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咸鸭蛋
宋训家餐桌前,那鱼把便当包里的两份意大利面拿出来。
食物的香味像打开了闸,立刻混入四周的空气,原先没感觉到饿的赵思逸,闻到这味肠胃立马不安分地“咕咕”叫了起来。
“……”
微妙的气氛被这动静打破,那鱼笑了出来,把其中一份递给赵思逸。
“给我的?”赵思逸有些意外。
“嗯。”
“你晚上吃了?”
这句话是一边的宋训问的。
那鱼摸了摸鼻子:“对呀,我吃过了才给你送过来的。”
宋训看着她从鼻子上挪开的手,转头对赵思逸说道:“你晚上不是有约吗?”
“啊我?”赵思逸懵了圈,但再转眼一看并排站着的那鱼和宋训,一下反应过来,“啊是啊,我差点忘了!”
赵思逸紧紧咬牙,颇为不舍地把那鱼递过来的那份意大利面重新放回了那鱼身前,“我晚上有约来着,谢谢小姐姐好意。”
“约定的是九点十分吧,”宋训说着,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就是金钱。”
听懂宋训的暗示,赵思逸一刻都不敢耽误,脚底抹油地窜到了玄关。
“那我先去,赴约,了啊!”
赵思逸打开门,一股冷风拍在他的脸上,他回头望了眼优雅站在桌前的宋训,眼里满满的控诉。
宋训:“不送。”
铁门被紧紧碰上。
过了一分钟,宋训手机里连续弹出几条赵思逸发来的微信。
赵思逸:
训哥你不厚道!
你知道我找房住多辛苦吗!
你还让我晚上吃泡面!
你见色忘义!
宋训动了动手指,转账过去五百。
赵思逸那边秒收。
赵思逸:谢谢老板,我以后工作时间以外绝对不去打扰您,祝您约会愉快~[可爱]
把手机放在一边,宋训在餐桌边坐下。
那鱼依旧站在旁边。
那鱼晚上其实没有吃饭,她带了两份,本来是打算和宋训一起吃,然后再顺便把餐盒和便当包拿回去,没有想到宋训的助理也在,便撒了那样善意的谎言。
而今,助理有事先走了,那鱼一时不知道这饭该吃还是不该吃。
宋训拉开旁边的餐椅,看向那鱼:“再吃一点。”
那鱼有些犹豫:“我吃过了……”
“看你吃,比较香。”宋训打断她。
那鱼抓了抓头,终究还是扛不住饿,顺着宋训给的台阶应了下来:“好吧,那我再勉强陪你吃一点。”
那鱼低头吃着饭,没注意旁边宋训脸上出现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翌日。
那延军拿了十多个自己腌的咸鸭蛋放到鸡蛋篮子里,准备上班之前先去看看那鱼。
早上街口一般都是早起的妇女们的地盘,一群买完菜和早餐的妇女站成一圈,七嘴八舌讲着家庭琐事或者是镇子上的八卦。
那延军早已熟视无睹,没注意妇女们的眼神时不时瞟向他,骑着摩托车从她们旁边缓缓开过。
“喂,延军哥!”
刚开过去没多远,那延军听到那群妇女里面有人喊住了他。
他应声停下车,回头张望。
邓莉提着菜跑过来,站到那延军车前把菜放在台阶上,看样子要和那延军细聊。
“你家闺女那事,你知道吗?”
“啥事?”那延军皱眉。
“据说昨天去了医院……”
那延军没听完,直接眉头展开回复:“哦,那是因为她平时没注意把脚腕给扭了。”
“还没说完着什么急,”邓莉啧了一声,继续说道,“听说是和一男的,看的妇科,估计是未婚先孕……”
那延军顿了三四秒,然后开始哈哈大笑,“哪听的天方夜谭,我家闺女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未婚先孕!”
“我看你们这群人呐,”那延军扫了一眼在一边暗暗偷听的其他妇女们,“与其隔这胡编乱造,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孩子。”
说完,那延军也不管身边的邓莉,直接开着摩托车走了。
咚咚咚——!
那鱼正在厨房淘米,门口重重的敲门声响了一阵,等那鱼过去要开门的时候,门已经被那延军迫不及待地自行打开。
“爸?怎么了?”
那鱼看着那延军进门气冲冲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臭丫头,我是催你找个男朋友,但我没让你未婚先孕啊!”
“什么未婚先孕?”那鱼更懵了。
“你昨天去医院了吗?”
“去了啊。”
“看的骨科?”
“不然呢?”
那延军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这人没耐心还脾气躁,虽也不至于人云亦云,但议论的人多了他一时也难免心慌,毕竟无风不起浪。
那延军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倒了一杯水灌下去,喝完水瞅了那鱼一眼:“和你去医院那男的是谁?”
“啊?”那鱼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真有男人?!”那延军又不镇定了,“所以你真看的妇科?”
“不是,什么妇科啊,这都啥跟啥啊!”
那鱼也无语了。
“那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吱呀——
那鱼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延军的问题,后院的门打开,那延军顺势看过去。
“……”
宋训拿着一摞黄瓜,和那延军对视而立。
“伯父好。”宋训身子一滞,而后关上门,朝着那延军开口。
那延军呆坐着,眼睛直直地黏在宋训身上。
半晌,他的身体才装上了发条,恢复了行动力。
“你好你好,”那延军站起身,绕到宋训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是叫宋训是吧?”
“嗯。”
宋训点头,抬手拿起一根黄瓜,站在垃圾桶旁边准备给黄瓜削皮。
“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
“爸!”那鱼把一直围着宋训打量的那延军拉到一边,“你想什么呢!”
那延军笑眯眯地靠近那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可以啊鱼娃儿,会拱白菜了。”
“不是,你误会了!”
那鱼撇开他,据理力争。
“宋训他看我行动不便来帮我打下手的!”
那延军眼睛往那鱼脚腕上移,两天时间,那鱼脚腕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不少,看起来只比正常脚腕肿了一点。
那延军目光移回那鱼脸上,眼神表示:“信你才怪。”
那鱼:“你什么眼神啊!”
“行行行我懂了,”那延军摆了摆手,“小年轻的事情我不干涉了,我上班去了。”
“……你懂什么了你懂。”那鱼嘟囔着。
那延军往玄关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不过,你没有未婚先孕吧?可不能干这事啊!”
“你才未婚先孕了!”
那鱼红着脸反驳。
那延军:“老子要能生就好了,重新再练个号。”
“……”
玄关的门关上,屋内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那鱼气鼓鼓回头,发现宋训正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自己。
那鱼立马泄了气,干咳一声:“你不要介意我爸的话,他估计就是听到什么八卦,误会了。”
“嗯。”
宋训收回视线,把手上削好的黄瓜放在了盘子上,而后他没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垂着眼睛看着盘子里的黄瓜。
“你的脚腕快好了吗?”
那鱼愣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好了很多的脚腕,抿了抿唇:“快好了。”
她看着宋训背对着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鱼垂头,心情莫名有些难过。
他问这句话,意思是不想和她有牵扯了吗?
宋训又拿起一根黄瓜,侧过身子对着垃圾桶开始削皮。
那鱼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情是惯例的平淡。
忽然,她看见他的眼睛快速眨了眨。
“等你的脚腕好了,我还能偶尔来这里吃饭吗?”
那鱼听见他的声音。
明明是寒冬,他的声音却像是春天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了她的心。
那鱼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是什么意思,门口一阵响动让她的话堵在了嗓子口。
那延军又返回来了。
他没察觉二人之间略显暧昧的气氛,大大咧咧把咸鸭蛋放在了桌子上。
“腌了两筐咸鸭蛋,给你分一点,”那延军说,“另外还有件事。”
“什么?”
那鱼颓着脸地走过来把咸鸭蛋收走。
“镇里元旦晚会知道吧,你来当主持人。”
“喊我?”那鱼塌着的脸一下子提起来。
“本来往年有啥活动都是陆圆圆主持,今年她学校也要办晚会,你顶一顶。”
“我又没做过这种事……”
“会说话就行。”那延军不容拒绝。
“那个…宋训,”说完,那延军转身面向宋训,“你也来。”
见宋训没反应,那延军又补充一句:“主持人总要有个长得好看的,撑撑场面。”
那鱼:“……?”
……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了一周,雨峦镇的天气却在一夜之间完全换了个季节。
圣诞节前夜,陆圆圆约了那鱼第二天去市里逛商场。
第二天起床,那鱼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被得了狂犬病一样的寒风卷着,砸到玻璃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昨天看的天气预报明明是多云,今天亡羊补牢地又变成了雨夹雪。
那鱼只下床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没一会儿身上便染上一层凉气。
她一步做两步又钻进温暖的被窝,身子微微发着颤。
那鱼心里起了退堂鼓,想发消息给陆圆圆说改天,结果陆圆圆未卜先知似的,先一步给她发了消息。
陆圆圆:
起床了没有?
别想鸽我,我在你家门口。
快起床给我开门!
那鱼:……
那鱼最终认命,抖着身子套上了羽绒服,去给陆圆圆开了门。
半小时过后,二人出了门,迎面一股冷风夹着冰籽一样的雨扑过来,像一把把尖刀,隔着三层棉衣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
那鱼掏出手套,跺着脚往手上套,被斜吹过来的雨砸了几下脸之后才撑开了伞。
“怎么去啊?”
“搭公交车吧。”
那鱼跟着陆圆圆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那去市区得一个小时吧。”
“没办法,镇子里没计程车,”陆圆圆比那鱼抗冻,光着手掏出了手机,查询公交车的班次,“八点头班车,这个点就快到了。”
那鱼和陆圆圆站在了公交站台下,站台的棚子不算大,两个人收起伞,仍有零星的雨吹进来。
那鱼从头到脚都穿得厚,头上顶着米色的针织帽,身上浅蓝色的羽绒服及膝,白色直筒牛仔裤里面还套了条加绒的光腿神器,配套的蓝色雪地靴里面穿的也是毛线袜。
但即使如此,她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依旧是忍不住地跺脚取暖。
两个人缩着身子坐在站台边等了快半个钟,也始终没见一辆公交车的影子。
“怎么回事?还不来?”
那鱼鼻尖被骚扰不断的寒风刮得通红,她抬手揉了揉鼻子,屁股往陆圆圆那边挪了挪,看向她手里的手机屏。
陆圆圆正在看公交车的最新跟踪状态。
上面显示着通红的一句话:
雨峦镇路段道路管控,9:00之前暂不通行。
“……**!”
空荡荡的公交站台,陆圆圆一声咒骂划破了天际。
“现在怎么办?”
那鱼比陆圆圆淡定许多,毕竟她现在已经快被冻得麻木了。
“不去了算了,去你家追剧。”
“然后把我做的甜点都吃光?”那鱼甩了陆圆圆一个白眼,“你这算盘声,比这风声都大。”
陆圆圆丧着脸:“那你说怎么办嘛!”
那鱼吸了吸鼻子:“等呗,也就二十分钟,不差这一会儿。”
陆圆圆:“你不是怕冷吗?”
“我可是克服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坚持到现在,今天不出个门,我亏大了。”
那鱼恨恨地往下拽了拽头上的帽子,抱着臂继续开始跺脚。
二人就这样又在冷风冷雨中坚持了十分钟,狠话虽然那么放出来了,但那鱼还是顶不住生理上对天气的抗拒,最后还是和陆圆圆决定打道回府。
站起来刚走了两步,一辆白色奔驰停在了那鱼身边。
奔驰朝着那鱼滴了声喇叭,那鱼停下脚步,问旁边的陆圆圆:“你叫滴滴了?”
“都跟你说了没滴滴。”陆圆圆也纳闷,偏头看向缓缓降下的驾驶座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男人一张立体英俊的脸慢慢地展露出来。
那鱼看着驾驶座的男人,陌生却又熟悉。
他笑着眼睛注视着那鱼,语气一如当初的爽朗:“真的是你啊,那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