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4章 我挖了一个地窖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如意终于又忙起来了。司膳送来的日用宫份充盈了小厨房，可没几日她就发现，怪不得尚食是肥差。
宫份便是她们使劲吃喝也是用不完的，猪肉暂且不说，可以挂晾起来做腊肉，可剩下果菜日益蔫朽，俏儿她们虽是宫婢，但平常也吃的很好，将朽了的果蔬扔弃了几次后，如意觉得实在可惜。
她想要一个地窖。
挖地窖也不是不行，毕竟不是挖地道。可需要一些工具。
工具也不是没有，可需要贤妃娘娘的手批。
去和贤妃娘娘要手批，还不如再去偷工具来的快一些，还能避开侍寝警告。
可俏儿的眼神杀让如意打消了再偷一次的风险。且不说跪的那一夜，单是想想锋利的剑刃，就让她脖颈一凉。
怎么办呢？如意盯着厨房竹筐里的鲜菜，心里想着从前看过的小说里都是怎么个情节。女主有需要的时候，总有人支援帮忙。可她来了大宣几个月，除了身边的几个人，也没……
哈！怎么没有？那位巡尉李大人！
想来李巡尉是很有善心的，不然那天晚上就不是一个人在那儿等着捉她们了，也不会听她们辩解的。
“俏儿，你能联系到李大人吗？”
俏儿托了几层关系，用好几个“后妃辛秘”换来了李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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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意写日记，一定会记下那尴尬的一天。
俏儿和李巡尉说如夫人有事找他，没说具体什么事。李巡尉答应了会来，但也没说具体多会儿来。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一幕：
李巡尉走进古华轩的院，看到了那晚捉到的圆脸宫婢。她的裙子撩系在腰间，和几个宫人一起蹲在地上，汉子一般挥舞着种花的小铁铲在挖土，嘴里还间歇地喊着劳动号子：嘿哟！嘿哟！大嫂子！嗯呀！二妹子！嗯呀！挖呀！挖呀！为了生活挖呀！
听到他清嗓，圆脸宫婢抬起头，脸对脸。
“如夫人叫属下来，请姑娘代为通传。”
随后如意和李巡尉都被对方吓住了。如意吓住是因为她看清了李巡尉的帅脸，可刚刚着实在帅哥面前出了丑。而李巡尉被吓住，是因为圆脸姑娘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跳起来，拽下腰间的裙子，顺势在裙上揩了揩手，作出一副端庄的仪态：“咳，李巡尉，我就是如夫人。”
这圆脸竟然是古华轩的如夫人。李巡尉面无表情的脸微微裂开。
“李巡尉，你看这片地方怎么样？”如意指着她们刚刚挖了一个小坑的地，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向阳、避风、排水方便的地窖选址。
李巡尉自然不知，也看不出此地有何不同。但既她问了，便敷衍：“夫人的地方自然是很好的。”
“这就对了！”如意两手一拍，拍出一股尘土，呛地自己咳了两声，“李巡尉，我遇到了天大的难题求你帮帮忙。”
“夫人有事吩咐便可，属下尽力而为。”李巡尉拱手。
如意就把她要挖地窖的事说了，还老老实实地说明了不想找贤妃娘娘要手批的原因，更特意穿插重复了三遍她要用的铁锹、红砖等工具材料。说完热情洋溢地带着李巡尉参观了她的厨房，还特意指着一个大陶罐说：“多亏你那日放我一马，才让这桂花有了做酒酿的机会。”
她拍了拍李巡尉的肩头，像山头结义一样粗着嗓子：“好弟兄，再过个把月桂花酿好了，也分你一樽。”
爱干净的李巡尉，锦袍被她拍出一个灰手印，紧绷的脸终于彻底裂开，登时也明白了那夜哪里是贤妃娘娘的吩咐，根本就是窃酒，好大的胆子。
但说来奇怪，瞧着面前这个圆嘟嘟的夫人，莫名生不出拒绝之意。他眉毛不自觉得抖了几抖，草草应了，仓皇离去。
李巡尉很守信，接连几天往古华轩里送东西。先是铁锹，然后是红砖，再后来又送了几把锄头。偶尔碰到他不忙的时候，还会上手跟着挖一会儿。
如意为了让大家干活的时候氛围轻松愉快一些，会时不时的耍宝开玩笑，逗逗这个逗逗那个，年轻力壮的李巡尉自然也不能逃过。李巡尉腿长腰细，肥瘦正好，呸——是胖瘦正好，使劲儿时能看到手臂肌肉的线条，很是养眼。如意有时说的嘴瓢激动了，难免带着几分调戏。
“啧啧，瞧我们李大人的线条。”“春喜，若你也有李大人这样的肌肉和力气……”“李大人好腰，你的夫人可真是有福气！”……
她是现代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李巡尉却每每偷偷红了脸。
“如夫人，请您有点女子的样子。”“夫人，您别……”“圆脸！你再说！”后来李巡尉好像也丢了规矩，脸皮跟着厚了几寸。
生产资料和生产力大大提升，不过半月，地窖就已成形——中间一口圆井，深四五米，挖好后又在井底两边分别挖了两个储藏室，砌了红砖的台阶，井壁抹平整，还做了一个木头的地窖门。
地窖完工的那日下了点毛毛雨，也没能打散如意举办竣工仪式的热情。她指挥着古华轩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混熟的李巡尉，对，他叫李沛明，大家一起把存了半个多月的土豆等果蔬分类装筐存到了储藏室里。
盖上地窖门的时候，如意难掩激动，这是她来大宣王朝做的第一件正经大事，迈出了延长食物食用期限的历史性步伐。她朝天哈哈大笑三声，豪气十足：“鼓掌！”
时间久的相处下来，不说脾气合得来的俏儿，碧桐姑姑和珊瑚也受她影响有了很大改变。这个如夫人，实然不若传说那样，却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是平日待她们极好，所以只要不出格，姑姑再不多说什么。
这会儿见她带头鼓起掌，大家也都高兴地跟着鼓掌。古华轩的小院里传来了啪啪啪的掌声和笑声。
李沛明一边应付着拍手，一边看着圆脸夫人毫不顾忌女子形象，被细雨打湿的额角碎发贴在侧脸上，有点狼狈，也……有点有趣。她要的实现了，今后应该也不再需要他了吧。
他喉头不由耸动，深深压下，眼皮垂下，不再看如意，借口要走。
“小明，你去哪？一会儿有竣工晚宴，你不参加？”如意在他身后喊，听着声音里含着的笑意，就知道她今天有多开心。
李沛明想，一个地窖而已。若她开心，再挖十个他也是愿意的。可……那是如夫人，是皇上的妃嫔。他转身拱手：“夫人，属下一会儿还有任务，下次再来吧。”
“哟呵，平常喊我圆脸，这会儿怎么变夫人了。”如意嘟囔着，对他说，“那你等一下。”
如意跑进厨房，拔开桂花酿的陶罐，舀出一樽倒进酒篓，又跑出来将酒篓递到他手上：“便宜你了，泡好的桂花酿，第一口，送你尝了。”
李沛明接了酒篓，笑的舒意：“却之不恭，属下告退。”
竣工晚宴。如意割下盆里长高的蒜黄，就着鸡蛋炒了，还有糯米鸡，烧茄子，桂花杏仁豆腐……满满摆了一桌的菜，还端了桂花酒。她紧闭屋门，特令今夜无大小，招所有宫人都上桌一起庆祝。
开始谁都不肯坐下，俏儿想坐，屁股刚着凳子，见碧桐姑姑瞪她，又赶紧起身，站在一旁跟如意挤眉弄眼。
“好碧桐，好姑姑，难得今天大家这么开心，就不要扫兴了嘛！就一顿饭而已，大家辛苦了这么久，也该犒劳一下。这一桌菜，不也是你的功劳嘛，快来快来，”如意拉过碧桐，按到她旁边凳子上，又招呼别人，“快点，赶紧都坐，饭菜要凉了。尝尝我种的蒜黄。”
碧桐姑姑一脸无奈，宠溺地看着如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夫人在她眼里不像后宫妃嫔，倒更像自家的小侄女：“好啦，仅此一次啊！”
见到碧桐姑姑发话，大家才稀里哗啦涌着坐下。如意这个夫人主子当的着实没有权威，可那又怎么样呢？碧桐姑姑把古华轩的所有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如意更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再满意不过。
大家没吃过蒜黄，也没人去主动夹，好奇者只夹一口鸡蛋尝尝。如意一人给夹了一筷子蒜黄，板着脸叫她们尝。俏儿现在是如意的头号支持者，鼓起勇气吃了一口。
口感特别，有点蒜味儿，但又不辣不呛口，嫩嫩的，比韭菜还嫩。好吃，好吃。俏儿又主动夹了一筷。大家瞧着俏儿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也纷纷试吃……一发不可收拾，一盘蒜黄炒鸡蛋，一会儿就见底儿光盘了。
又是成功的尝试！
古华轩里，除了碧桐姑姑稍稍年长，所有人都是及笄左右的年华，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聊，嘻嘻哈哈，像一群相亲相爱的小姐妹。如意看着这场景，要多满足有多满足。
快吃完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嘭地一声，吓得全体噤声看去，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细瘦的人影。
“谁在那儿？”碧桐厉声。
那影子动了动，又僵住，顿了半晌，从外头传来细细一声——“喵”。
明显是人在学猫叫，如意眼珠一转，嘘了一声，悄悄起身就去推窗户。猛不丁窗户一开，外头那女子惊地一怔，与如意撞了个脸对脸。
只见她瘦瘦的瓜子脸涨得通红，占了一半脸的大眼睛慌张的眨了又眨。她立在窗外，身形有些僵，手里的帕子被捏的死紧：“如……如夫人，我……我来找猫，你看到了吗？”
如意忍俊不禁：“猫是没看到，红脸的丫头倒是有一个。”
“你！你说谁是丫头？你不也和我一样？”女子辩，哼了一声转身想走。
“诶？向夫人？”俏儿适时喊了一声，叫停了她的脚步。
“是我，怎样？”她扭过头来，语气生硬，看着似紧张的快哭了。
“好了好了，”如意笑着去开了门，“不逗你，原来你是向夫人。我们在吃晚饭，你要一起吗？”
“谁要吃？”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向夫人三两步就进了屋。
外人进来，坐着的宫人自然哗啦啦站起来立到一边。红脸的向夫人毫不客气，坐到主位上：“谁去给本主换一副新碗筷。”
如意挑眉，坐到她对面，宫人收拾着空盘和用过的碗筷，告退出了屋，珊瑚拿来了新碗筷，可桌上的菜所剩无几。
“我再给你做点新的？”如意看着向夫人眼神灼热的快把盘子烧出洞来。
“不必如此客气，不过你非要坚持，便再炒个你们刚说的什么蒜黄鸡蛋吧！”向夫人在桌上齐了齐筷子，夹了一筷糯米鸡。
这是在窗根偷听了多久？少说有半个时辰吧。如意忙叫碧桐姑姑再去炒，又斟了一杯桂花酿给她推过去：“向夫人，蒜黄要再等等，你且慢些吃，尝尝我新做的桂花酿。”
向夫人狼吞虎咽，连着吃了好几口，又端杯干了桂花酿，才腾出油乎乎的小嘴：“好好喝，可饿死我了。听说你在挖地，我本是想来看你在挖什么，没想到你们在做好吃的。我在窗外听你们热闹，也不敢敲门进来，站的我更饿了。”
她抽出帕子擦净嘴，眼瞟着酒壶，如意觉得好笑，又给她斟了一杯：“向夫人以后直接进来便是，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在挖地窖，存菜用，今儿太晚了，明天你来，我带你进去看。你酒量如何？可不能在我这儿喝多了。”
“你不必担心，”她摆摆手，又一口干了，“我父亲从小就点酒喂我，别的没培养好，酒量是顶好。”
向夫人盯着她：“我前些日子病着没与你相处过，但听了你很多传言。现下看来，好似不实。你既约我看地窖，还有这么好的酒菜，我便认你这个朋友，我知道你叫如娇娇，娇娇，以后你叫我向珍就行。”
如意的灵魂活了三十多年，看人还是不会出错的。向珍憨态可掬，又伶俐大方，很招人喜欢，而且和原主没有过节，就算她不主动说，如意也会把这个小姑娘当朋友的。“向珍，”她笑着叫。
“娇娇，”向珍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