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除夕夜。
駱丘市商圈,行人如織,摩肩接踵。
商場頂部一塊大屏幕上,赫然播放著當下網絡最火直播節目,人生回溯對比。
中年人牽著孩子,也有小情侶圍在廣場看著。
行人中幾個大學生結伴低頭看著手機直播畫面,連正在廣場拍攝網紅也顧不上。
不少人難以置信。
礦區小鎮,正在駕駛出租車,中年司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又轉頭盯著眼前荒蕪建築。
三十年前礦區小鎮早已荒廢,但他記得清楚。
那場橫跨多地,甚至引起各市聯合辦理人口販賣專項整治行動究竟是何等規模浩大。
正是因為這次行動,導致十餘個人口販賣團伙落網。
但真正令他們難以想象,是這項警方行動,竟然全都是一個十二歲孩子設計。
從調查方向到之後開始行動,只因為魏瑕。
那位魏家長子。
直播畫面繼續。
魏瑕人生回溯。
95年除夕對魏家來說算不得喜慶,甚至還有幾分難堪。
冷風颳的人臉生疼,魏瑕沒在意,藉著傍晚時分殘留光線,一個人默默坐在窗邊,整理搜查證據。
他的三弟魏坪政帶著最小的妹妹魏俜靈學騎自行車,嘻嘻哈哈的。
四妹魏俜央認真看書,手裡比劃計算著。
老二魏坪生看到魏瑕,皺眉。
“爸媽到底去哪了?”
要不是隻有魏瑕知道爸媽離開,魏坪生甚至不想和“大哥”多說一句話。
魏瑕聞言,一把收起證據整理,裝好。
“出差。”
聽到魏瑕開口,老二冷笑。
“等爸媽回來看到老房子沒了,你跑不掉。”
“真丟人,全村都知道你玩火燒房子!”
被弟弟斥責魏瑕也沒在意,靠在四妹魏俜央身邊,開口指導。
“這道題解題思路不對……”
四妹魏俜央手凍得通紅,不耐煩看了一眼魏瑕,冷冷開口。
“要不是你把房子燒了,我還有輔導書用,用不著你假惺惺來教!”
“先管好你自己吧!”
五妹魏俜靈還小,但也嫌棄開口,轉身找三哥玩去了。
“不和你玩!”
“房子沒了,爸爸打!”
魏瑕沒說什麼,只是再度回到房間,看著弟弟妹妹走遠,繼續整理。
現在老桌面上擺著兩堆。
第一,現場物證巷子。
第二,犯罪嫌疑人楊大勇關於其餘嫌疑人資料供述。
第三,春花招待所殘留DNA菸頭水瓶,老範農家樂舊衣殘留皮屑組織。
將證據全部分門別類,魏瑕麻利全部裝進一個皮質箱子,時間也已來到傍晚。
飯桌上格外沉悶。
白熾燈光昏黃,姥爺程忠沉著臉沒說話,姥姥默默給幾個小的夾了青菜。
“我不想讀書了。”
魏瑕開口,程忠看著那雙凝視自己眼睛,怒意再度騰起,一巴掌扇過去。
“混賬!”
“老程家,老魏家代代出人才,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孽障。”
“燒房子,不讀書,以後去監獄過活嗎!”
捱了一巴掌,魏瑕沒說話,倔強對視,搖頭。
程忠氣的飯都沒吃離開。
姥姥也懶得搭理,嘟囔著。
“不讀書還省錢了……”
……
落寞的,一個人在院子裡。
“以後我就留長髮了,這樣看著還能成熟點。”
魏瑕自顧自喃喃,盤算著弄得髒兮兮的,也能顯得成年了。
“我該賺錢了,以後要養家。”
這一刻,十二歲的孩子抬頭看著陰鬱天空,站得筆直。
礦區小鎮老山人販案已經一週,村長周強帶著幾個人站在外面。
主辦案件副局孫海洋找到魏瑕,拿出一堆照片。
“孩子,看看,是這幾個人嗎?”
村長周強身邊還有其他幾個村子村長,都緊張盯著,神情疲憊。
這些人就是他們這段時間聯合抓到人販,一個個都被綁著。
行兇殺人,傷人,這樣兇徒不抓住,幾個村鎮都寢食難安。
魏瑕乖巧跟在孫海洋身後,怯怯抬頭一一看去。
“不是。”
“都不是。”
孫海洋有些無奈,揮手叫警員帶人下去。
“繼續偵察,繼續抓捕。”
趁著孫海洋吩咐警員,魏瑕看似純真畏懼,盯著周強等幾個村長。
“我記得那天車上還有個小孩,腎都被挖了。”
一時間周強幾人面色愈發難看,知道事情嚴重,回到村子一合計,當晚就聯名上報到縣城,再上報到市轄區,要求加派警力,繼續抓捕。
畢竟事情從販賣人口到器官,還有殺人案件,影響格外惡劣。
看這陣仗,壓力重重下副局孫海洋有些無奈,找到這個十二歲的孩子。
“為什麼要這麼說?”
“之前怎麼沒說這些消息?”
魏瑕眼眸黑白分明,認真又畏懼,似乎只是回憶便覺驚嚇。
“真的是這樣。”
孫海洋皺眉疑惑,他總覺得這孩子是故意要把事情鬧大。
案件層層上報,最終結果出來。
被驚動的東昌省局將此立為重大案件,組織駱丘,西海,鄴城,濱城,合肥多市聯合偵破,針對販賣人口,器官重大犯罪活動予以嚴厲打擊。
大新聞也引來不少記者。
“那些人綁了其他孩子,還掏了腎,我也被人販子捅了一刀,丟在河谷……”
北方晨報記者馬儒學採訪完,準備離開。
剛才面對鏡頭少年卻湊過來,攤開手。
“採訪費。”
馬儒學愕然看著,一同參加採訪村長周強見狀無奈,皺眉呵斥。
“魏瑕,別丟人!”
魏瑕全不理會,挨個要了一圈,才將錢收起來。
回到家,魏瑕將二百塊採訪費遞給姥爺程忠。
“這是我媽走之前留給我,說給弟弟妹妹的學費。”
程忠看著錢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他也發愁,眼看寒假結束,要開學了。
這下好了,至少孩子們有學費了。
給了錢魏瑕再度外出,鄰家坐著幾個婦人嘟囔著。
“老程家這外孫,又去賺錢了。”
“這錢來的是真快。”
記者馬儒學也看著,眼底譏諷搖頭。
山裡的孩子,目光就是狹隘。
魏瑕不在意,只是看著轟轟烈烈跨多市聯合辦案,滿意笑著。
業成養老院,九十三歲的程忠看著,神情複雜。
“那筆學費……”
伴隨沙啞嗓音,他想到那天拿錢。
兩百在那個兩塊多一斤肉的年頭,當真算是不少錢。
他還一度懷疑這孩子私藏,安排幾個弟弟妹妹訓斥了魏瑕一頓。
“這錢是這麼來的啊……”
東昌市,馬家。
馬儒學如今已鬢髮蒼蒼,老了許多,從北方晨報退休後,在家看著。
眼見這一幕,馬儒學和家人一同苦笑。
“三十年前,這孩子設局引來一場跨省專項打擊人口販賣行動。”
“還趁採訪機會收費,原來只是為了給弟弟妹妹湊一點學費。”
“被村長訓斥,被周邊鄰里笑話,可他才不在意是否難堪。”
彼時年邁記者苦笑,想到最初自己嘲弄山裡孩子目光短淺的話語,有些難以抬頭。
昔日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嘲笑這個十二歲便打算撐起家裡的孩子?
微博,彈幕浮現。
[確實很丟人,至少換位我不敢做,他根本沒在意自己,只在乎弟弟妹妹]
[採訪費不是一共才兩百塊嗎,他一點都沒給自己留下,全都給弟弟妹妹交學費了]
[就這樣還要被姥爺帶著弟弟妹妹訓斥,他卻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