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初雪
那鱼从小就欣赏好看的东西，比如好看的糕点，好看的衣服，以及好看的人。
苏璟阳就属于好看的人这一类。
他阳光帅气，喜欢打球，中学时期的女生尤其喜欢这种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男生，每逢下课，苏璟阳都会在篮球场上打球，完美的投球动作、时不时撩起球衣露出的腹肌，吸引了一圈为他加油送水的女生，就连教学楼的窗口边，也围着对他芳心暗许的一群女孩子们。
但那鱼不属于那一类女生，她只是偶尔路过的时候会多看一眼，欣赏够了便挪开目光，不会再有别的心思。
真正发生变化的转折点，是一次体育课。
那天篮球场的球飞向了路过的那鱼，苏璟阳冲上来接住球，但也扭伤了脚，那鱼为了感谢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会多买一份饭，放在苏璟阳的课桌上，她也因此被误会喜欢苏璟阳。
再加上之前她也会在篮球场边上看他，因此连她的好闺蜜陆圆圆对此也深信不疑，谣言多了，那鱼的解释反倒被认定是掩饰。直到高二，身为体育生的苏璟阳离校集训，这件事情才慢慢平息。
再见苏璟阳，那鱼却忽然觉得，当初在学校被一群女生追捧着的男神，貌似也并没有那么神颜。
真正的神颜……
那鱼思绪飘走，脑海里浮现出宋训的脸。
“好久不见啊。”
苏璟阳开口，拉回那鱼飘走的心思。
“好久不见。”那鱼礼貌回复。
身旁的陆圆圆看了看苏璟阳，又扭头瞅了瞅那鱼，然后对着那鱼偷偷摆出一副贼兮兮的笑。
那鱼选择性无视掉了。
“这么冷的天，你们打算去哪？”
苏璟阳手肘撑在车窗上，熟络地问着那鱼和陆圆圆。
陆圆圆回他:“打算去青岚市逛逛。”
“我正好也要去青岚办点事，”苏璟阳目光落回那鱼身上，“载你们一程。”
“这么巧？”陆圆圆脸上惊喜，立刻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谢谢。”
那鱼和苏璟阳对视了一眼，也接受了苏璟阳的帮助。
“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多等十分钟了。”
陆圆圆回头对那鱼小声说完，麻溜地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然后把车门紧紧碰上，坐上去之后边朝那鱼使劲眨眼，让她去副驾驶。
“……”
坐上副驾驶，车内暖气扑面而来，那鱼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腿上，扒拉了下因为静电变得毛躁的头发。
苏璟阳用余光看着她，浅浅笑出了声。
坐在后座的陆圆圆透过后视镜发现苏璟阳的面部动作，立马发微信给那鱼报喜。
“嗡嗡——”
那鱼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拿出来一看，有两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陆圆圆刚发的消息排在前面，那鱼没理，率先打开了下面宋训发来的消息。
时间是半小时前，她刚出门的时候。
宋训:你今天不在家？
那鱼盯着这条消息，眨了眨眼。
他怎么知道的？
虽然好奇，但还是没问，那鱼老实回复:对呀，今天和朋友去玩。
那鱼打完字刚发出去，宋训就有了回音。
宋训:什么时候回来？
那鱼:可能晚上吧，公交车末班之前。
宋训:嗯。
话题戛然而止。
那鱼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悬，慢吞吞又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那鱼:你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
宋训已经三天没来她家吃饭了。
那鱼的脚腕恢复得很快，四天前宋训送她去医院复诊，医生说她现在就是去慢跑也没什么大问题，等到晚上的时候，宋训没有去那鱼家吃饭，那鱼也没有再送饭过去。
按理说，她大可以像第一次那样继续做两份给他拿过去，但是那晚她很纠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帮她打下手。
至于上次那段被她爸那延军中止的对话，也没了任何后续。
她的脚腕扭伤算是自作自受，根本不关宋训的事，但是他还是帮她摘了一个星期的菜，洗了一个星期的碗，等她的脚腕完全好了之后，便不再来打扰她。
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暗自思忖的时候，宋训回了她的消息。
宋训:嗯，一日三餐。
那鱼看着这条消息，心里突然有点闷闷的，索性收起手机，不再去看。
“不过你为什么会回雨峦镇啊？”
奔驰平稳地驾驶在山间小路，车内气氛有些闷，陆圆圆看着前排默不作声的二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那鱼，然后自己主动挑起了话题。
“雨峦镇这几年在建设文化城镇，我被招过来建个篮球运动馆，”苏璟阳接过陆圆圆的话头，“就在文新路，最近刚开馆，有空可以来看看。”
“好啊好啊，”陆圆圆满口答应，“我一定会带着那鱼去看看的。”
“……”
见那鱼一直不吭声，等红灯的间隙，苏璟阳主动问起了那鱼的近况。
“那鱼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鱼的手指在手机侧边的亮屏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听到话题转向自己，她收回手指，把手机倒扣着压在帽子上。
“我毕业就回来了，”那鱼说，“在镇子里开了家甜品店。”
“就在老街那边，从小平巷右转过去，”陆圆圆紧跟着那鱼的话说道，“那鱼做的甜品可好吃了。”
苏璟阳点点头肯定:“高中的时候有幸吃到过，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很不错。”
“啊？高中？什么时候？”
陆圆圆对此完全不知情，她看了一眼那鱼，满眼控诉。
之前还一直不承认喜欢苏璟阳，结果还偷偷送甜品给人家，这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那鱼对这件事印象不深，细细回想了一下，记忆才清晰了些:“那时候是教师节吧，我做的小饼干，老师和班上同学都有的。”
“那我呢？”
“你不是三天两头为了补作业请假的么。”
“……”
车稳稳地在青岚市世贸商场的大路边停下，窗外雨已经停了，只留下萧瑟的风。
苏璟阳忽又想起一件事情，在那鱼和陆圆圆下车前叫住了她们。
“一月二号高中同学聚会，你们来吗？”
那鱼和陆圆圆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同样的疑惑。
“没听说啊。”陆圆圆说。
苏璟阳:“可能还没在群里通知，我听亚科说的。”
“有的话我们会去的，今天谢谢你。”
那鱼重新戴上帽子，转头对苏璟阳道谢。
苏璟阳阳光地笑着:“别客气。”
那鱼打开了车门，呼啸的风一下灌进车里，她迅速下了车。
陆圆圆后一步下了车，挽住那鱼的胳膊走进商场，再回头一看，苏璟阳的奔驰才缓缓开走。
陆圆圆有些兴奋:“我觉得苏璟阳对你有意思。”
那鱼感到离谱:“……你觉得错了吧，多少年没见过了。”
“那也能旧情复燃！”陆圆圆反驳着，“你们高中就差捅破那个窗户纸了，结果他集训去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对他没那意思，他对我更是没有。”
“我不信，苏璟阳多帅啊，初高中就那么优秀了，更何况现在人还开上了奔驰，做了馆长……”
那鱼瞥了陆圆圆一眼，“那你是不是对他也有意思？”
陆圆圆摇头，“没有啊。”
那鱼学着刚刚陆圆圆的语气，说道:“我不信，苏璟阳多帅啊，初高中就那么优秀了，更何……”
“停停停！”陆圆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打断那鱼的话，“你真不喜欢了？”
“就没喜欢过。”那鱼认真看着陆圆圆，“你别再费劲撮合了。”
“那你今天在车上心事重重是为什么？不是回忆起了中学少女心事？”
那鱼被陆圆圆的话一下子噎住，两秒过去，她才矢口否认，“我才没有心事重重。”
晚上，雨峦镇开始下雪。
一开始只是雨中带着点零零星星的小雪点，到后来雨点消失，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从空中飘落，没一会儿地面便见了白。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
那鱼和陆圆圆一下公交车，后者便激动地拿出手机拍雪。
二人手上皆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亏得陆圆圆臂力强，还能举起手机拍照。
那鱼两手塞得满当当，实在腾不出手去掏手机，便挨着陆圆圆和她自拍了几张。
二人自拍完，陆圆圆还是觉得不够，调了后置去拍雪景。
“诶，有帅哥！”
旁边陆圆圆拍着拍着突然叫了一声，那鱼瞅着陆圆圆还在拍摄的屏幕，一个高挑的身影入镜，就站在公交车站前面的路灯下。
簌簌落下的白色雪幕中，男人身材极佳，简单的驼色大衣穿出了超模的感觉，飘雪落在他的肩头，随即消失无痕。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宛如一棵迎雪而立的青松，暖黄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散落，为他的周身晕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逆着光线，男人的脸朦胧不清，但那鱼还是一眼辨认出男人的身份。
是宋训。
那鱼看见了宋训，宋训也同样注意到了站台上的那鱼。
下一秒，那鱼看着他迈着大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径直朝向她的脚印。
陆圆圆和他照面不多，并没认出宋训，看着宋训一步步走近，兴冲冲地抓紧那鱼的袖子小声说:“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而那鱼则愣愣地，看着他站立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身边不明情况的陆圆圆，差点激动地大叫。
“重吗？我帮你提吧。”
宋训虽然是问那鱼，但话落之后就已经把那鱼手上的东西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这时，他仿佛才注意到一边呆住的陆圆圆。
“你的也给我吧。”
“啊？”陆圆圆傻站着，一愣一愣地把自己手上的东西也给了宋训，“谢、谢谢你。”
宋训的手很大，原本两只手拎着都费劲的东西，他一只手也能拿的很轻松。接过二人的东西以后，他便转身先一步走在了前面，把空间重新留给了后面的那鱼和陆圆圆。
陆圆圆走到半路还没缓过来，等到路口快要分开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那鱼:“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大帅哥的？”
“他是我的邻居，宋训。”
那鱼看着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的宋训，也不知道他在那个路灯下等了多久，墨色的头发上居然浅浅染上了一层雪。
“啊！就之前……”陆圆圆终于想起来，随后降低了音量继续道，“把你甜点扔垃圾堆的那个？”
那鱼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立刻替宋训解释说:“那是个误会，他对奇异果过敏，没办法才扔掉的。”
陆圆圆瞧着那鱼这反应，顿时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猫腻。
回家的分叉口已经到了，陆圆圆也没再问什么，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向宋训道了谢，走了另一条路。
晚上九点的街道，历史重现一般，又只剩下那鱼和宋训二人。
“你是专门在那里等我的吗？”
那鱼低着头说着，眼睛看着地上莹莹的雪，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嗯。”
宋训走在那鱼后面一点，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着那鱼低着头刻意在雪地上走出一条直直的脚印。
“为什么？”那鱼问。
“……”
走过两个路灯，宋训都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那鱼抿了下嘴巴，看着宋训的影子从后面绕回来，绕了一圈又一圈。
那鱼停住脚转身，却没想宋训和她的距离并不远，她的脸几乎靠上了他宽厚的胸膛。
那鱼下意识往后一退，脚踩在湿滑的雪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宋训伸手揽住了那鱼的后背，才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鱼感觉他把她的身子往他的身前搂了搂。
有一瞬间，那鱼感觉他们在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