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只要这世界上有人想着你,你就没有真的离开”
白至野家是沈念洲见过的最豪华的单身公寓,九十来平的房子被他装饰的格外服帖,阳台有个大落地窗,还有一个足够两个人坐的编藤吊椅,墙壁上挂满了相片,是他和一只可爱的白猫。
白猫的名字叫做“宝贝”,沈念洲也不知道这只猫是老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她只记得高一的时候他就养着这只猫,但宝贝年事已高,去年的时候老死了。
据老白说,那天宝贝像往常一样窝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电视,慢慢就睡着了,但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
宝贝死掉之后,老白说以后再也不会养猫了。
关于这只猫的记忆,是在高一的寒假,江瑶来沈念洲家住着玩,他们四个人一起打语音电话消磨时间。
起初只是徐逸洛和她在聊天,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她坐在床上,脸上偶尔冒出痴汉般的笑容,这一幕被江瑶拍下来了。
江瑶呢,也是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发到了他们四个人的群里。
她正和他聊得正欢,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气急败坏地就要教训江瑶,她俩绕着床追了好久,直到徐逸洛打来语音电话。
“你们两个怎么瞒着我住一起啦?”
江瑶笑道:“怎么了,不许啊?”
“可以是可以,你可不许欺负她。”
这话一说,江瑶更来劲了,坏笑着问道:“她是谁啊?”
“这还用问?”
“她是你什么人啊?”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缓缓响起他的声音。
“是我女朋友。”
沈念洲耳朵红的发烫,忙夺过手机,嗔怪道:“话不要乱讲!”
“沈女士害羞了!哈哈哈哈!”江瑶在一旁笑得好大声。
“反正是迟早的事儿。”
“啧啧啧!太甜了吧!”
“电灯泡起什么哄?”
这一句,把江瑶的嘴堵上了,她哼哼两声,说道:“谁让你在群里发起语音通话的?”
说完之后,江瑶才发现白至野加入了聊天,但一直是闭麦的状态,她愣了一下,试探地问道:“老白怎么不说话?”
白至野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退出了聊天,在群里发了一个消息:卡了。
江瑶趁此机会继续问:“你现在在哪?”
白至野:在家。
江瑶:那怎么会网不好?
白至野: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在阁楼。
江瑶:这么晚了在阁楼做什么?
白至野:撸猫。
白至野的猫,是比他女朋友还重要的存在(虽然那时候还没有女朋友),他给他的猫取名叫“宝贝”,之前徐逸洛问他,以后你女朋友吃醋怎么办,白至野脱口而出:换女朋友。
他的猫是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性格温顺,模样可爱,加上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摸着也格外的柔顺,唯一的缺点就是掉毛严重。
但作为白至野的“宝贝”,掉毛严重算得了什么?
此时“痴汉笑”转移到了江瑶脸上。
她眼看着江瑶的手在不停敲击着虚拟键盘,却迟迟不见她的消息,终于,删删改改了好一阵,她才发出消息去:念洲说她想看看。
她脸上挂满了问号,心说,这就是你深思熟虑后组织的语言?
屏幕那头的徐逸洛也看到了消息,疑惑地问道:“你想看?”
现在是不想看也得看了。
“我…想看。”
白至野立马发来了几张怀抱宝贝的照片,明明宝贝才是主角,沈念洲却不自觉地把目光看向了图片的背景。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若隐若现的青筋,颇有成熟男性的魅力,他穿着一件灰色棉麻睡衣,胸口处白皙的皮肤像顺滑的牛奶一样,虽然没拍脸,但单凭着这些细节,就已经脑补出了一个英俊优雅的大帅哥形象。
四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但各有各的原因。
徐逸洛在下面吹了一顿彩虹屁后,发了一句:给你们看看我家奇总。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奇总,是徐逸洛家养的哈士奇,帅是真的帅,拆家也是真的拆家,只要少溜它一小会,它回家一定要破坏一个家具,当初徐爸爸让他养哈士奇,就是为了让他锻炼身体,后来徐逸洛还说,如果不是奇总,就他那懒劲儿,肯定长不到一米八。
他高中长到一米八三,多亏了奇总。
之前他和她同桌的时候,还给她讲过奇总名字的由来。当时,徐叔叔把小只的奇总带回来,让他给奇总起名,他瞥了奇总两眼,小手一挥,说,就叫哈士奇吧!徐叔叔不满意,让他认真取,这不只是一只狗,也是他以后的朋友。
徐逸洛还暗地里不服,毕竟以他当时的高傲劲,是绝不肯与狗攀上关系的,于是学着旁人给徐叔叔称呼,给狗取名“奇总”。
徐叔叔竟然颇为满意,还夸赞了他一番,还说,咱家狗的名就得符合咱们家的格调。
于是,他们家的狗就跟徐总平起平坐了。
等了很久,她也没在群里看见徐逸洛发的照片,大概是和奇总玩得忘了时间,她便商量着和江瑶一起睡觉了。
刚躺下没五分钟,她的手机就收到了三四条消息。
第一张,徐逸洛揽着奇总,笑容勉强,看得出来他的表情都在用力。
第二张,徐逸洛表情冷漠,奇总的尾巴正扫在他脸上。
第三张还算正常,他的表情和奇总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脸是一张典型的厌世脸,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而一旁的哈士奇则咧着嘴,笑得像隔壁村的二傻子。
最后是一条消息:尽力了。
他们三个同时发出了一条长达三行的哈哈哈。
可现在,“奇总”也老去了,“宝贝”也不在了,江瑶也已经离开好多年了。
她真的好想念江瑶。
江瑶自杀的毫无征兆,她向往常一样上学,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天早晨,她给了沈念洲一个礼物,因为时间紧,沈念洲决定上完第一节课再看,但没等到第一节课上完,江瑶就跳楼了。
江瑶是文科班,在顶楼,她在一楼的普通理科班,等到有人喊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她甚至都没有见到江瑶的最后一面。
江瑶的信里有这么一段:
“书上说,‘只要这世界上有人想着你,你就没有真的离开’,亲爱的沈女士,我最喜欢玫瑰,每年这个时候,要记得来送我花。
我还听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星,可我不认识别的星星。你记得吗?之前一起去过的那家面馆,叔叔说吃一碗面可以叠一颗星星,放在漂亮的易拉罐里,可惜以后不能陪你叠啦,但如果你去吃,放在属于我们两个的易拉罐里,我应该会收到吧?
亲爱的沈女士,如果想念我,就抬头仰望天空,最漂亮的云是我,最耀眼的星是我,最温柔的风也是我。
我啊,下辈子想做个简单快乐的小狗,你觉得柴犬怎么样?”
江瑶自杀是因为遭到了班主任的骚扰,而每次班主任都留下了视频,以此来威胁学生,却不曾想,这既能是威胁工具,也可以是证据。
后来证据确凿,警方带走了那个恶魔。
可江瑶再也回不来了。
白至野已经穿好了围裙,准备开始做饭了。
“要不要吃火锅啊?我买了火锅底料。”白至野一边撸袖子,一边问旁边的白至野。
徐逸洛问道:“买虾滑了吗?”
“没买,忘买了。”
“那就不吃火锅了。”
白至野疑惑地盯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讲究?”
“没虾滑的火锅没有灵魂。”
白至野发出了啧啧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讲究人,吃个饭还讲灵魂。”话虽这么说,但白至野对于饭菜的讲究,胜过他们三个中的每一个,徐逸洛只是有些挑剔而已,但白至野是典型的“饮食完美主义”,水果,必须要切,酸奶,必须要倒杯子里,每一道菜都要讲究摆盘的艺术。
“那就做一个西红柿牛腩汤,再炒两个青菜,一个蚝油生菜,一个辣椒炒肉,吃完饭之后,再做个蛋挞,切个水果拼盘,怎么样?”
“就这些?”
白至野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又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还有可乐鸡翅,土豆咖喱鸡,红油抄手,香煎带鱼,清炒西蓝花,麻辣香锅,蒜香小龙虾…”
徐逸洛被他逗得咧嘴而笑:“够了够了,以后改名叫你白大厨。”
白至野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你以为?”
厨房对于两个人来说刚刚好,但对于四个人来说就太过拥挤了,林菁和沈念洲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于是站在厨房外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等等,你们俩会包抄手吗?”
她们两个齐齐点头。
但当白至野绞好肉馅,让她们俩开始包的时候,却翻车了,倒不是说包的不是抄手,而是不符合白至野对于抄手形状的定义。
徐逸洛闲着没事,在一边包了一个,却得到了白至野的夸奖:“对,这样才对。”
白至野像卸下了重任一样,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好好教”,就回了厨房。
她本以为徐逸洛会感到尴尬,可他却格外的认真。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么一捏,就可以了。”
抄手皮在他的修长手指的拨弄下,三两下就变成了一个裹着肉馅的漂亮抄手,林菁只跟着学了一遍就学会了,可沈念洲却连第一步也没看清。
一到了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情上,她就格外的愚钝,她故意把抄手往手心挪了挪,好挡住那个不争气的抄手,却被徐逸洛发现了。
可徐逸洛却没有嘲笑她,反而走到她身边,拿起一个抄手皮,放上一小坨肉馅,一步一步地开始教她。
“先把这个地方放过来,”他看着她做好了,才又进行下一步,“对,然后再这样…嗯很好…对,就这么捏起来。”
看着手中成形的抄手,她忍不住看着他笑了起来,她很少能做出这样没有明显缺点的“手工制品”。
他也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一旁的林菁看到了两个人眉眼传情,故意咳嗽了两声,这才让他们两个清醒过来。
徐逸洛又恢复了那种冷脸,沈念洲也敛了笑意,开始认真包抄手。
落地窗外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木质地板上,蓝牙音箱哼唱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轻音乐,心跳伴随着厨房轻柔的切菜声一起跳动,所有的声音揉在一起形成的人间烟火,让人忘却了诗和远方。
她想起了梵高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