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嬉鬧之間,振海舅舅和金大少回來了,兩人手中拎著各式各樣的袋子,有酒有肉,滿滿當當。
金大少把東西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拎起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放在了院子裡的桌上,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草藥味。
“大伯,您家裡有沒有煎藥的爐子?”金大少向外公問道。
“有,你大娘身體不好,這幾年每天都要喝些草藥,我剛還準備去煎藥嘞。”外公說著就走向一個小屋裡,翻騰了起來。
我看了下金大少,好傢伙,這是要做什麼,好好的道士不做,改行做中醫了?!
“蘇悅傷勢未愈,我特地去尋了一些補氣血的藥。”金大少看我有些疑惑,便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我剛到家,只顧著和外公外婆噓寒問暖,倒一下把這茬給忘了。
這幾天下來,我對金大少也更多了一些瞭解。平日裡雖然看著吊兒郎當,關鍵時刻還真不含糊,先是從被妖氣操控的蘇悅手中及時救下了我,既而又將其收服,這會兒又心心念念其身上的傷勢,拋開事實不談,不得不說還是蠻靠譜的。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啥也不說了,還得是咱金大少。
外公端著爐子走到門口生起了火,金大少把草藥一股腦地倒進水壺中,手中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一把破蒲扇,便蹲在地上扇起了風來,時不時地瞅一眼蘇悅,滿臉歡欣。
真可謂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外公外婆和振海舅舅去張羅飯菜了,蘇悅挽起衣袖,也參與了進去,眾人有說有笑,我走到金大少身旁蹲下。
“老金,問出什麼了?”
我知道金大少肯定會問振海舅舅一些村子裡的事情。
金大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什麼奇怪的,村子裡的人都安居樂業,沒有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
我有些疑惑,這古窯村,遍佈妖氣鬼氣,怎麼會沒有對村裡的人造成什麼影響呢?
要知道,鬼是不祥之物,集貧賤,衰敗,悲哀,災禍,恥辱,慘毒,黴臭,傷痛,病死,夭亡,孤獨,淫邪,妄想,惡運,疾病,薄命,痛苦,入魔等十八種災禍於一身,常人僅是偶然撞鬼,輕則身體不適,胸悶氣短,重則黴運纏身,家道衰落。若是遇到了那難纏之鬼,甚至丟了性命也不無可能。
而妖就更別提了…在道家傳統文化中,妖是一種神秘而古老的存在。其形象也多種多樣,有的妖以美麗的女子形象出現,如傳說中的狐妖蘇妲己,蛇妖白素貞…有的則以猙獰的怪物形象示人,妖的行為也各不相同,有些妖善良溫和,與人類和平共處;而有些妖則邪惡殘忍,危害人間。
這古窯村,同時聚集了鬼和妖兩大勢力,絕非偶然,若不是奔著這村子而來,那,定然還有別的陰謀。
怕只怕,莫不是奔著我來的!
金大少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他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陳陽,我剛大致看了下村裡的佈局,這村子別的地方目前看來都沒有問題,就是村頭有口井,我剛回來時看了,是口枯井,按理說村裡的井是不應該枯的,沒了水源,日常用水的話,就只能去河裡挑水…而且,我總覺得那口井有些古怪,但就是說不出哪裡有問題。”金大少淡淡說道。
“一口枯井?!”
我沉思片刻。
但也沒怎麼當回事,可能因為天氣乾燥的原因吧,或者,那井本身就沒水也說不定。
“可能還有別的水井吧,一會兒我們吃完飯四處看看。啊咳…咳咳咳…”金大少扇著風,一口濃煙吸入口鼻,燻得眼淚鼻涕橫流。
我看著金大少的狼狽模樣,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老金,怎麼說?你吖是不是喜歡上小狐狸了?!”我打趣道。
金大少瞪我一眼,抿著嘴沒有說話,卻出奇地臉紅了一下,看得我一陣撇嘴。
金大少臉紅了,這恐怕是今天最奇怪的事了。
很快飯菜就收拾妥當了,滿滿一桌,外公點燃一支菸,也扔給振海舅舅一支,一家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金大少很快就喝得面紅耳赤,拉著蘇悅在院子裡搖頭擺尾,搔首弄姿,那樣子,簡直沒有一點道家風範。
外婆看著金大少和蘇悅走得近了,滿臉不悅瞪了我一眼,心說這交的什麼朋友,喝點酒要把自己孫媳婦兒拐跑了。
我咂咂嘴沒有說話,暗想這老金一定是犯了情劫。
外公和振海舅舅邊喝酒邊划拳,振海舅舅喝酒也是一把好手,只是這運氣差了些,淨是他輸了,金大少嚷嚷著要替振海舅舅喝,說什麼仰慕振海舅舅一身正氣,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一發不可收拾,只是喝著喝著便成了一堆爛泥,滾到了桌子底下,抱著桌腿,兀自喃喃叫著蘇悅來一起跳舞,惹得外婆又是一陣惱火,趁金大少酒醉,還偷偷踹了一腳。
一家人沉醉在歡聲笑語中…
直到…
一聲令人膽顫的叫聲,打破了這來之不易的天倫之樂…
我趕忙起身,一股不好的預兆湧入心頭。
出事了!
我和外公眾人立刻向門外走去,金大少喝醉了,此時還趴在桌子底下,我沒有喊他,急匆匆地向著聲音所在的位置跑去。
村裡瞬間變得熱鬧起來,本來還在家中吃飯的婦孺老少,此刻都湧了出來,大夥兒嘰嘰喳喳,向著村口走去。
路上有人看到我和蘇悅,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但也並沒有太在意。他們中沒人認得我,看到我和外公,振海舅舅同行,只道是哪裡來的遠房親戚。
很快,眾人便來到了村口,只見一婦人,捂著腦袋蜷縮在地上,渾身上下不停地打著哆嗦,嘴裡喃喃自語,“死人了,死人了”。
我快步向前,赫然看見一堆雜草枯葉中,掩蓋著一口水井。
心中一顫,這一定是金大少所說的那口井。
我撥開雜草,就要向井內看去。
…
“陳陽哥哥,小心…”蘇悅拉了拉我的衣袖,皺著眉頭。
“這井裡有妖氣…”
我心頭一凜,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把頭探了過去。
一具腐爛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井底,那人四肢環抱,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此刻正呈現在我的眼前,屍體全身上下已浮腫不堪,密密麻麻布滿了屍蟲,一堆蒼蠅嗡嗡作響,而最讓我震驚的,除了這具腐爛的屍體之外,還有一把生了鏽的尖刀,插入了此人的口中。
那把刀,我認識…
我一下癱坐在地,沒錯,就是那把刀,那把,在我剛出生,就要殺了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