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花式中毒
参连之射，古儒射术之一。
有个诨名，叫做“连珠箭”。
陆云峣未料到师父会射连珠箭。
但既然已经悟明白，想道：“连珠与否，不过也是箭而已。”
心念未乱，倒也不慌忙，听声辨位，用嘴一迎。
嘴里叼住了两支箭。
弓弦又响，陆云峣凝神倾听，却听不见风声。
栾廷玉笑吟吟的走来，一把扯下黑布，说：“啮镞法已成其半。”
陆云峣大吃一惊：“师父，一年多了，直练到这等程度，才成功了一半？”
栾廷玉说：“口、目、耳、心，皆已通融，最难的关窍，在于鼻。单这一项，够你学一年了。”
陆云峣恭敬的说：“请师父教诲。”
栾廷玉说：“鼻子的作用，在于辨毒，你需要练习鼻子的敏锐度。”
陆云峣说：“有些无味的毒药怎么办？”
栾廷玉说：“所以，你的鼻子需要在闻到风中的纤毫气息后，首先感受到中毒的气息，鼻子的锻炼，不是在于能分辨多少毒药的气息，而是让鼻子更容易中毒。”
陆云峣很诧异：“鼻子中毒，要是遇见厉害的毒药，岂不是立马就死了？”
栾廷玉说道：“再毒的毒药，离开了剂量谈毒性，都是无稽之谈，比如砒霜算是天下剧毒了吧？葛洪、孙思邈他们掺入丹药服用，哪个不寿过八旬？暗器如果涂了毒，无论多么巧妙，总会有气息挥发在空气中，如果你的鼻子瞬间能捕捉到气息并产生中毒反应，只是轻微剂量的中毒，对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陆云峣明白了些：“师父，这应该从何炼起？”
栾廷玉说：“当然是中毒，让鼻子变得对毒药的气息更加敏感。”
陆云峣信心满满：“师父，我一定能行。”
栾廷玉说：“从今天开始，你周围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给你下毒，你只能用鼻子去分辨，分辨不出，只好认个倒霉，虽然我们会把握剂量，但一定也会让你很难受。”
陆云峣也没觉得害怕，师父肯定不会害自己，拱手道：“谢师父喂招。”
栾廷玉点了点头，说道：“很好。”
午饭。
陆云峣小心翼翼的闻了闻米饭和菜蔬，连筷子和桌子都闻了，没有什么异常。
但还是中毒了。
上吐下泻。
许贯忠开了止泻药，皱眉说：“你中了蛛毒，被下在了抹嘴用的抹布上。”
陆云峣很泄气：“这根本锻炼不了鼻子，反而会把脾胃搞坏。”
许贯忠笑了笑，说：“别听你师父瞎扯，其实嗅觉根本没法锻炼的更容易中毒。你知道吗？人体除了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五个基本感觉外，还具有机体预知推断的能力，也就说常说的‘第六感觉’。经历无数次的中毒之后，人会对毒物产生本能的危险感，这种本能会让人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鼻翼一动一动的，到了这种程度，你的鼻子就练成了。”
陆云峣依然不解，问道：“师父为什么一本正经的让我闻来闻去？”
许贯忠摇了摇头：“你果然很愚笨。当你集中精神去闻毒的时候，大脑是十分紧张且专注的，这种情况下依然会中毒，会让你的大脑和精神更容易形成第六感，你还真信他那套煞有介事的说辞了。”
陆云峣依然很担心：“中毒那么多次，我的身体会不会在第六感形成前先垮了？”
许贯忠说：“所以，‘啮镞法’最后一关，更能凸显出一名好医生的重要性了。”
陆云峣挣扎着行礼：“多谢许先生。”
许贯忠笑呵呵的，说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儿，调教俩小娃儿解解闷也是好的，你无需谢我。”
门外，栾廷玉叹了口气：“好友，这么拆台不好吧。”
许贯忠依然笑呵呵的：“好友，好好的一门‘啮镞法’，你非要编一些反智的理由出来，是不是更不好。”
栾廷玉说道：“不骗他，他进境更慢。他知道了鼻子无法锻炼成更加容易中毒的模样后，反而会松了一口气，本来一年就能够练出第六感，现在至少需要三年了。”
许贯忠呆住了，匆匆收拾了药囊，说道：“你中的毒，已经无虞，不用谢我，我走了啊。”
门外栾廷玉还在不忿：“好友，你聪明绝顶，却不知道有时太过聪明也会误人子弟？”
许贯忠恍若不闻：“好友，我再多管你们两年吃喝用度如何？借过，借过，我要去午睡了。”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栾廷玉叹了口气，进入屋子，说道：“从此刻开始，下一次投毒，又要开始了。”
陆云峣苦笑着：“师父，能不能等腹泻之症稳便些再练？”
栾廷玉说：“不行。”
转身离开了。
陆云峣无奈，喊道：“松儿，麻烦你推我出去透透气。”
松儿过来，推着陆云峣出门，闻着庭院里的花香，听着远处的鸟语，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过了好几个月，不知中了多少次毒了。
这天，月渎跑来了，端着一碗绿豆糕，说：“师弟，这绿豆糕最利解毒，你多吃几块，就不怕师傅下毒害你了。”
陆云峣说：“师姐，你不会也来给我下毒吧？”
月渎嘟了嘴，说道：“这绿豆糕有毒，你莫要吃。”端了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云峣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五彩斑斓的，心中一惊：“怎地，又中毒了？”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醒来，许贯忠摇摇头：“你这师父，真是狠毒，把毒抹在你那孔明车上，凭借触觉，通过毛孔入体，这次用的是北地赤松林中的毛虫之毒。”
陆云峣有点丧气：“我怎么一点第六感也没有？”
许贯忠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
服了祛毒汤，说道：“毛虫的毒，让人昏昏欲睡，倒也没啥紧要处。不过，你这点小毒都大惊小怪的喊起来，扰的我不得安稳，不如我传授你一式轻便之法，用根银针，沿着穴位扎一遍，有些小毒连药汤都省了。”
陆云峣的毛虫毒，其实不用汤药也能自愈，毕竟栾廷玉只让他中毒，不让他有什么大损伤，倒是许贯忠有点不耐其烦了。要知道他身负大才，如同一个游刃有余的解牛之庖，却让他整天用厨艺刀功割草，岂不是很恼人？
当下传了几遍，在漆人上扎了几遍：“这几处穴道，能增强人的自愈能力，寻常头疼脑热扎几下也有用，你记准穴位，有些小毒自己料理就行了。”
陆云峣使劲儿点点头，默默记个扎实，自己身上试了几遍，许贯忠微微点头。
忽然怪叫一声：“哎呀，许先生，我胸闷、腹痛，就要死了。”
许贯忠吃了一惊，拿过银针，在日影下看了下色泽，叫苦不迭：“你这师父，真是造孽啊，连我救人的银针也给偷偷抹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