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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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18章 织网之始,景休深查

紫宸殿的书房内,熏香袅袅,是价值千金的龙涎静心香,气息醇厚绵长,寻常仙家闻上一闻都能感觉灵台清明。然而此刻萦绕在桑籍鼻尖的,却似乎总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清冷微涩的墨香,以及那纸上秀弱却透着执拗认真的字迹。

他烦躁地放下手中那卷看到一半的兵书,揉了揉眉心。这几日被变相禁足,除了抄写那些令人头痛的经文,便是阅览这些枯燥的典籍,实在是闷得发慌。父皇的怒气似乎还未完全消解,连往日里会来探望他的几位交好仙君,近日也来得少了,想必是得了什么风声,刻意避嫌。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案一角,那里随意放着景休昨日呈上的那个普通宣纸卷轴。青色丝带松散地系着,露出里面一点墨色。

宁神静心指法?

桑籍嗤笑一声。他自幼修行,什么高深玄妙的宁神法门没见过?天宫宝库里这类典籍堆积如山,哪轮得到一个孤女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粗浅玩意儿献宝?

真是……可笑又可怜。

他本打算让景休直接处理掉,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又让他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因为那日清晨那双受惊的、湿漉漉的眼睛。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图谱上工整到近乎笨拙的笔迹,透着一股与这冰冷天宫格格不入的、小心翼翼的真诚。

他伸出手,指尖掠过那粗糙的纸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丝带。

卷轴摊开,那所谓的“指法”再次完整地呈现在眼前。线条确实勾勒得清晰,灵力运行的路径标注得一丝不苟,甚至在一些关节处,还细心地用更小的字注明了气息转换的细微要领。

桑籍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起初依旧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玩味。但看着看着,他脸上的轻慢之色渐渐收敛,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这指法……似乎……并非他想象的那般完全一无是处?

运行路线确实奇特,与他所知的任何主流宁神术都迥然不同,甚至有些……剑走偏锋。但仔细推演下来,其中几个关窍的设想,对于疏导因急躁冒进而淤塞的灵脉、平复焦躁的心绪,似乎……真的有那么点歪理?

他如今的状态,不正是灵脉因之前强行冲击瓶颈而略有郁结,心绪因被罚而烦躁难安吗?

这指法,倒像是……歪打正着?

桑籍心中那股因被小觑而生的不悦淡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探究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照图谱上所绘的起手式,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的仙力,循着那奇特的路径缓缓运行。

指尖划过空中,带起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

一开始并无甚特别感觉,甚至因为路径生疏而感觉有些滞涩别扭。但当他耐着性子,尝试着完成第一个小周天循环时,一股极其细微的、若有似无的清凉感,竟然真的顺着那运行路线,隐隐渗入了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转瞬即逝,甚至可能是心理作用。

但确实……让他因长时间阅读而紧绷的神经,舒缓了那么一丝丝。

桑籍动作一顿,眼中讶色更浓。他放下手,目光再次落在那卷粗糙的图谱上,神情变得认真了几分。

有点意思。

这素锦……倒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全然无知无觉。竟还真懂些偏门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再次尝试。多年的皇子教育让他习惯了对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保持一份警惕,即便它看起来再无害。但这份“小惊喜”,确实冲淡了他不少烦闷。

他将卷轴重新卷好,这次却没有再随意丢在角落,而是放在了手边一摞待阅文书的上方。

*——*

与此同时,景休并未像表面上那般,完全将芳菲殿送来的东西抛之脑后。

那份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违和感,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在他敏锐的感知边缘徘徊。他信任自己的直觉,这份直觉曾多次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

殿下可以觉得有趣,可以不在意。但他作为心腹近卫,有责任将任何潜在的风险扼杀在萌芽状态,无论那风险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

他并未声张,而是动用了自己的一部分隐秘力量,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更深层次地调查“素锦”以及那份“指法”。

他首先去了天宫藏书阁最深处的残卷库。这里收纳着无数年代久远、残缺不全、来历不明甚至被视为无用或危险的功法秘籍、杂学异闻录。管理此处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终日醉醺醺的老书仙。

景休出示了紫宸殿的令牌,直接询问道:“近来,可有人,尤其是一位年轻仙子,来此查阅过与宁神、静心、或是偏门指法相关的残卷旧籍?”

老书仙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打着酒嗝,含糊道:“年轻仙子?来这鬼地方的,除了老夫,几年都见不到个活人影子……嗝……宁神指法?那边第三排……落灰最厚的那几架子……自己看去……”

景休耐着性子,亲自去那落满厚厚积灰、蛛网密布的书架间仔细搜寻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近期的借阅记录也一片空白。看来,素锦所谓“偶得于残卷”的说法,要么是假的,要么……那残卷并非得自天宫藏书阁。

这条线索似乎断了。

但景休并未放弃。他转而开始调查素锦的出身背景。忠烈之后,家族为守护若水而尽数战死。这是天宫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景休要查的更深。

他动用了特殊渠道,查阅了极为隐秘的功勋卷宗存档。在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里,他找到了记载素锦父母事迹的寥寥几笔。其父确是一员骁将,其母出身似乎也并无特别,只是某个早已没落小仙族的女子,并无记载显示其族中传承有什么奇特偏门的功法。

唯一的疑点在于,卷宗末尾有一行极不起眼的小字注解说,素锦母亲那一支似乎极其偏远古老,早已与主流仙族断绝往来,具体传承不可考。

不可考?

景休的手指在那三个字上停顿了片刻。是因为太过微不足道所以无需考证,还是……有什么原因,让人无法考证?

他带着这个疑问,又悄悄去了一趟司命府下属、负责记录仙界各族血脉渊源谱系的溯源殿。此处看守更是严密,若非他手持桑籍的令牌且身份特殊,根本难以进入。

他调阅了所有可能与素锦母族沾边的、无论多么偏门古老的谱系记录。浩如烟海的玉简和古籍几乎将他淹没。经过长达数个时辰的枯坐翻阅,在一卷几乎要碎掉的古老兽皮谱系图的最边缘角落,他看到了一个早已被朱笔划去、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氏族名字——“幽瞑”。

旁边的注解模糊不清,只隐约提到此族早已湮灭于上古某次劫难,其性喜居幽暗之地,族人稀少,踪迹诡秘,所修功法与主流仙道大相径庭,多涉魂、念、引、惑之属,曾被一些古仙视为……“异端”。

幽瞑?异端?魂、念、引、惑?

景休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词汇,与他昨日在那指法图谱上感受到的、那一闪而逝的诡谲隐晦之意,隐隐对应上了!

难道……素锦的那套指法,并非什么无害的偏门杂学,而是传承自其母系那早已湮灭的、被视为“异端”的古老氏族?!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套指法的真正目的,恐怕就绝非“宁神静心”那么简单了!

景休立刻起身,脸色凝重地离开了溯源殿。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殿下!

然而,当他快步赶回紫宸殿,踏入书房时,却看到桑籍正再次拿着那卷图谱,手指无意识地按照上面的路线比划着,脸上带着一种放松和探究交织的神情。

“殿下!”景休心中一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桑籍被打断,不悦地抬起头:“何事如此惊慌?”

景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将自己查到的关于“幽瞑”古族的信息,以及自己的猜测,简明扼要地禀报了出来。

书房内一时间静默无声。

龙涎香的烟雾依旧袅袅婷婷,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凝滞感。

桑籍听着景休的禀报,脸上的放松之色渐渐消失,眉头越皱越紧。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又抬头看向神色凝重的景休。

沉默良久。

忽然,桑籍却嗤笑出声,打破了沉寂。

他将那卷轴随手扔回书案上,语气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嘲讽:“幽瞑古族?异端?景休,你是不是查案查得走火入魔了?就凭一个早已湮灭、名字都差点找不到的古族,和这不知真假的零星记载,你就怀疑这套粗浅的指法是什么邪术?”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负手道:“即便她母族真与那什么‘幽瞑’有关,那又如何?都是多少万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与她一个孤女何干?她若有那等心机和本事,何至于在芳菲殿过得那般凄惨落魄?”

在他看来,景休的猜测实在是太过荒诞离奇,小题大做。那指法或许来历有些偏门,但效果是实实在在能让他感觉舒缓些许的。至于什么“异端”、“惑心”,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景休还想再劝。

“够了。”桑籍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到此为止。不过是一套指法罢了,本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本王的判断。”

景休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看着主子那明显不悦且不以为意的神情,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能将满腹的疑虑和担忧强行压下,垂首应道:“……是属下逾矩了。”

但他低垂的眼眸中,警惕之色却前所未有的浓烈。

殿下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能。

那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孤女,以及她那套来历可疑的指法,已然在他心中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暗中握紧了拳。

无论殿下如何认为,他都必须盯紧芳菲殿,盯紧那个叫素锦的女人!

蛛丝马迹已现,猎人与猎物的博弈,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已然升级。

而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皇子却不知,那根致命的丝线,已然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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