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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果然臉色很差,見著沈期寸步不離地護犢子,更加無語。

這個小御史究竟是哪裡入了沈期的眼,叫他這樣偏心看顧著?

他縱使不豫,也壓了壓怒意,就當給沈期三分薄面:“謝御史應當記得,劉惠的罪名該是什麼。”

宋琬坦然對上他,不太想做小伏低:“構陷同僚,屢造冤案。”

蕭祁著實忍不了她揚起的腦袋,罵道:“本宮要你定他謀反,明白嗎?一次兩次,在南郡私自把章存若殺了,如今又裝病死活不寫劉惠彈劾狀,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若這般無用,本宮又憑什麼用你?”

“劉惠流放了,你也升不了僉都御史之職!”

宋琬很淡漠地嘆了口氣,剛想說點下官知罪之類的客套話,沈期卻擋在了她身前。

“殿下這就沒意思了,旁人替你辦事還要捱罵,憑什麼再受你驅使?”

“這些又有什麼可深究的?劉惠也流放了,瑞王也露面了,往後再尋錯處就行了。再說殿下想保的張遠春,眼下也性命無虞,在刑部待著。”

“殿下還要苛責什麼?”

蕭祁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倒不是認為他說得有理,而是被他這種明晃晃的袒護氣昏了。

他差點指著沈期的鼻子罵:“你跟這人什麼關係啊,關你什麼事!”

“你又有幾個腦袋,能斷言他沒有二心了?”

沈期似乎很厭煩地扯了扯嘴角,抬眸對上他:“殿下,事實不是靠您張嘴吵出來的。”

“您若頭風病犯了,我去道觀替您求點安神香,犯不著在這裡嚇唬人。”

蕭祁怒到噎住,又想到沈期這個人可惡,翻臉翻不成,平復了好一會兒,才挑刺道:“張遠春還在牢裡,怎麼不算沒辦妥?”

宋琬很快接過話,甚至行了個禮:“下官這就去刑部提人。”

她若再不就坡下驢,態度恭順點,沈期也要被她帶累了。

蕭祁這才算冷靜了些,揉著額角道:“你倒是去!”

宋琬領命,頭皮發麻地退下了,沈期很自然地跟著她,卻聽見蕭祁的怒意在身後炸開。

“廣平侯又要陪謝御史去刑部嗎?”

“真不知道他這官怎麼當的了,你一介侯爵,成日給他當僚屬,也不嫌奇怪。”

“你回來,少去牢裡喂蚊蠅。”

沈期步子頓住,仍舊徵詢般地看向宋琬,他的眸子淺淡,又帶著點坦然受之的笑意,就像蕭祁的打趣是真的,但他並不在乎。

宋琬有些愣怔,而他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浮著,連眉梢都寧和。

太晃眼了,她想。

可她卻做不出這等蹬鼻子上臉的事,難免垂下長睫,識趣道:“下官謝過侯爺好意,誠如殿下所言,牢房陰溼,侯爺貴體萬金,實在不宜移步。”

她禮數週全地再拜三拜,沒敢多看沈期的神色,拱手告退。

走到城樓底下,卻莫名落了雨。

宋琬抬起袖子,毫無作用地擋雨,水珠很快濡溼袖口,青衫深綠。

她手抬得累了,索性不再遮蔽,眉眼漸漸染了翠色,一片潤澤。

忽然一把傘落在她頭頂,竹骨玉潤,天光微斂。

宋琬有些意外,想是沈期又來找她了,心裡悄悄有些軟,回頭道:“侯爺?”

男子的神色頃刻黯淡了,月灰袍衫鬆垮著,連肩頭都顯得有些落寞。

他皺著眉,似乎在等宋琬先懊惱她的錯認,卻又不忍苛責:“阿琬,是我。”

宋琬略顯無措地張著嘴,卻在看清來人的一瞬,眼睛亮了。

她一點兒也沒有叫錯人的尷尬,高興地拽住他袖子,上下打量一番,又泛起一絲壓不下的欣喜。

“您,您怎麼今日就來了?我還以為要好些天。對了,哥哥也到了嗎?您是去府上沒找到我,才到這兒來的嗎?”

“我,我們回家說。”

“不對……我眼下要去刑部一趟,您先回,我晚上一定回。”

謝知衡感知到她小心翼翼的熱忱,很受用地笑了,那點被認作他人的不悅,輕易便被哄好了。

他虛攬了攬宋琬的肩,把她帶得離雨幕遠一些:“宋瑜在府上,家中都安頓好了。”

“你去刑部,是為著張遠春的案子嗎?”

宋琬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先生遠在南郡,還是什麼都知道。”

“太子殿下預備將他撈出來,官復原職。”

謝知衡卻沉了臉色,斟酌道:“阿琬,不能這般輕易。”

他抬眸,對上宋琬不解的眼神:“十二年前,你父親跟成王勾結謀逆的信件,估計是此人偽造的。”

宋琬下意識地震驚:“不對,他若那麼久之前就在替瑞王賣命,構陷我家,如今怎麼又成了太子黨?”

“這樣一個知曉秘密的人叛變,瑞王不可能留他活口。”

謝知衡認同她的想法,順著道:“沒錯,所以瑞王才派劉惠對他動手。”

“而正是因為他知道太多瑞王的底細,太子才非要你保下他。”

宋琬逼自己鎮定,越想越清晰,手指還是沒忍住發抖:“您說得對。”

“不過這人既然首鼠兩端,還害過我家,我怎麼可以去牢裡提他出來?”

“不把他殺了就不錯了!”

謝知衡見她情緒波動得劇烈,不禁皺了皺眉頭:“不要衝動,阿琬。”

“你可以跟隨太子救他。”

宋琬頗有些瞠目結舌,定定地瞧著面前的男子,可他又渾然不像在開玩笑。

謝知衡摁住她的肩,認真道:“這個人一定沒有什麼立場,不管做什麼,威逼利誘就能達到目的。”

“既然太子叫你去刑部帶他,你正好可以威脅他當年之事,逼他成為你的人證。”

“若你父親的罪證是他偽造,他當著你面,想必也不會承認,但這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要向你承認,那東西是假的,是瑞王指使誰偽造的,你得讓他寫供狀,簽字畫押。”

“這個人你也得留活口,做你未來翻案的人證。”

“等哪天真相大白了,你心裡恨這種不擇手段的狗腿子,再殺他不遲。”

宋琬略顯恍然,心裡又覺得他說得對,沉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先生,我不會意氣用事,把自己置於被動。”

“不管他手上有沒有沾我父親的血,十二年我都忍了,不把這人榨乾,我自是不會動手的。”

謝知衡算是讚許地點了點頭,眉頭漸舒:“那你去吧,我和宋瑜在家等你。”

宋琬瞧著他目露關切的臉,挪開的步子遲滯一瞬,站在傘邊才發覺,兩個人只打了一把傘。

可他們要去不同的地方。

宋琬幾乎沒有猶豫,把傘推向他:“先生體弱,不能淋著,我跑著去就好。”

她還沒沾到雨水,就已經被謝知衡拉回來,撞在他微微洇溼的胸膛上。

“你拿著,阿琬。”

不容違抗的師命,宋琬卻沒有動。

那柄竹骨傘遮著她,所有的雨水像涓滴一般,流淌在二人的屏扇之外。

宋琬覺著,他們似乎隔得有點近,這麼久了,謝知衡也沒有放開她。

她沒來由地有些發慌,想趕緊跑到雨幕裡去,好成全她的尊師之道。

可謝知衡非常執拗地扣著她手腕:“你拿傘。”

宋琬還在推拒,耳邊忽然炸開了旁的聲音。

明明混雜在愈漸嘈雜的雨聲裡,卻含著薄怒,格外清晰。

“謝環,過來。”

她感覺從頭頂到腳趾,毫無預兆地酥麻起來,像是心虛,像是想逃。

沈期已經將多餘的傘遞給她:“自己撐。”

宋琬低著頭接過,莫名不敢看他的眼神,趕緊撐開,站到開闊的雨幕中。

沈期一直打量著謝知衡,像是在猜測二人的關係。

他知道宋琬是女子,這個人肯定也知道,而且他們拉拉扯扯貼在一處,很明顯關係更好。

他沒來由地心下一沉,再看向二人,忽然又有些煩躁。

如果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呢?

這般親暱。

他緊緊皺起眉,像是很不高興,攥起宋琬的手,逼得她踉蹌幾步,掉到他的傘下來。

“謝御史不替本侯引薦一下嗎?”

宋琬從沒這麼慌亂過,夾在兩個男子中間,拉鋸似的,臉皮發緊。

謝知衡還好,尚且能袖著手觀望,目色平和若水,可沈期明顯是生了氣,好像她若不順著他的意,他就要翻臉走人似的。

她只好先哄沈期,斟酌道:“承蒙侯爺抬愛,這位是下官的老師。”

然後故作鎮定地介紹起他:“這位是頗負盛名的廣平侯,學生在京中數月,蒙恩深重。”

謝知衡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地一揖:“久仰廣平侯大名,懷玉初入京城,或有得罪貴人之處,實在勞您擔待。”

沈期微不可察地一挑眉,這人說得好有心思,倒叫他擔待宋琬,好像自己是她什麼人似的。

他壓不下那股天然的敵意,就算謝知衡進退合宜,舉止有度,也叫他看不順眼。

宋琬見他死活又啞巴了,心下無語,但想著沈期很久沒有在她跟前擺過架子,讓著點也罷。

她思忖著,終於想到一個哄人的辦法:“侯爺是出來給下官送傘的嗎?”

沈期沉默,眼神卻回答了沒錯。

宋琬攥著傘柄,很珍惜似的:“太勞煩侯爺了,改日一定將傘面拭淨了,再還給侯爺。”

沈期聽著順耳,點了點頭,又狀似不經意地提點她:“你不去刑部嗎,如何在這兒耽擱?”

宋琬從善如流,趕緊告退,謝知衡很識趣地沒跟上,沈期卻不知犯什麼病,莫名其妙剜了他一眼,跟著宋琬往刑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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