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祥之花
静默须臾,桦煜突然撑起手要站起来,岳掌门好心去扶,桦煜却摆手甩掉岳掌门的手。
岳掌门嘴巴弧度向下一弯:“你这是…”
桦煜赤着苍白的玉足,跌跌撞撞冲到门口,酒精在他胃里捣鼓,酒气熏得他晕头转向,他扶着门槛,晃了晃脑袋,绕入寒舍后院,岳掌门紧追其后。
桦煜踏入了一片开满血色曼珠沙华的仙美之地,不经意被一朵花根绊倒,一下子扑入花丛,星星点点的籽粒如浩瀚星海般,在夕阳底下闪耀光辉。
岳掌门见状,驻足曼珠沙华前,心里郁闷,“师弟,此花带毒,你怎如此执迷,还没将其销毁”
桦煜置若罔闻,爬起身便向花丛一口水色通透的冰棺里去,然到了棺旁,他将里面的人抱入怀中。
岳掌门大惊:“你要作甚!”
桦煜紧紧护住怀里人儿,沉声说:“我知你是来做什么的,回去吧,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
岳掌门心下一急,甩了袍子,试图说服:“师弟!她头七马上就到了,待她恶灵从地府归来,定会再次将这大道搅的天翻地覆,况且厉鬼现世,法力更胜以往,你妄不可感情用事啊”
所以,这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想将她肉身挫骨扬灰,更是要将她残魂打散,叫她化为乌有,也就是永永远远消失在这世间,没有来世……
“师兄信我,她不会再作乱了”他非常卑微地恳求师兄放她一条生路。
“你说不会作乱就不会作乱,你拿什么保证!”
“命”桦煜掷地有声道:“若她当真要祸乱天下,我以命相搏,不会给她伤害别人的机会,师兄……”他哽咽着,“拜托了”
岳掌门动容了,那个向来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天命之子,如今第一次这么狼狈地恳求岳掌门,岳掌门很是为难,犹豫一阵便下定决心地伸出手来,“把她交给我吧”
桦煜闻音一怔,将怀中之人护得更紧了。
岳掌门抬起脚踏入花丛,将妖异之花一株一株踩成烂泥,咄咄逼人:“师弟,为了这天下苍生,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更是为了你前途着想,放手吧”
桦煜低首将煞白的薄唇逗近她耳边,轻声呢喃:“纤尘,待会儿可能会让你不舒适,你且忍忍” 复又轻轻吻了她的耳尖。
谁也不能伤害她!
岳掌门步步逼近,嘴里念叨着为桦煜好的许多动听理由,桦煜一句也没听进去。桦煜将她冰冷的躯体从冰棺里揽起,一捏诀,灵剑从寒舍内窜入花丛,桦煜带着怀里的人儿御剑而上。
“师弟!回来!”岳掌门恼怒的攥紧拳头,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天际才无可奈何的松开拳头,叹气:“罢了罢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岳掌门负手欲离,忽然想起什么,回眸望向上空,淡声道:“愿你安好,夙焉仙宗随时欢迎你回来”
彼岸纤尘生前,除了白老师和慧眼识珠的桦煜知晓她是女子外,陨落不到七天,岳掌门也从桦煜口中听说彼岸纤尘真实身份,差点惊掉下巴,可岳掌门丙没有大嘴巴向众人公布实情。
几天后,岳掌门对外声称,大魔头已被桦仙尊打散神魂,也将其肉身烧为灰烬,已不复存在了。各派大佬摆设宴席大肆庆祝,只有岳掌门心神不宁,捏把冷汗。
往后,岳掌门再也没见过桦煜,却仍为桦煜保留空缺的长老之位,期盼他早日归来。
桦煜带着那具冰冷的躯体销声匿迹十年。
在十年间,各路修士四处搜寻“曼珠沙华”,将其拔了烧毁,甚至想出妙招让曼珠沙华永不生长在人界。
销毁的原因很简单,只因它们是彼岸纤尘生前最喜爱的花,曾被彼岸纤尘炼制强大的法器,害人不浅,人人又管它叫彼岸花。
他们发现彼岸花多生长于潮湿阴暗地带——如偏僻的山坡,阴冷的溪沟和尸气重重的坟头,更加坚持此花不祥,一致让彼岸花消失殆尽。
人陨花落。
彼岸纤尘生前做过多少愚蠢之事,记录在修真史录上,以便后人警醒——
如彼岸纤尘偷练邪功走火入魔,发疯杀害自己恩师,还与同门兄弟割袍断义,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立邪教,收十恶不赦之人,从降妖除魔的江湖侠士转修魔道搅乱大陆,甚至主事了一场‘永落城’上万百姓神秘失踪案,以及百位精英葬身火海案,简称“诡城之谜”案
最终章,那邪教被彼岸纤尘同门师兄带团灭了,‘他’也得了应有的报应,死在桦仙尊剑下,实在叫人心快。
…………
四季更替,死生轮回。
一晃而过,四百年后。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前夕。
四通八达的延绵集市一到正午,热闹非凡,街道左侧是一家繁华的酒楼,酒楼二层廊道上,有几位国色天香的美娇鹅倚在红木栏上磕瓜子聊天,楼下时不时有男子看呆,一头撞上前方木柱,惹得女鹅咯咯笑。
还有人兴奋的捏起嗓唱小调:“上面的美女看过来,看过……”
嘭!
又一个与前方柱子亲密拥抱的,男子恨恨的踹一脚木柱,“啊呸!老子容颜尽毁你赔的起吗”
路人经过时,都不免头上多个问号,对柱当街指骂怕不是有病。
“哇塞,这谁家郎君生的好俊啊”
酒阁二楼上,挥洒丝巾的女鹅以及街道上男女老少皆被一位过路人独有的气质所吸引。
那人身材欣长秀雅。他穿上好的墨色绸缎中衣,外披深蓝色华袍,精美的腰带右下方还吊着一巴掌大的墨色酒葫芦,酒葫芦纹路很别致,仿佛是一朵奇妙妖异的花形纹路。
而他脸上,挂着一张玄纹半截面具,无论从气质还是穿着都显突兀,不禁让路过的女子云娇雨怯地去偷看他。
“啪!”
“他娘的什么玩意!”
用薄布简单搭建的帐幕下,一个四肢发达的壮汉踩着长凳抖脚,极为不雅的吃着桌上那碗宽面,而他油腻腻的左手掌下,按着一本已经翻开的书页。
壮汉一边吃面一边粗鲁的吐槽,“这话本谁写的,太他妈恶心了!”
旁边吃水饺的小伙抬头疑惑的问:“怎么了?”小伙窥到壮汉手下的话本,暗叹连这等粗鄙汉子都识字,难得了。
壮汉甩下筷子,“老子还以为是热血沸腾的侠客闯江湖,没想到里面写了两个男的搞暧昧!作者是谁,老子要砍死他!”
“你是不是在看《奇缘剑客》?”
“咦?你咋知道”
小伙道:“这话本我已经看完了,这个作者太疯批太牛掰了,我为了黑他,把他三部作品我都追完了,而且还寄了很多菜刀,就差没亲自上门讨要说法。”
壮汉拇指擦了擦油乎乎的鼻子,认真听着,小伙继续说道:“他就是最近越喷越火的傻屌作家,署名是——天才大侠烂博士”
壮汉流汗,“看出来了,他的确很傻屌,里面没个女主,就是人见人怕的邪教宗主和济世救人的桦仙尊搞起了暧…呕!”壮汉想想就觉着浑身不自在,“不看了,闹心很,邪教宗主太坏了”
小伙嘿嘿一笑,跟着附和,“就是啊,看完后,感慨颇多,我一男的都忍不住想保护桦仙尊,他太可怜了,彼岸纤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墨衣蓝袍男子忽而顿足,当他听到别人议论后半句“彼岸纤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后,面具之下,一双森冷的瞳孔禀戾。
刹那间,有股无形的重力将两人狠狠按在地上,桌面也跟着坍塌,周围人茫茫然回头看热闹。
“咋回事儿?”
壮汉吃力地说:“我、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么重!”
小伙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挤爆了,“我感觉背上呼呼~有座大山!”
壮汉眼前的话本竟莫名其妙的飞走了。
壮汉狰狞着一张凶恶的脸,视线随着话本的方向落到墨衣蓝袍男子手中。
壮汉灵光一现,破口大骂:“槽!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有法力了不起啊!有本事咱一对一,只靠蛮力单挑啊!”
墨衣蓝袍男子并不理睬壮汉抛来的口头宣战,而是冷眸扫描书页,发现彼岸纤尘四个字,蓝袍男当即将话本捏为灰烬,壮汉见后,不敢再多言了。
蓝袍男子从腰间掏出两片金叶丢到壮汉面前,壮汉粗眉一柔,憨厚老实道:“嘿!公子,我不建议你多揍我几下,我很抗揍!公子别走啊!考虑考虑嘛……”
众人:“………”
酒楼上的娇娥们都盯上了墨衣蓝袍男,她们柔美的挥洒丝巾,声音婉转如莺,非常动听。
“呦~这位郎君好生特别啊,进来喝杯茶啊”
“郎君面具跟没戴似的,姑娘们一眼便识郎君容颜隽秀啊咯咯咯…”
蓝袍男子:“………”
“哎呀可把您给盼来了,来来来,大师这边请” 掌柜从酒楼内匆匆走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开始谈论:“妖邪作祟大概是在半个月前……”
女鹅们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这墨衣蓝袍男是掌柜请来的法师。
至于壮汉和小伙,他们终于恢复自由。小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壮汉则捡起地上的两片金叶,递给小伙一枚:“喏!你一个我一个,咱俩也算臭屁结缘,友谊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