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帝思念純元,安陵容這一舞,把皇帝的心都舞熱了。
皇帝笑呵呵的,揣著手扶起安陵容,與她一同在炕上坐下。
他隨意抬手,叫眾人免禮,摸了摸插瓶裡的紅梅,道,“朕去倚梅園看梅花兒,遇見你這兩個宮女摘梅,便跟過來瞧瞧,不曾想,竟看見容兒你,驚鴻一舞!你,擅長樂器,又懂詩書,容兒,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安陵容羞赧,抵唇輕咳,含笑垂眸,“嬪妾不知皇上會來,在皇上面前獻醜了。”
皇帝嘿嘿一笑,握住她的手摩挲,“容兒也喜歡梅花?”
安陵容道,“春花秋月,冬梅夏雨,都是人間好景,嬪妾喜愛這些好景,自然也愛梅花。”
安靈曦適時奉上一杯茶。
皇帝聞著這熟悉的香味,眼裡閃過一絲驚異,“這是,杏仁茶?”
安靈曦嬌俏笑道,“皇上鼻子真好!御膳房有一袋陳杏仁不要了,小主知道後,覺得扔了可惜,不如做杏仁茶,就叫奴婢買了回來,一共才得兩碗。”
皇帝心生好感,對安陵容讚道,“原來容兒不僅節儉,還這樣心靈手巧。”
說罷,轉頭玩味的看著安靈曦,“不是說有兩碗,怎麼只端上來一碗?”
安靈曦笑道,“是有兩碗,可一碗是姐姐的,一碗是我的,姐姐那碗給了皇上,皇上可不能再喝我這碗了!”
安陵容怕皇帝生氣,打趣緩和氣氛道,“靈曦,瞧你說的什麼話?皇上還會跟你搶吃的不成?去把炭盆燒旺點,別讓皇上凍著。”
“是,皇上一來,姐姐就只疼皇上了,哼~”
安靈曦吃醋道,隨後帶著寶鵲、寶鵑、餘鶯兒退了出去。
皇帝聽了,心裡舒服,呵呵一笑,抓起安陵容纖細柔嫩的手握在手裡暖道,“手怎麼這樣涼?今夜除夕,沒有皇帝,只有尋常夫妻,容兒不必過分小心,陪朕說說話就是。”
他眼裡有思念,有情慾,有憐惜。
安陵容知道這是他對純元皇后的情緒,心中視若無睹,面上含蓄一笑,柔聲道,“是,嬪妾身子不好,宮裡就沒有備酒水,皇上趁熱嚐嚐這碗杏仁茶,看還吃得慣嗎?”
“那朕就嚐嚐容兒的手藝。”
皇帝端起杏仁茶抿了一口,眼皮倏地一沉。
這味道,竟與純元從前愛喝的味道一模一樣,甚至口感更為香醇。
紅梅,驚鴻舞,杏仁茶。
究竟是巧合,還是安陵容為了爭寵,故意設計?
皇帝抬了抬眼皮,眼裡湧起一抹猜忌。
但這杏仁茶實在好吃,不知不覺,他喝完了一碗,身子也暖和起來。
安陵容含笑道,“今夜除夕宮宴,皇上為何一個人去倚梅園看梅花,可是不喜歡熱鬧?”
皇帝心裡再如何想,面上也不露分毫,吐了口氣,看著插瓶裡的梅花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安陵容沉吟片刻,笑道,“皇上在思念一個人?能被皇上如此難以忘懷的,必然是一位絕代佳人。”
說罷,她取出瓶中的一枝梅花,雙手遞予皇帝,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想必皇上思念之人,也愛梅花,希望這枝梅的梅香能少許慰藉皇上心中的相思之苦,嬪妾也替那位佳人,祝願皇上年年歲歲,平安康健。”
純元去世後,他的三宮六院裡沒有一個人再贈予他梅花。
眼前這枝梅,和從前純元在王府時,送他的梅花一模一樣。
“妾身折梅一枝,贈予四郎,願妾身年年歲歲,能與四郎相守。”
看著這枝梅,恍惚間,他耳邊響起了純元還在世時的聲音。
皇帝目光中多了幾分柔情,耐著性子接過紅梅,一笑,“你雖侍寢不多,卻很懂朕,性子也溫柔體貼,堪稱是朕的解語花。想你進宮也有一年了,朕收了你送的梅花,乾脆抬抬你的位分,封你為貴人,算作送你的新年賀禮,如何?”
安陵容欣喜,起身謝賞,隨後坐下,玩笑道,“若叫其他姐妹們知道,皇上只得了一枝梅就這般豪爽,那皇上從明天起,豈不是要每日與梅香作伴?”
皇帝將梅花插回插瓶裡,聞言問道,“容兒難道不吃醋?”
安陵容臉色微紅,道,“容兒心悅皇上,自然會吃醋,但能伺候皇上之人,無一不是才貌雙全。容兒與她們相比,家世卑微,能與各位小主,娘娘一同伺候皇上,仰仗天子庇護,已是容兒之福,再加上,皇上對她們好,正說明皇上是重情義,有仁德的英雄好漢,既是英雄,美人如何不愛?這樣一想,容兒便也不覺得吃醋了。”
她誇他有魅力,還說的這般柔情蜜意。
又聽她讚自己是英雄,重情義,皇上愉悅的甩了甩珠串,嘿嘿一笑,“你倒會哄朕開心。”
隨即想到,他是九龍奪嫡,殘殺手足的天子。
雖說成王敗寇,但外面多少人罵他薄情寡義,奸戾小人。
時間久了,連他自己也這樣認為。
安陵容這無心一語,卻如陽光照進心間,一掃他心裡的陰霾。
皇帝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情動,忽然道,“容兒,喚我一聲四郎。”
安陵容愣了下,隨即緩緩抬眸,雖然含羞帶怯,但雙眸中乾淨純粹的愛意和傾慕,足以叫任何一個男人怦然心動。
片刻後,她朱唇輕啟,喚道,“四郎……”
聲音與記憶中的純元如出一轍。
皇帝心臟狠狠一跳,一股熱流湧遍全身,他看向安陵容的眼神越發熱切,隨即展顏一笑,撿起桌上的簫,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唐代螺鈿工藝五絃琵琶,對安陵容道,“容兒既做了朕的解語花,朕也願做一回容兒的知音,夜還長,你取琵琶來,咱們合奏一曲。”
安陵容起身行禮道,“嬪妾樂意之至,靈曦她們在外間,外間冷,不如叫她們一塊兒進來熱鬧,皇上說可好?”
“也好,方才唱歌的宮女就唱得很好,咱們合奏,叫她再唱一曲,為咱們助興。”
“是。”
餘鶯兒得知自己要給皇帝唱曲,本來有些緊張和興奮,安陵容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也就漸漸平復下來,帶著滿腹驕傲,在安陵容與皇帝合奏《金縷衣》時,能幹唱道,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