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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叶挽歌,你终于,想起来了?”

萧煜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落下的审判铡刀,斩断了所有伪装的退路,将血淋淋的真相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叶挽歌跪在地上,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之前的惶恐与怯懦如潮水般褪去,眼底只剩下淬了冰的、熊熊燃烧的恨意和一片被怒火焚尽的死寂荒芜。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祇、却残忍如恶魔的男人,苍白的唇角竟勾起一丝极淡、极冷、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是,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血泪,带着千钧的重量,“想起我是南玥国公主叶挽歌,想起凌王府的铁骑是如何踏破我的家国宫门,想起我的父王母后是如何死在你们萧氏之手!萧煜,你早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战战兢兢、摇尾乞怜,甚至……甚至对你生出那可悲的妄念!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趣?特别有成就感?!”

最后一句,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痛楚。被欺骗、被玩弄、被践踏的感情,此刻比国仇家恨更让她感到剜心之痛。

萧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眼中那赤裸裸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让他心底莫名一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翻涌上来。但他面上依旧冰封一片,甚至因为她的指控而更添几分戾气。

“有趣?”他嗤笑一声,弯下腰,冰凉的指尖猛地攫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仰视自己,承受他眼中翻滚的风暴,“叶挽歌,你觉得本王留你性命,日夜将你放在身边,就只是为了有趣?”

他的力道让她下颌骨生疼,但她倔强地咬着牙,毫不退缩地瞪视着他,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难道不是吗?将我圈禁在此,如同逗弄笼中之鸟,予取予求!时而给点虚无的甜头,让我误以为看到了希望,时而又狠狠践踏,将我打入地狱!看我痛苦挣扎,看我在仇恨和……和那些可笑的情愫间辗转反侧!王爷的乐趣,果然非同一般!残忍得令人发指!”她字字诛心,也字字自伤,仿佛要用这最尖锐的语言,刺穿他,也刺痛自己那颗被愚弄的心。

“予取予求?”萧煜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可怖,他猛地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语气却森寒刺骨,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和压迫,“叶挽歌,你若真知道什么叫予取予求,就不会还能完好地跪在这里跟本王说话!本王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以为你能反抗得了?你以为你还能保留什么?”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扫过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全身,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仿佛打量所有物般的占有欲,让叶挽歌浑身汗毛倒竖,心底涌起巨大的、本能的恐慌。她猛地想后退,却被他死死钳制住下巴,动弹不得。

“你南玥国覆灭,是咎由自取,是逆天而行!”他甩开她的下巴,猛地站起身,仿佛厌恶什么脏东西一般,语气恢复冷酷,试图用这冰冷的定义掩盖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和心底莫名的烦躁,“本王留着你,自然有本王的用处。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堆青玉碎片,寒意更盛:“否则,碎掉的,就不止是一个笔洗了。你那些侥幸逃生的旧部,不知道还能经得起几次追剿?嗯?”

叶挽歌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还掌握着她旧部的线索!他用他们残存的、岌岌可危的性命在威胁她!

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怎样可怕绝望的境地。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冷酷、心思深沉如海,她在他面前,如同渺小的蝼蚁,连拼死一搏的资格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徒劳。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几乎要噬人的情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渗出血丝的红痕。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麻木的、死水般的顺从。所有的棱角似乎都被瞬间磨平,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奴婢……知罪。”她重新伏下身,额头抵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板上,声音沉闷而空洞,听不出任何情绪,“请王爷责罚。”

看着她瞬间收敛起所有利刺,变得如同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傀儡,萧煜的心头那股莫名的躁郁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更宁愿她像刚才那样瞪着他,恨着他,哪怕那恨意灼人,至少是鲜活的、有温度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更加烦躁,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他冷哼一声,语气恶劣:“既然知罪,便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听雨阁半步!滚!”

这等于变相的禁足,将她彻底打入更冰冷的牢笼。

“是。”叶挽歌低声应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一摔,膝盖本就磕得生疼,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萧煜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欲扶。

叶挽歌却像是被毒蛇碰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极其迅速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厌恶和警惕,仿佛他是什么肮脏可怕的瘟疫。

萧煜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叶挽歌不再看他,低着头,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书房,背影单薄而决绝。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萧煜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笔架上的毛笔震落一地,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高德全闻声小心翼翼进来:“王爷……”

“滚!”萧煜一声暴喝,如同受伤的困兽。

高德全吓得连滚爬爬退下,大气不敢出。

萧煜独自站在狼藉的书房内,胸口气息起伏不定。他看着地上那堆碎片,又看看自己方才欲扶未扶、此刻空空如也的手,眼神复杂难辨。愤怒、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和深究的……失控与刺痛。

事情的发展,似乎开始偏离他最初的计划和掌控了。那个女人的恨意,比他预想的更烈。而她方才那避如蛇蝎的眼神,竟让他感到一丝……窒闷。

叶挽歌回到了听雨阁,桃枝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膝盖处的污渍,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王爷责罚您了?”

叶挽歌摇摇头,声音疲惫沙哑到了极点:“我没事。从今日起,我们需安心待在院里,没有王爷命令,不得外出。”她顿了顿,补充道,“任何人来,都说我病了,不见。”

桃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样子,担忧不已。

禁足的日子正式开始。听雨阁仿佛真的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死寂无声。每日饭菜依旧有人送来,份例未减,却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尊重,送饭的小太监态度愈发轻慢,甚至有时会故意拖延,送来的饭菜都是冷的。

叶挽歌知道,这是王府最现实的风向标。王爷厌弃了她,下面的人自然跟着踩低捧高,拜高踩低。

她并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和下人态度。她整日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四方天空,看着云卷云舒,看着日升月落,心却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熬。

恨意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恨萧煜,恨萧氏皇族,恨所有毁了她家园、杀她亲人的人。可每每夜深人静,那些短暂虚假的温存画面——他递过来的菜,他偶尔温和的询问,他教她写字时偶尔靠近的气息——又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与后来的羞辱、威胁交织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堪,更恨自己的不争气和愚蠢。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真的成为他掌心无法逃脱、只能等待宰割的玩物。

她开始努力回忆过去的一切细节。母后的那支玉簪,萧煜似乎很在意?他书房里那些关于南玥国的典籍和图册……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南玥国那个关于前朝宝藏和隐匿复国力量的隐秘传闻……难道萧煜的目的在此?他留着她,是为了那个传说?

这个猜测让叶挽歌心底发寒。若真如此,她的处境将更加危险。一旦榨干利用价值,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她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自救或者……复仇的方法。

机会来得偶然。禁足后的第五日,一场秋雨过后,桃枝在清扫院落时,发现墙角狗洞处似乎有被什么东西反复扒过的痕迹,旁边的泥地里,半掩着一枚极其不起眼的、生了锈的小小箭镞——那是南玥国宫廷侍卫一种特制袖箭的箭镞,样式独特,她绝不会认错!

叶挽歌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是旧部!他们还在!他们或许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尝试用这种隐秘的方式联系她!

希望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骤然亮起,瞬间驱散了部分绝望。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箭镞,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铁锈膈应着皮肤,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力量。这是她和过去、和那些誓死效忠的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然而,还不等她想到如何回应这危险的信号,当夜,凌霄院突然来人。

来的不是萧煜,而是高德全。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传达的命令简短而骇人:“王爷有令,搜院!”

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冲进听雨阁,开始翻箱倒柜,动作粗暴,毫不留情。桃枝吓得瑟瑟发抖,哭喊着:“你们干什么!这是姑娘的东西!”

叶挽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那枚箭镞,她藏在枕芯里!

她强作镇定,脸色苍白地看着高德全:“高公公,这是何意?”

高德全皮笑肉不笑:“王爷丢了件要紧东西,怀疑府里进了手脚不干净的人,各处都要搜查。苏姑娘,得罪了。”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她脸上逡巡。

眼看一个侍卫走向床铺,伸手探向枕芯,叶挽歌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阻止。

就在这时,那个侍卫果然从枕芯里摸出了那枚生锈的箭镞!

“公公,找到了这个!”侍卫将箭镞呈上。

高德全接过那枚不起眼的箭镞,眼神锐利如刀地看向叶挽歌,语气森然:“苏姑娘,此物从何而来?私藏兵器,可是大罪!您这是与何人暗中联络?”

叶挽歌面色惨白如纸,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个冷沉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那是本王的东西。”

萧煜缓步走入,夜色在他身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他看也没看叶挽歌,直接从高德全手中拿过那枚箭镞,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前几日收拾旧物,顺手扔了,想必是被不懂事的野狗叼到了此处。怎么,本王扔件不要的破烂,也要向你们报备?”

高德全吓得立刻跪地,浑身发抖:“奴才不敢!奴才愚钝!奴才该死!”

“都滚出去。”萧煜挥挥手,语气不耐。

侍卫们如蒙大赦,迅速退得一干二净。

院子里只剩下萧煜和叶挽歌两人。空气凝滞,落针可闻。清冷的月光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萧煜把玩着那枚生锈的箭镞,目光终于落在叶挽歌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神深邃如渊,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了然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叶挽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打破了死寂,“看来禁足,并不能让你学会安分。”

“本王给你的警告,你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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