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10章 山穷水尽
王嫣的身形比两年前丰满了一些，身上的一件花袄看起来也像是新做的。她家里的境况比先前改善了许多，房屋和院子也早已修缮，但她仍免不了对儿子的担心，隔三差五的就会到镇上来看望，和府里的仆役们也颇为熟悉。
虽然前两天才去了一趟，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思索片刻之后，她立即赶到了镇上的张府。往日里张家对她也算客气，但她儿子也不是什么好的身份，所以她每次都是从后门进府。故而，她不知道正门那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往日里都会让她直接进府的小厮，今日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然后让她候着。不久之后，她才被那小厮带着进了府，但要求必须紧跟其身后。
她心中的不安更甚，跟着那人走了一阵，却发现去的并不是儿子的住处。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人却是不耐烦的让她继续跟着，直到她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厅堂之中，面色不善的张寒清夫妇正坐在那里。
林蝉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他看到自己身上已做了包扎，转头安慰了母亲两句。王嫣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张寒清已是开口：
“林夫人，令郎身体已无大碍，你还是先出去吧！”
王嫣似乎对张寒清很是恐惧，并不敢忤逆其意。她嘱咐了林蝉两句，起身谢过张寒清，依依不舍的出了屋子。其他人也都已经散去，只剩下林蝉和张寒清二人。
青牛镇正中的那条路有五六丈宽，路两边是经营着各种行当的商铺。店铺看上去最气派的有两家，其中之一是张家的绸缎行，另一家则是天成钱庄。
天成钱庄是何时创建的无人知晓！曾有人戏言，凡有人烟处则必有天成的分行。这话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无论各国的每一县、每一镇，都有天成的分行。
没人知道天成的老板姓甚名谁，但它们的银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兑换到银子。
除了银两兑换外，天成主要的利益来源靠的是放贷。任何人，只要敢踏进天成的门，只要敢开口，多少银两都可以借出！但从没有人敢赖天成的账：传言晋国建国初期，曾经有人欠了天成的债务，并仗着身份说绝对不还！
但不久之后，他的身体就被分成了好几份，放在了城中最繁华的几处；他父亲正是当地太守，盛怒之下便要带着兵马去围剿了当地的天成分行。但还没等他走出府邸，就已经被人摘去了脑袋！而不久之后，从京城传来了一道谕旨，严令不准再追究此事！
此事过后，天成的势力可见一斑！因为背后深不可测且信誉良好，天成无疑是这世上最可靠的钱庄。
青牛镇虽然并不是什么重镇，却是在几十年前就已有了天成的分行。
而就在离天成分行不远处，一个昏暗的密室中，三名黑衣男子正呈品字形而坐。
蜡烛上的火苗不停地跳动，坐在左侧的那人见此问道:
“韩兄，这间密室的通风孔设在何处？不会有人偷听吧？”
坐在他对面的韩姓男子面露不悦的回道：
“哼！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是觉得闷得慌，所以找人凿了几个孔洞罢了。那几处都十分隐蔽，那几个工匠也早被处理，所以你不用担心！”
“凭你的办事能力，我很难不担心！”
韩姓男子很是生气：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
还不待他回复什么，坐在当中的男子却摆摆手道：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谈正事要紧，不然我匆匆赶来为何？听着，你们虽然都有过错，但念在此次情况特殊，上头也没说会追究。但你二人也不要忙着互相指责，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接着他问向姓韩的男子：
“消息前天就给你了，现在东西找到了吗？”
“根据您这里提供的消息，已在昨日找到，并按您的吩咐已经毁去了。只是目前来看，还不能确定有几人看过里面的东西！”
“那家人将东西放在什么样的地方？可有严密保管？”
“那倒没有，听说只是放到了寻常的地方；而且我在毁掉之前又检查了一遍，不太像被经常翻阅的样子！”
居中的男子点头道：
“如此看来甚好！原本那东西用的就是特殊的手法，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懂；即使看懂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不过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大忌，所以不能不小心，把那家的人都杀了吧！”
见到姓韩的男子有些犹豫，他冷着脸问道：
“很难？”
对方惶恐的回道：
“您误会了，此事不难！只是毕竟这儿地方小，我怕影响太大！”
“韩兄担心的恐怕不是影响大不大吧！你在此地经营多年，和那些人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勾当也说不准！”
韩姓男子满脸怒色的待要回击什么，却被当中之人瞪了回去：
“你的职责是什么，我相信你清楚的很！此事若是你补救的好，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然有什么后果，我相信你很清楚。”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
“不过最近风头有些紧，所以事儿不要搞太大，也不要牵扯太多人。就把最可能的几个人除掉就好，别的不要动！另外，你再派些人进去盯着，若有不对便及时除掉！”
说完之后，他又对另一人下了些命令，便悄然离去！
张寒清年近四十，相貌和张落枫有些相似。可能是长居高位的原因，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种威严！
此时，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少年回望着他，面色十分平静！
他有些欣赏对方的泰然自若，却也不想再在这样的沉默中浪费时间：
“他们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你的身体大夫也已检查，他说你昨晚中了很重的迷药。照这些来看，我儿子的死并不是你所为！”
“没错！”林蝉听到这话并不觉得诧异，说道：
“虽然他和你夫人常年在外，但以你的手段，他是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不错，我也曾想过可能会有这一天，也提醒过我夫人。但妇道人家，总是不听劝的！”
他背起双手，转身看向窗外：
“我已经做了足够的调查，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很清楚！平心来讲，我儿子的死确实不怪你！不过我很好奇，最后活下来的为什么会是你？他们的准备很充分，我儿子虽然是个废物，但小川却也不弱；你在那种境况下还能活下来确实不容易！”
林蝉坐起身，背后的伤还隐隐作痛，但此时他头脑清醒，看来迷药的药效已过。虽然张寒清很平静，但他儿子的死毕竟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他将如何对自己？他不断的猜想，却是忍不住的心惊！
他将昨晚发生的那些简单叙说了一遍。不过其中的某些地方，还是有些改动！
听完后的张寒清低头思考了片刻，说道：
“虽然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但对整件事来说也无关紧要！现在，你猜我会怎样对你？”
说完，他淡笑着看向林蝉，脸上带着一丝期许！
林蝉思考片刻，脸上带着一丝惨然的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镇上的捕快会在不久之后，以杀人罪名将我逮捕；然后我会被关到牢房中屈打成招！升堂的时候，收了你银子的户丞会定了我的罪。
按晋国律法，我未满十二岁，所以砍不了我的脑袋，应该是会判我去服徭役吧！然后你安排的杀手，就会在半路上趁衙役们休息的时候，将我偷偷杀掉！
而你那宝贝儿子，则是一个在劝解下人械斗的时候，被误伤并最终丢掉性命的可怜人！”
他看向张寒清，用带着一丝鄙夷的口吻说道：
“本来我还以为我会有一线生机！但刚才见到你，我就知道已无可能！也许你心中也会因为你儿子的死而难过，但你考虑更多的是你的利益。怎么让这件事平缓的过去，而又不伤及你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等他说完这些，张寒清已是满脸赞赏：
“早上的时候我已派人将你的过往调查的清清楚楚，我也真的很纳闷，你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顶多就是读书比较聪慧罢了。但是来这府里后，你怎会有如此心机和城府！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你现在将这些全都说出来，莫非是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不错！我有两件事想求你答应！”
“求我？说来听听！”
林蝉挣扎着起身，面色坚毅的看向他：
“第一，不准伤害我的母亲；第二，留我一条性命！”
张寒清似乎早已预料，不以为然的问道：
“凭什么？”
“就凭你需要我这样的人！”
“哈哈哈！”
张寒清盯着他看了半晌，略带一丝遗憾的道：
“很抱歉！你这样的人我不会放在身边！不过，你若是肯听话的死去，我可以放过你的母亲！”
说完，他便走到了门口。轻轻地拍了拍手，几个手持兵器的男子便围在了屋子四周。
夜晚，几个身形矫健的捕快冲到屋中，将他五花大绑；等他被押着走出张府的时候，远处传来他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