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验明正身
花园的菊花开的没心没肺，一朵比一朵灿烂。上百株姹紫嫣红的花朵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崎岖假山布置精妙倚着一处山腰层层直入云端。
丫头们将最好看的花朵挑选摘下送到她面前，叽叽喳喳营造热闹的氛围，真是难为她们了。
“小姐，你看夫人也在。”
顺着望去，母亲只独自坐在假山下面的石桌上。母亲面带愁容，手指用力摁着太阳穴，石桌上有一封被蹂躏的已经褶皱的信。
苏辰走过去问“是爹爹的信？”
“啊……是。”
父亲已经好五年没回来了，自从大叔和婶婶去世后……
苏辰开心的伸手去拿那封信，却被母亲抢了过去护在了怀里，苏母调整表情，笑道“你爹说了，叫你好好养病，什么都别想，谁要是敢胡言乱语，就上去扇他！出了事，你爹爹给你做主，你别吃亏就好。”
苏辰哭笑不得，爹爹知道她不是鲁莽之人，这话怕是叮嘱母亲的。不过母亲这样神神秘秘，肯定有事情瞒她，苏辰便撇下嘴角故作伤心道“母亲骗人，要是爹爹这样说，你又何必瞒着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一个粗人，生气就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你一个孩子家家，看这些混话做什么！”说着，苏母手心用力轻捻，信件便碎成粉末。
怕苏辰撒娇掉眼泪，苏母立刻拉了她的手，开始转移话题“灵衣不是说几日后宫里会来人，咱们要早做准备，娘准备了几千两银票，一定能收买他们！到时候，你和左烨的婚礼依旧风风光光的办！”
苏辰摇摇头道“皇家规矩多，人心复杂难测，女儿不想嫁了。我大历多少好男儿，一定有深明大义的郎君，他要退婚就退婚，我不怕！”
苏夫人去抚苏辰鬓边的发丝，满眼都是怜爱“贤妃那样喜欢你，我以为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才一口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唉——都怪娘亲头脑简单……不过贤妃她是真心疼你的，唉……”
苏辰道“既然娘亲也觉得皇家不是什么好归宿，那不如随他去吧，那几千两银票咱们自己留着喝酒多好。”
“那怎么行！”苏母惊呼出来，严肃道“丫头，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也不能冲动呀！你才十七岁，若是被退了婚可怎么好，况且流言蜚语淹死人，你可不能犯糊涂……再说，咱们苏家看着如日中天家大业大，可若有一天你父亲出事，像聂非那样……至少南安王还能护你周全……也只有皇家能护你周全！”
苏母越说越激动，竟哭起来“说到底是娘不争气，没给你生个兄弟，没给苏家留个后……”
苏辰柔和的脸上露出一抹戾色，她声音高了好几倍“母亲！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说！难道在你眼里女儿便不如儿子吗？你自己也是女子，你难道也瞧不起自己吗！”
苏母语重心长道“丫头呀！我知道你平日用功，诗书武功都不比寻常男子差，可这有什么用！你注定不能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这不是女子弱不弱的问题，世道就是这样的世道！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豪情壮志，当年你娘亲我也跟着你父亲去过战场，我也曾一人守一城，退敌万千……可如今呢，我正二品诰命的身份还不是因为你父亲，有什么用……”
“丫头，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你不能被退婚……你不能有不洁的恶名……”苏母混浊的双目眼泪横流，哭着哭着胸口也跟着起伏全身抽搐。几个丫头想劝阻，还没开口也跟着哭起来，几个人抽抽涕涕，乱成一团。
“好了……好了……女儿明白了。母亲要保重身体……”苏辰将母亲揽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肩膀，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仰着头，尽量让眼泪不要流下。
将母亲送回房间，苏辰也回去。
苏辰的院子很大，闺房旁边奇花异草包围的几间竹舍是书房，苏辰自己的书房。书房没什么华丽的布置，全然是素雅的装饰，唯有书架上面上千卷的暗青深蓝颜色的书添了几分韵味。这些书她大多看过，有的已经被翻看过很多次，尽管保护的很好也难免发黄发旧。
苏辰回来，依旧坐在书桌边上，读几个月前先生布置的一卷书。她这些日子病着，没日得空才读几页，却也快读完了。
珠儿在旁边陪着，从站着变成歪着，又找了个椅子坐下，后来便爬在椅子上睡着了。云清想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你不想想办法吗？”
“小姐？小姐！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苏辰笑着摇摇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云琪送茶过来，十分嫌弃的将两个人拉走了。
又过了两天，眼看宫里就要来人了，苏辰还是那样，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
连云琪和云澜也跟着着急了。
中午的时候，云烟侍候苏辰午睡下，往小厨房走，迎面看见苏辰穿着往日常穿的鹅黄纱裙迎面过来。
云烟愣了两三秒，小姐不是才睡下？这人不是小姐！
“你是谁！”云烟大喝一声，抽出腰间藏着的三寸尖刀向对方砍去，对方哈哈大笑，拿出了霞光剑。
这不是小姐的佩剑？虽然小姐不大常用，也应该放在书房才对！
“你到底是谁！”短刀碰上长剑，发出清脆的声音。云澜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端着手在一旁看热闹。云烟恼道“你还不快来帮我擒她！”
云澜掩面笑道“你仔细看看，她是谁？”
“连你都认不出了？看来很成功嘛！”假苏辰收回剑，从脸上撕下了一张面皮，是珠儿！
云烟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云澜道“明天宫里就会派人来，咱们不得早做准备。”
云烟明白过来，这是要让珠儿以假乱真。云烟问“小姐知道这件事？”
珠儿轻弹剑柄，冲她挑眉道“笨呐！小姐不知道不是更好？”
云澜点点头“这些主意都是咱们做丫头想的，和小姐没关系。”
云烟有些担心道“可是……这靠谱吗？”
云澜很自信道“刚刚我们去见过了夫人，连夫人也没认出来，明天只要咱们打好掩护，肯定没问题。”
“哦——”云烟仔细看珠儿，虽然已经拿掉了面具，但珠儿的身形也和小姐很像，她之前都没发现。
云澜嘱咐“云烟，明天云清会在小姐的安眠香里多添一点安神的药，你一起帮忙拖住小姐。验身不会太久，肯定能蒙混过关。”
云烟点点头。
第二日，宫里的嬷嬷很早就来了，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规矩，再寒暄客套几句，才退下闲杂人，开始验身。
苏夫人准备的银票没用上，她偏厅急得团团转。
苏辰的闺房，苏辰如平日准时醒来，云清有些惊讶，她明明往香炉里多加了两勺曼陀罗。
“啊，小姐今日睡的还好吗？时辰还早，要不要再躺一会？”云烟指着架子上的西洋钟，钟表已被她特意调慢了。
苏辰瞥了眼西洋钟，又掠过香炉，似笑非笑道“云清，熏香是怎么回事？”
云清一惊，对上苏辰如汪洋不见底深海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面容冷冽异常，看的人胆战心惊。
云烟赶忙端来热牛奶，笑道“小姐，要吃……”
“问你了吗？”一道寒光投来，云烟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往日苏辰总是笑吟吟的，看起来温柔亲和，可她怎么忘了，小姐十二岁开始掌家，向来严厉。
曾有个管家仗着自己有资历，暗地里做假账，拉帮结派，欺上瞒下，十二岁的小姐只用三日便料理了那党人。六个账房联合做的假账被小姐一眼就识破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管家，死在了牢里。
云清和云烟跪下认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你们！真是糊涂！”
云清还想辩解“小姐，珠儿扮你扮的很像，应该不会被发现。”
苏辰恨铁不成钢道“我问你，她们为什么要验身。”
“啊？”云清愣了一下，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确定苏辰不是完璧，舆论之下不得不退婚。她们不是来公断的，是来找茬的！“小姐是说，宫中来的那些嬷嬷有问题？”
云烟也着急起来“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不管小姐是不是处子之身，那她们都会……”
看两个傻丫头总算开窍，苏辰点点头“她们既然要羞辱我，不管我怎样做，她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那……那珠儿……”两个丫头忙起身，一个为苏辰梳发髻，一个为苏辰更衣。
“啊——你们——你们！”
苏辰赶到的时候，听见珠儿的惨叫，心里一沉，她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苏辰带人冲进去，看见珠儿未着寸缕，面容惊恐，双腿之间落下点点红色。离珠儿最近的一个老嬷嬷正撤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手。
苏辰喊“云清”
云清会意，她退出去，遣散众人，拉走了一脸懵的苏夫人。
苏辰喊“宝儿”
吓的眼泪都出来的宝儿回过神，去寻衣服盖在了珠儿身上。
苏辰挥手，云烟关上了屋门，云琪拔出了随身的软剑，云澜拔下了头上几支细簪子。苏辰手势落下，云澜的细簪嗖嗖发出，分别打在几个嬷嬷的骨节处。
未等她们发出惨叫，云琪的软剑已将屋子中的帘幔砍成几块，塞在她们嘴里。云琪再拿出几根细软的麻绳，将她们五花大绑丟在地上。
“宝儿，云澜。”两个丫头点点头，宝儿带珠儿退下去。云澜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去外面打点家务，该封口的封口，该清理的清理。
“云琪。”云琪将那个害珠儿的嬷嬷押过来，照她膝盖上狠踹，那嬷嬷就跪在苏辰脚下。苏辰又云琪一个眼神，云琪摘下了捂住她嘴的布团。
“苏小姐好厉害！竟敢用假小姐骗老身！你可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呵。”苏辰冷笑道“都自身难保了还嘴硬，你家主子没告诉你，来了肯定回不去了吗？”
嬷嬷何尝不知道趟这趟浑水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她没办法，她还有家里人。人之将死，异常冷静，老嬷嬷道“我就算死，也轮不到你来安排！老身还得回去复命，苏小姐你不敢动我！”
“是吗？也是——擒贼要擒王，我应该找赵贵妃说道说道。”
“你！你！”老嬷嬷面容惊恐，她怎么知道背后指使是赵贵妃！就算她再忠心，贵妃恐怕也不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会找她们家人的麻烦！
“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可知道香蟾露？”
嬷嬷又是一惊，浑身发抖，没了刚才的气焰。香蟾露是宫中流传出的一种毒药，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死去，毒药会慢慢侵入五脏六腑，十天之后毒发身亡。这种毒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很难查出来，中毒的症状又很像瘟疫，在宫里那样的地方，没人会因为一个下人的命去验证她是中毒还是瘟疫。她会饱受痛苦死去，或许未等死去，就被拉出宫丢在了乱葬岗。
“苏小姐饶命！苏小姐……唔……”几碗香蟾露灌下，云琪解开她们身上的绳子，她们已如行尸走肉，没有半分反抗。
苏辰看了眼时辰，时辰还早，她理了理衣袖道“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