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酒吧
从窗外看出去，夕阳像是挂在梧桐树上。秦青坐在床边的镜子前，一只脚踩着床边，仰头灌一口冰啤酒。嘴角溢出的水珠顺着脖颈一直往下流，她抬手抹掉嘴边的水渍，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秦青在董程家过了两天养猪般的生活，而她显然就是那只猪。她一坐下，董程就说：“游戏不通关，谁也不许出这扇门。”
然后他们就真的两天没有出门，甚至没有离开过客厅。那两天木里忙，早出晚归，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懒，饿了就点外卖，困了一翻身，就倒在沙发上睡觉。要不是因为跟严立人约了今晚在银海见面，即使游戏通关了，董程都不愿意放她回去。
脸上的妆画得差不多了，涂上口红，秦青走到衣柜前开始发呆。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黑色的占了一半，中间有几件牛仔，最边上的是一件蓝色短T恤和绿色吊带短裙。秦青从里面抽出一件黑色印花T恤，图案是皇后乐队。换上蓝色紧身牛仔裤，戴上银色的耳环和戒指，秦青走到镜子前龇牙咧嘴，确定连牙齿缝都是干净的，才满意地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脚上仿佛安了弹簧，秦青像只小兔子活泼地跳下台阶，差点在二楼平台处撞上梁映秋。叶赛儿束起自己的手脚，乖巧地跟梁映秋问了声好。
梁映秋抬起眼皮看一眼秦青，哎了一声就算是应了。今天下午她一个人在家，觉得闷，便想借着买菜的机会出门透口气。
人似乎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老得特别快，几天不见，梁映秋看上去像老了十岁。秦青看着她，一手提着布袋子，一手抓着栏杆，背微微的弓着，一步一步，结实地踏在台阶上，完全不见平日里嫌弃她的那股活力劲儿。
秦青尊老爱幼的道德感作祟，三步并作两步，赶忙上前扶着梁映秋。
梁映秋没有太大的反应，默认了她的帮助，一老一少慢慢地往上走。
上了两级台阶，梁映秋缓缓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小元啦？”
叶赛儿估计她说的是唐宋元，“嗯，我把钥匙给他了。”
“今天早上我看到小元出门，他看上去挺疲惫的。唉，也难怪，这两天他忙前忙后，都是自己一个人。他不想让我们帮忙。”梁映秋不住地叹气，“人老了就是这样，可能今天还好好地，第二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这两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事是不怪你的。”
秦青一直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把人送到了门口，她才说：“您回去好好休息。”
“嗯。”梁映秋打开门，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梁茵让我见到你就和你说一声，让你给她打个电话给她，是什么要紧事啊？”
“没事。”秦青扯出一个微笑，“我会联系她的，您先进去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梁映秋嘴里念叨着，秦青帮她把门轻轻的关上，转身，楼梯处。
秦青低着头，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往下走。这两天，他有几次想起唐宋元，除了想起他的脸蛋，她更在意董程那晚说的话。
天已经暗了，路灯早早亮起，董程带着他们乐队的另外两名成员在酒吧门口等了十分钟不到，他远远看见秦青慢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去，用蹩脚的粤语喊道：“大佬啊，你可唔可以快滴啊！等好耐啦！”
秦青才不理他，她问朱文远和周鑫，“文远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大周，我还以为今晚你不来呢。”
朱文远举着手机，大拇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请病假了。”
秦青看他面色红润的，看上去没有什么毛病。
“怎么会不来啊！跟严哥可是几年没见了。”周鑫嘻嘻笑道，“他是不是说今晚请客来着？”
秦青无奈，“你好歹也是饮食圈的少东家啊！别那么寒酸好吗？”
周鑫摇头晃脑，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你不懂，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他都是要请客的，我帮他多喝两杯，省得他这些钱被那么小妹妹骗。”
秦青对董程视而不见，这让董程感到不爽，他推开周鑫，“都说了直接从我那里出发，我们一起走。”
“我也说了我要化妆啊！”
“你又不丑！”董程不满意她的解释，但嘴里还是咕哝了一句，“看来我得在家里备一套化妆品。”
这话被秦青听到了，她不可置信地喊道，“你神经病啊！”
人到齐了，门口保安认识他们几个，直接让他们走了员工通道。旁边排队的路人个个投来羡慕的眼光，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似乎还有个别人认出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银海酒吧的经理李杰知道他们几个要来，更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便给他们提前准备了比较隐蔽的卡座。
喝了两杯酒，迟迟不见严立人的身影。“我们都到了，严哥人呢？不是他约的我们吗？”周鑫问。
“准确来说，是约的成哥和阿青，我们只是顺带的。”朱文远的手机似乎就没有放下来过。
“怎么啦？”周鑫不服，“顺带的不是人啊。”他一把抢过朱文远的手机，“你这个二十四孝男友能不能消停一会。”
“他可能有些事，我……”
董程的电话响了，秦青瞄到是木里。她最讨厌等人，便对董程说：“我出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哦，去吧。”
酒吧里，只有厕所最安静，秦青打完电话出来，走到回去的走廊上，意外看到一位高瘦白的女孩子正拉扯着董程。
董程面对这个女孩子，一脸的不耐烦，他抽出被拉扯着的胳膊，嘴里口口声声让别人自重。
叶赛儿觉得好笑，哪有人在酒吧里对人说这种话。她在旁边看了几分钟，那个女孩不管董程怎么说，一直不依不饶，就连董程想走，都不愿意放过他，甚至一把抱住他。
秦青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她整理整理表情，走上前去，推开那个女孩子。她对着董程一跺脚，抖了抖肩膀，夹着嗓子，装出一副扭捏的样子。她指着董程骂道：“你，你，你！你怎么回事！竟然背着人家在这里撩妹！你混蛋！你大坏蛋！嘤嘤嘤。”
董程一下就明白秦青的意思，忍着没笑出声。他拉过秦青的手说：“哈尼，你别误会，我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是她瞎扒拉我的！”
秦青双拳快速捶打董程的胸膛，抬手捂住耳朵，装得有模有样。“我不听我不听。”
女孩原本只觉得董程长得好看，没想到他有女朋友，更没料到两人那么浮夸恶心。她皱着眉头看着两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董程回到卡座，还拉着秦青的手，周鑫瞟了一眼，咿呀怪叫：“哟哟哟！小青青竟有这般魔力，让湾仔董哥变直啦？”
“噫！”秦青赶紧甩开董程的手，嫌弃地拿纸巾擦了擦。
刚才还你侬我侬的，现在就恨不得分手了，董程故意恶心秦青，重新抓起她的手，不乐意道：“怎么回事？你伤我的心了啊！”
“啧。”秦青作势要咬董程，董程手一缩，整个人也往墙壁里缩。秦青笑道：“那就伤你的心！”
他们把刚才的事告知朱文远和周鑫，朱文远还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一笑置之。周鑫倒好，连连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声说：“哎哟我滴妈呀！成哥你真行，就你张这副摸样，是多少小妹妹的损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吧，你也笑得太夸张了。”秦青灌了一口酒，才想起要说的正事，“对了，阿严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啊！”周鑫又遗憾地叫了一声，“今晚得自己给钱啊！”
几人商量着要不要再继续玩会儿，一个女生带着两名大汉走进他们卡座。
酒吧里光线不好，女生盯着几个人看了看，确认是董程和秦青，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竟然是你们两个！我就说在门口的时间就觉得你们眼熟。我操你妈的！一个基佬一个变态，竟然敢合起伙来耍老娘！”她指着董程，“老娘看得上你是你的运气，他妈的一个死gay，在这里碰上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台上的表演没停，可观众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上面，纷纷看向秦青这桌。得到关注的女生得意洋洋，接过台上的表演，起了更大的兴致。
“不是，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啊。”
秦青站了起来，董程推推她，意思是不要理会。这样的情况他在酒吧里遇到过太多次，维度不愿在银海把事情闹大。秦青将董程让了出去，自己侧身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没想到转身的一瞬间，被骂人的女生泼了满脸的酒。
董程反应最快，将秦青拉到怀里。周鑫一下子跳到女生面前，轻轻推了她一把，“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不理你你还蹬鼻子上脸啦！”
秦青眨眨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不知道是哪位的酒，味道一般。董程让秦青站在自己身后，他拿起桌上的纸给她擦脸上的酒渍。
女生没有被周鑫的气势吓到，她后退一步，仗着身后的力量，嘴里更大声地咒骂道：“你们他妈的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艾滋就是你们这帮基佬变态传出来的，你们就等着烂逼烂屁股吧！”
周鑫气不过，上前一步，却被朱文远拉了一把。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杯酒，直直朝女生泼去。“你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吃了屎不要出来乱喷在别人身上。”
女生被泼懵了，秀丽的脸庞上挂着被酒沾湿的头发，还不断的有酒水从她头发上滴落，她大叫一声。
演出终于停了，上一秒还欢歌笑语的酒吧大厅竟然安静了下来，好似所有人默契地等待着一场闹剧的爆发。
两名大汉撸起袖子，摆出架势，其他的当事人也做好了干架的准备，只有秦青被层层护着，躲在董程的身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默默掏出手机。
在秦青按下通话键之前，幸亏李杰带着几名后勤及时赶到。
人多了，两名大汗清楚地知道形势的好坏，他们和李杰掰扯几句之后就要走。女生不肯，嘴里嚷嚷着还要骂，反被两位大汉一左一右给架了出去。
闹剧的序幕还没拉开，就这么被紧急叫停了。
细算下来，事情并没算完，董程不愿秦青掺和太多，叫了辆出租车要先把她送回家。站在车门前，董程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在许多其他的事情上，秦青很愿意听董程的安排，此刻她正乖巧地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李杰给她拿了件白色的T恤换上，但头发还是沾上了不少酒水，秦青捻了把头发，把手放鼻子底下闻了闻，笑道：“我没事，不过你记得跟李杰说一下，这酒参的水也太多了，我都能喝得出来。”
董程笑了笑，“行，还有心情开玩笑，确实是没事。”
周鑫走上前，“没事，小青青，哥哥们帮你泼回去了。”
朱文远打断他：“是我泼的。”
“行啦行啦，还废什么话。”董程不留情地赶他们后退。
“得嘞。”周鑫摊开手掌，躲到朱文远身边。
“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董程轻轻怕了拍她的头顶，“剩下的事我处理，你回去之后赶紧洗洗睡了吧。”说完“砰”的关上车门。
秦青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出租车司机得到信号，踩下油门。秦青想了想，从车窗伸出胳膊，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朝他们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