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柳如煙緩緩走出房門,身披一襲月白色薄紗斗篷,臉色雖仍顯蒼白,卻掩不住那一抹恬靜優雅。她抬眼望向院中,長公主鬱瀾的華麗馬車已在侯府門外等候。
“夫人,長公主殿下已經到了。”銀環輕聲提醒道。
柳如煙點了點頭,扶著翠竹的手登上馬車。車內香爐嫋嫋生煙,鬱瀾一身絳紫宮裝,端坐其中,嘴角含笑地望著柳如煙。“妹妹氣色似乎好些了,這趟禮佛之行正是調養心神的好機會。”
“多謝姐姐關心。”柳如煙微微欠身,語氣平靜而疏離。
鬱瀾目光微閃,卻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昭覺寺的紫藤花正值盛放,一會兒可要好好賞賞。”
柳如煙垂眸斂去眼底的思緒,只淡淡應了一聲“是”。前世,她與這位長公主並無太多交集,但今生對方卻頻頻示好,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一路無言,不久便抵達昭覺寺。寺內香火鼎盛,梵音陣陣。柳如煙隨鬱瀾步入大殿,在佛像前虔誠跪拜,只求心安。然而,當籤筒搖落的一刻,她低頭看清那張籤文時,心中卻掀起滔天巨浪——竟是一支“大凶”籤。
她指尖微顫,將籤文藏入袖中,不動聲色地起身退至一旁。鬱瀾察覺到她神情異樣,卻未多問,只笑著提議去後山散心。
兩人沿著青石小路來到昭覺寺後山,一片紫藤花海映入眼簾。陽光透過花間灑下斑駁光影,美得令人屏息。然而,這份靜謐很快被一陣嘈雜的爭吵聲打破。
“你這種賤婢,也配穿綠衣?這是勾引誰呢?”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
柳如煙循聲望去,只見幾名華服女子圍住一個綠衣姑娘,那姑娘瘦弱不堪,被推搡得跌倒在地。為首之人赫然是柳萱——她同族表妹。
柳如煙眸光一冷,這場面似曾相識。前世,她也曾目睹柳萱欺辱他人,卻因自身境遇而選擇袖手旁觀。而今,她絕不會再做旁觀者!
那綠衣姑娘掙扎著爬起身,卻被柳萱狠狠甩了一巴掌。“賤婢!我讓你跪,你聽不懂嗎?”
“夠了!”一道清脆卻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一名身穿鵝黃色襦裙的少女快步上前,將綠衣姑娘護在身後。這少女眉目清秀,氣質爽朗,是孫青兒——長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
“孫青兒,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管我的閒事?”柳萱冷笑道。
孫青兒毫不退讓,“欺負弱小算什麼本事?你若再不收斂,我便稟報長公主,看你如何交代!”
“呵,一個奴才也敢威脅我?”柳萱怒極反笑,揚手便要打過去。然而,她的手還未落下,就被人牢牢抓住。
“住手!”鬱瀾從容走出人群,那威嚴的氣勢瞬間壓制全場。“堂堂侯府千金,在這佛門淨地撒野成何體統?”
柳萱臉色驟變,不甘地收回手,“長公主教訓的是。”
鬱瀾冷哼一聲,並未理會她,而是轉向那綠衣姑娘,“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被欺辱?”
綠衣姑娘低垂著頭,小聲答道:“民女……名喚,本是來寺中祈福,不料惹了貴人不快……”
話未說完,她忽然轉身朝最近的一棵紫藤樹撞去!眾人大驚失色,卻見孫青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
柳清漪淚流滿面,“奴家命賤,不敢奢求活命,只求今日能有個了斷!”
此言一齣,人群譁然。圍觀者紛紛議論,有人指責柳萱仗勢欺人,也有人對柳清漪投以同情目光。
鬱瀾眉頭緊鎖,看向柳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萱咬牙道:“不過是一介村婦偷穿貴服,我教訓她幾句,有何不可?”
“貴服?”鬱瀾冷笑,“依我看,不過是你自己找茬罷了。”
僵持之際,一直沉默旁觀的柳如煙終於開口,“既然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妨請寺內主持作個見證,以免日後有人顛倒黑白。”
此言既出,全場皆驚。眾人沒想到,這位素來低調柔弱的侯府夫人竟敢如此直言不諱。
鬱瀾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妹妹所言極是,那便請主持來評評理吧。”
很快,一名年邁僧人被請來。他雙手合十,對眾人的爭執並未表現出絲毫驚訝,只淡淡說道:“施主們皆為善信,為何不能以和為貴?”
然而,他的話並未平息紛爭。柳清漪跪地痛哭,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原來,她不過是借了一件親戚贈送的新衣裳,卻因顏色鮮豔招致嫉妒,被柳萱當眾羞辱。
主持聞言嘆息,“阿彌陀佛,此乃小事,為何非要鬧得如此難堪?”
他的話雖溫和,卻暗含責備,讓柳萱面上無光。而圍觀者更是議論紛紛,有人為柳清漪抱不平,也有人嘲諷柳萱仗勢欺人。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道清越男聲,“如此熱鬧,為何無人通報本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衍王趙珩策馬而至。他一襲玄衣,眉目俊朗,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儀。他掃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在蘇杏兒身上,“這位姑娘可是受了委屈?”
柳清漪怯怯點頭,又連連擺手,“民女不敢勞煩王爺……”
趙珩卻擺擺手,“本王既遇此事,自當主持公道。”他轉向主持,道:“大師以慈悲為懷,可否借一步說話?”
主持微微頷首,兩人走到一旁低語片刻。不久後,主持回到眾人面前宣佈:“貧僧已查明,此事因誤會而起,還望各位施主勿再糾纏。”
此言猶如平地驚雷,引發更大騷動。但趙珩卻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仍站在人群中的柳如煙。他眸中閃過複雜情緒,卻終究沒有開口,而是策馬離去,只留下一片塵埃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