，好几个人围着安慰。
左烨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一眼那小孩，摇摇头干脆背过身去。
本不是什么特别日子，也没有盛事值得在这百尺楼中设宴，全是因为他这个顽劣的弟弟。大历十三皇子，左炆。
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追求人家姑娘不成，伤心的哭哭啼啼的。闹的左烨不得安宁，没办法，只能找来一帮人哄他。
一人道“那姑娘不懂事，咱们大丈夫不和她们一般见识！”
一人道“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还不懂小殿下您的好。要我说这天下美人多了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一人道“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子，给殿下提鞋都不配，不值得殿下伤心。”
左炆听这些安慰人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他闷闷不乐道“要是都如娇娘姑娘一样就好了，花费多少银子我都开心。”
抚琴的女子听了，手中的琴音乱了一拍子，她将双手放在琴上，止住了琴音。
“殿下此言差矣，若天下女子都如妾身，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岂不是无趣？”石榴裙飘飘，步摇微微摇颤，嫣然一笑着向左炆走来。
“殿下喜欢的女子，必然是全天下最特别的女子，贵不可言。这样的女孩子，需得殿下以诚相待，真心相换，才能得其青睐。若是那女子随便一锭银子、一块玉佩、一朵红花就被人哄走，又如何值得殿下芳心呢？”
娇娘拿起琉璃盏，倒满葡萄美酒，捧给左炆“殿下～满饮此杯。”
“你说的对！”左炆忽然觉得一点不伤心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又给自己倒满“娇娘姐姐，你说的对，刚刚本殿下无意冒犯，我自罚一杯。”
“殿下说哪里的话。”
无数男子投来赞赏的目光，忍不住又将女子的美貌多看两眼。
小皇子喝了酒，开开心心的跑走了。估计又想到什么新鲜点子，去哄心上人开心。左烨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红衣女子，自言自语道“竟这样就哄好了。”
也好，便可以安心享受风景了。
“砰——”
一道黑影，从栏杆外面嗖的冒出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左烨的身上。苏辰握住被撞的晕乎乎的脑袋，抬起头，看见精制的莲纹刺绣。这是……一个人的胸口？
一群人吓的直跺脚“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冲撞王爷！”
“王爷？”苏辰灵活的爬起来，看清面前这人，一身白衣上面绣着精制的莲花纹路，腰间坠着玉坠和香囊。虽然看起来瘦，胸膛却挺宽广，肌肉……好像也挺扎实。
东周王从来身着朴素，打扮的像个道士，那面前这个人……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前未婚夫？
长的倒挺好看，不过已经和她没关系了。苏辰冷声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抱歉。”
“没事……”左烨咳嗽了两声站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的肌肉硬邦邦的，可刚刚怎么感觉软软的？难道是错觉？
“我在此处设宴，望天台门口有牌子写着……不过你没从门口进，想来是没看见。不知者无罪，也不怪你。”
“多谢王爷。就不叨扰诸位雅兴了。”白来一趟，真是倒霉。苏辰随便抱拳示意，已急不可耐的转身。
“等一下。”左烨看对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有些无奈，他都没有怪罪于他，怎么却是这个表情？左烨有些不爽，微怒道“有朋自远方来，既然来了，怎么能说走就走？虽然我不追究你冲撞本王的罪名，可你也着实扫了本王的雅兴。”
“……”苏辰露出一个不羁的表情“王爷想如何呢？”
“作诗一首。若做的不好……冲撞之罪一并惩罚。”
“哦？”她苏辰从小过目不忘，七岁出口成诗，会作的不好？苏辰冷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一下……这位姑娘是？”苏辰一回头，看见了娇娘。不是说望天台不许女子来吗？据她所知，只有皇后与太后曾随皇上来这里游玩过，至于朝中大臣家的女子，向来是不许来的。
“哦——这位便是仙乐楼的娇娘姑娘，本王特许她来抚琴助兴。”看着苏辰直直的眼神，左烨颇自豪的介绍，心想：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王爷……好雅兴！”苏辰心中冷笑，什么狗屁王爷，幸好退婚了。
娇娘早已挣够赎身的钱，只是无处可去，所以还是清倌人，却已经很少有人能请的动她。娇娘此来，一为南安王的面子不能拂，二为观赏百尺楼望天台的景色。娇娘闻言，轻轻逶迤行礼向苏辰浅笑“奴家有礼，还不知道公子名讳？”
“苏……伯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