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7章 老同学找张前进帮忙
年后的昆江市迎来了返程的高峰，各条街道车水马龙、人群拥挤，站台内外无不呈现一片繁荣景象，可这样的热闹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再过两天这又将成为一座空城。
诸如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发达城市，只有人来，没有人走，说到底昆江市还是太落后了。
记得毛主席曾说过——落后就得挨打，而整个昆江市低于一等的教育资源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捶打的对象，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一大早醒来，张前进的状态就相当糟糕，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样，胸口直闷得慌。
他坐在床上一直回想着昨夜父亲在梦里的教导，想着想着眼眶还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
安琪亚站在门外问道，她已经化好了妆，随时都可以出门。
“啊……没怎么，就是有点儿累。”
“是不是病了？”她走到张前进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要不今天你就在家休息吧。”她又说道。
“不，我今天还有好些个事儿呢。”
司机小言早早就候在了单元门口，这个刚满三十岁的青年人原先曾在省法院机关给领导开车，本来有大好的前程，结果不料自己的头儿犯了违纪的事儿，赶上新来的头儿又不待见自个儿，他待着也不开心便果断辞去了工作。
都说政府机关里头儿待惯了的人在表面工作这块儿十有八九都能做的到位，小言也不例外；夸张的说他在公司这两年里没有任何人打过他的小报告，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不招谁也不惹谁，为人口风紧，而且还很低调谦虚。
见安总一出门时拉着个长脸，小言马上知道这两口子一大早准又吵架了。他把安总伺候上车坐下后，接着在外继续等待下一位总。
“小言！小言！”
“安总您请说。”他弯下腰来耳朵贴着车窗等候人的吩咐。
“咱们先走吧。”
这句话在小言脑袋里转了一圈儿之后，他回答道：“安总，今儿可是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今儿是楠楠获奖的日子。”
“什么奖？也没听他说呀。”
“您还记得去年年底他曾给南方报社写过一篇《归途》的文章吗？”
“记得啊，怎么？！现在人终于回信啦？”
“可不嘛！当时是我送去的，人主编昨晚联系的我，电话里说楠楠这次得的是一等奖！”
“这准是知道我和他爸的背景了。”
“也不全是，我看过那篇文章，您别说，我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在阅读完后总觉得这里头儿描写的不仅仅是楠楠的爷爷，他更像是我们大家的爷爷。”
“得了！你也别吹捧他了。哎！人主编是不是还说了要准备请我们吃饭呐？”
“确实是说了，而且说的很有诚意。”
“怎么说的？”
“他们像是已经为楠楠毕业后的仕途提前做好了规划一样，说……说想让楠楠进报社。”
“呵呵～你也别难为那主编了，先应和着，想必他后头还有人在打着算盘呢。”
张前进走到二楼时咳嗽了两声，没几秒他西装革履的走了出来。
“早上好，张总。”
“早上好，小言。”
小言察觉到张前进镜框背后是满眼的血丝，两眼袋儿涨鼓着如在里灌足了黑墨水一般，颜色都翻上来压住了原本的肤色。“张总您慢点儿，小心头儿。”
张前进一落座，安琪亚就斜着眼歪着嘴恨了人一下，没料这一细节正巧被他给捕捉到了。
“开车！”
张前进深吸了一口气，他把安琪亚对他的不屑而萌生的怒火给强压了下去，对于今天自己的磨蹭也不再表示歉意，反让人觉得等他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儿。
车到达公司楼下后，两人前后脚进入了大厅，上电梯前安琪亚想了想又回身对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张前进！你最好把你藏鞋柜里的那条丝袜给我解释清楚喽。”
电梯门开了，安琪亚先走了进去。“怎么！你不上啊？”她疑问道。
张前进仰着头四处张望，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他一直等到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开门才肯上去。
“等等！等等！”
毛思聪从电梯缝里伸进了四根手指，门敞开的间隙他也看清了里头儿站着的人。
“张……张总，张总早上好！”他像见了鬼一样，说话战战兢兢的。
张前进认出了他，但还是故作姿态装不认识，他没啃声、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你到几楼？”张前进见他没摁电梯便问道。
“我………我到十楼。”说完，毛思聪才想起自己慌慌张张居然连要去几楼都差点儿给忘了。
“我还以为你也要去二十三楼。”
二十三楼本是公司中高管的办公场所，张前进有意和毛思聪开玩笑，可没想到这小子人都到公司了，脑子却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他糊里糊涂地回了人一句：“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说着十楼就到了，毛思聪刚踏出门就被张前进给叫停了。
“小子！我说你就这么去上班啦？”
毛思聪被人这么一问给吓傻了，他愣在原地准备等着挨领导一顿臭骂。
“好好看看你那裤子，再不把门关上就漏出来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拉链儿没拉，等拉好再抬头时，电梯已上到第十六层了。
一进办公室，张前进就躺倒在沙发上，他不是困，而是头疼的厉害。
咚咚咚……
他坐直了身子，接着用手揉了揉脸，等重新振作精神后才把眼镜重新戴了起来。
“早上好张总。”
首先进来汇报工作的是小李，随后是小王、小张，而毛馨总是最后压轴出场。
她站在张前进面前刚讲到一半，白色衬衣的第四颗扣子突然被胸给崩开了。这还没完，扣子上下的两个亲戚接到信号后也接连响应，这让毛馨的乳沟儿一下子暴露在了光照底下。
“行行行！今天就到这吧。”张前进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本是一件美事儿，没料到自己的头却因此疼的更加厉害。还没到中午，他就让司机小言把自己带去了医院。
在昆江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科里，护士长肖琴亲自为张前进打针。
“张总，您可得多注意身体了，人一上了年纪就比不得那些个年轻人了；况且现在虽是春天，但你也不能只穿件衬衫就算了事了吧。”说话间，肖琴把一根头发粗的针管儿插入了人手背里。
“肖护士长提醒的是，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不知怎么回事，张前进现一听到衬衫俩字就浑身发烫，今早出门时人还好好的，一不留神居然还发起烧来了。
肖琴回护士站后立刻就给自个儿老公打去了电话，没几分钟，从楼上下来一位高高瘦瘦的大夫，乍一看他和张前进还有几分相像，都是平头，也都是四眼。
“哟！前进，您可是稀客呀，怎么来了也不上来找我喝茶。”
张前进一看从门外进来的是自己的老同学博奕，想当年上高一那会儿，他可是自己的铁杆儿，俩人坑蒙拐骗无一样不做，每天一放学就嚯嚯着对方四处疯玩儿，结果每回考试人家都名列前茅，而自己却落在后头儿赶鸭子。
一见到此人，他手就痒痒。因为他当初退学多半是这小子给害的！他把张前进祸害完后，自己却洗心革面了。如今摇身一变他倒成了医生，而自己却成了老板…………想想，得归自己是个老板，要不见了这人还不取人性命。
“我说博弈你积点德吧！就你那张嘴能把凋谢的菊花说活喽！”
“此话怎讲啊，仁兄！”
“呵呵～你那办公室门口贴着的那简介里不都写着的嘛————博弈，男，痔疮科主任，曾经参加过多台手术，又是到法国、又是到印度去进修过，然后回国后还兼任着什么大学的副教授，我就纳了闷了，给人雕菊花玩的是手上功夫，可你这嘴巴怎么越来越厉害了呢！”
“你这混球，来～脱了衣服咱俩练练，我正憋着一身的怨气没地儿撒呢。”
“别啊～有气你该找你老婆才对，你找我算哪回事嘛！”
“你少扯那没用的，说说，你到底咋啦？”
“还能咋？！被你气病了呗。”
“哎！我听说咱们楠楠拿奖了？”
“拿什么奖？”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什么呀？！有话直说。”
“今早的昆江日报上公布了去年摘得百灵奖的获奖人员名单，上头有你儿子的名字和照片，人还拿了一等奖呢！”
“你看清楚了吗？别见谁都说是我儿子。”
“你小子……你等着我拿给你看。”博弈左右瞄了瞄，看见远处正好有一书架，顶头儿放着的正是今天的报纸。“来～你好好看看。”
张前进接过报纸定睛一看，虽然每个获奖人的大头照只有拇指这么大，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儿子。“还真是他…博弈你看，他写的《归途》获奖了，这写的是我父亲。
“你儿子可比你有出息多了。”
“那是！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遥遥也不错，再过几月该毕业回来了吧。”
“别说了，说到这孩子我就发愁。”
“怎么了？快跟我说说。”
“还是不说了，免得给你添堵。”
“咱俩谁跟谁，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
“你知道遥遥修的也是医学，就……..就跟你妈一样也是那什么颌面修复专业。”
“你接着说。”
“这不马上要毕业了嘛，她却说她想留在美国。前进！你想想看，咱们俩家都只有一个孩子，楠楠还好，他好歹在国内你好把控他的未来，可遥遥不行，她离得远，万一就嫁那儿了，你说我和她妈还不得急死。”
“明白了……你就说怎么才能让她回来。”
“当然能有一份跟她所学专业对口的工作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这不扯淡吗！你要说医疗技术方面的事我可能没你这个实践家懂，但就单单颌面正畸这一块儿，我可太熟了。昆江什么条件呐！你看看我妈，年轻时候不得也经常往外跑，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条件跟不上，无论是个人手艺还是环境设施都落后于其他地方，人得去外面取经深造啊，可学完你回来照样儿无法实操，再是英雄好汉也要被现实给憋屈死。你让她回国可以，但不能让她留在昆江，最好去北京或者重庆，往发达城市去跑。”
“我知道，这些我们都考虑过。可是我和她妈走不开啊！你想想，我就接着你刚提到过落后的那个话题开始讲；我在这好歹是名主任，你先别管我是给人雕菊花还是洗木耳，可我该拿多少就拿多少，再者说这医院待咱不薄呀，上到领导、下到护工，方方面面都有着数不尽的关系。可等你人一去别的地方，又要从头开始………前进，说实话我再折腾几年就想退了，走不了上层路线，咱就图个安稳这也行啊。”
“说那么半天，你直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你这不明知故问嘛！你妈虽说人退了，但不也常回院儿里给人做手术的嘛。”
“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现在人进哪个单位不得先通过考试，你以为像那几年？！”
“笔试没问题，这我可以给你打保票，等到面试这关就得靠你了。”
“知道了，我帮你把话带到。”
“先谢谢了，到时候请你们全家吃饭。”
“吃饭？！你先把老子的青春还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