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7章 染月（二）
我们一共九个姑娘。
两晚拍卖一个。
拍卖到第六个时，先前被领走的姑娘，有人遍体鳞伤的被送了回来，有人再也没回来。
文娘并不多问，只要客人给足了钱，爱把姑娘领到哪里去都行。
而被送回来的姑娘，已经没有拍卖价值，她们大多因姿色不如其他红妓，被文娘安排去接了散客。
第六个是谁？
剩下的四个人心中都很忐忑，我和刚刚熟悉几日便成了好友的湖光紧紧拉着手，她害怕极了。
这一日，等到戌时，文娘也没有派人来叫我们，我们心中越是等待越是忐忑不安。
虽然都清楚，谁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但都在祈求，只要活着就好。
“别怕，湖光，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想办法，活着。”
我不停安慰，被吓到发抖，手脚冰凉的湖光，她小脸已经惨白了。
湖光比我小几岁，今年才十四岁，因为父亲赌博欠债，把她卖到了文娘手里。
我甚是怜悯她，再加上相近的身世，总想更多疼惜她，可我实在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因为事发突然，教授给我看的是染月是被更改后的部分资料，
我只是清楚我的任务，但并不知晓关于染月其他的细节。教授叮嘱我， 只要不改变大方向和结局就好。
不知即将发生什么，我脑子里浮想了很多办法，帮连夜湖光逃跑，乔装换面，或者假装跳河淹死……时至今日困在这间屋里，都没用，都没用。
文娘把我们看的很紧，一切想法都没机会实行。
秦欢的侍女终于开门进来“文娘叫你们……”
她故意一口气不说完，弄得我们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
“别怕呀，都有这一遭，今晚……文娘让你们四个一起去。”
我们听闻都变了脸色，这是什么规则，突然变一起了？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去晚了有你们好受的。”
心里怕是怕，几个人也不敢迟疑，我一路都拉着湖光，湖光总小声的问我，“染月姐，我可以不去吗？”
我只能拍拍她的手背，尽量安抚她冷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原本一楼跳舞的台子，最近歌舞全停，文娘将其用红漆彩带装扮了一番，专用在了拍卖上。
这几日，客人越来越多，光是来的看客都会大把大把的花钱，
文娘没想到原本只想从夜春尘手里搜刮几笔，没想到财源四面八方滚滚来。
长醉院的人气日渐高涨，文娘为刺激客人消费，在第六次拍卖时，
推出了一夜四拍，还在舞台中央搭了两个纱账，最高价者可以进去随意挑选。
而在纱帐中等待被挑选的我们，除了遮住面部纱巾，要全部一丝不挂。
我拉着湖光准备上台，心想，既然两个人一个纱账，我还能稍稍陪她片刻，然而，之后的路，谁知道呢。
在入纱帐前。
文娘要求我们先在台上轻舞一段，让客人们看看身段。我同手同脚笨拙的跳着并不难的舞步，一转身差点摔倒。
抬头间，一双眼睛正尖厉的看着我，夜春尘来了。
他真的来了。
虽然，心中想了他千万遍，可是他今日真的来了，我又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因羞愧和心跳加快我忘记了躲避他的眼睛，他为何直直的盯着我，或许我戴着面纱他不知道是我。
舞蹈结束，客人们并不在意我们笨拙的舞姿，
而是有人眼神落在腰部，有人眼神落在胸部，有人眼神落在脚上……不停的研究打量。
“好了好了，各位大爷老爷们，先收收口水，请姑娘们进纱帐，我们开始拍。”
文娘走到舞台中央，示意我们四个进纱帐。
我自然是拉着湖光进了一个纱帐，她还在哆嗦。
不一会儿，外面吵闹声变大，开始拍卖了，文娘走到纱帐外，凶厉的命令我们，“赶紧把衣服脱了。”
起初湖光不肯脱，没办法，我只能帮她脱，一边脱一边嘱咐她，什么都没活着重要。
其实，哪里是我安慰她，也是在安慰我自己，虽然看多了现实残酷，红尘泥沼，轮到自己身上，仍然是心慌胆颤呀。
纱帐里的时间飞快而过，明明是半个时辰，却觉得就像一瞬间的事。
听到文娘宣布。“今晚是这四位大爷高价拍下我们的姑娘，快，大家鼓掌。
别不开心曹公子，还有各位没拍到姑娘的大爷，我文娘绝不让你们今晚白来一趟……”
我还是心中暗暗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谁拍到了我们。
湖光听到文娘的话，一下扑到我的怀里，不停地落泪，
看着她白嫩的肌肤，未发育成熟的身体，稚弱的脸蛋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
“不要哭了，妆会花。”
“染月姐我不想活了。”
“怎么样都要活着，知道吗？一生的苦难何止这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我……也不知道。”
纱帐的帘子略微动了一下，我和湖光瞬间鸡皮疙瘩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
湖光埋在我的怀里不敢抬头，我看到一只手伸进帘子，但停顿了一下，
不是迅速打开的纱帐，是轻轻的慢慢的，然后一个高大的人影闪了进来。
夜春尘。
他是今晚出价最高的客人，只有最高价者有最先随意挑选的资格。
他进账站定，依旧如刚才看我跳舞那般盯着我，不知道他会选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隔壁，他不说话，我心中越发不安。
过了片刻。
外面开始有人催促，他便拿起脱下放在旁边的衣服，随便拿了一件扔到我身上，并命令道，“穿上。”
他选了我。
是从台下看到我跳舞时就决定选我了吗？
还是为之前，我日夜斟酒倒茶与他浅浅相识的那点情分，他想救我于水火？
我感到欣喜，安全，甚至有些幸福，如果人生中第一个男人能是自己喜欢的人，此生也算圆满了。
再看看湖光，她楞楞的从我怀里起开，她没想到，在这花街巷柳的轻浮之地，除了满脸横肉的员外老爷，竟然还有英俊潇洒的俊俏郎君。
湖光直勾勾的盯着夜春尘，那份渴望被眼前男子选中的心情外溢到了脸上。
我实在不忍心湖光落入他人之手，起码在我心里，夜春尘是个好人。
如果他能带湖光走，以他的财力，定能帮她赎身，让湖光从此离开长醉院，离开文娘。
夜春尘不耐烦的蹙眉，催促我“快点。”
我看看湖光看看夜春尘，当即跪下，“请夜公子选湖光吧。”
夜春尘一脸怒气的蹲下来，一只手用力的托住我的下巴，仿佛我违抗了天条一般，“是本大爷选，不是让你选。”
“我知道，不管公子出于何种原由选择我，我都请求您选择湖光吧，您是好人，她才十四岁，她……”
我哭着请求他，他越发愤怒，没等我说完，夜春尘就将我推倒在地。
已经被夜春尘迷住的湖光，看到我倒地才缓过神来，“染月姐你没事吧。”
湖光扶住我，我依旧跪地不起，请求夜春尘。
湖光这时也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她也跪在地上委屈至极的说“公子选姐姐啦，我没关系。求您带姐姐走吧。”
“闭嘴，不许说话。”
听到湖光如此一番话，我心中也不再有半分犹豫，必须让夜春尘选湖光。
第一次，厉声呵斥湖光，湖光乖乖的闭上了嘴。
此时的夜春尘已经起身，他低头看着我，又恢复了平日的面色，无愤怒也无欣喜，静如湖水。
他把地上的另一件衣服扔到湖光身上，命令到“穿上。”
看他改变选择，我赶紧帮湖光穿衣服，湖光的眼神里其实充满了希望和喜悦，但她依旧不舍的拉着我。
我不停安抚她，“去吧，公子是个好人。”
湖光穿戴整齐，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但我还是推她出了纱帐，而夜春尘已经先她一步出了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