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福繡苑亮了一晚上的燈。
秦氏高燒不退,水米不進,洩瀉不止,丫鬟們忙前忙後,不停地為秦氏擦身、換洗、喂水,整個福繡苑直鬧到大半夜。
福繡苑的動靜很大,英國公和老夫人都被驚動了。
老夫人派遣嬤嬤過去看了之後,讓人在菩薩面前上了一炷香,又唸了幾句“阿彌陀佛”。
國公爺則心有餘悸感嘆道:“幸虧本國公沒試。”
自從禪意居弄了小廚房,青黛就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守門的丫鬟聽到福繡苑的動靜,完全沒當回事,更不會驚動青黛。
青黛睡得很沉,被賀榮搖醒的時候,還以為在做夢。
“青黛,你真是狼心狗肺,母親都病成那樣了,你還睡的著?!”
“你快跟我起來,快去救母親!”
半夜熟睡被人強行搖醒,青黛難得有些生氣,她強撐著眼皮,眉間微微蹙起:“世子,這是怎麼了?”
賀榮拖著青黛的手臂,火急火燎道:“快,跟我去福繡苑,娘有些不好!”
青黛淡淡地瞄了白附一眼,白附垂著腦袋告罪,“小姐,世子非要闖進來,奴婢攔不住。”
青黛嘆了口氣,看來,這禪意居應該請幾個身手不錯的護衛了,不然哪天世子想不開,帶著刀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見青黛愣著不動,賀榮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啪”地一下撒到青黛臉上:“你不是喜歡銀子嗎?一千兩拿去!快跟我走!”
這一疊銀票全是小額的,洋洋灑灑甩到臉上,很是侮辱人。
青黛被這麼一鬧,反而冷靜下來。
她轉過頭,看著賀榮,一雙朦朧的睡眼泛著水光。
青黛無疑是好看的,慵懶的模樣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更添嫵媚。
賀榮心下一動,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有些不妥,半夜過來,人家都還沒睡醒就又是羞辱,又是惡意揣測。
可是他是世子,是她的夫,是不可能主動低頭的。
賀榮別過頭,生硬地說道:“收了銀票,還不起來?”
青黛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語氣平靜道:“世子,一千兩是白日看診的價格,大半夜出診,是另外的價格。”
賀榮被氣得七竅生煙:“你!”
枉他剛剛還心疼她,沒想到她竟然坐地起價?!
事態緊急,賀榮不敢拖延,只得妥協:“你要多少?”
青黛懶洋洋打了個呵欠:“你我夫妻一場,就收你三千兩吧。”
不提“夫妻”還好,提到“夫妻”二字,賀榮更是憤恨,他又從懷裡拿出兩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扔到床上。
“三千兩,可以了吧!你快起來,娘快不行了!”
青黛看著床上的銀票,輕笑道:“明明有一千兩面額的銀票,世子還專門花時間準備那麼多小額銀票,就為了扔我臉上羞辱我,說明也沒那麼急嘛。”
賀榮被戳破心思,像是被掐住咽喉的雞,終於不叫喚了,老老實實被請到門外等著青黛穿衣。
青黛來不及梳洗,提著藥箱帶著人來到福繡苑,剛進門,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
福繡苑正房內,秦氏咳嗽得發吐,在丫鬟的攙扶下,吐出一汪血來。
見青黛進來,秦氏仿若見到了救星,晦澀的眼珠子浮上一層亮光。
青黛只一眼,就判斷出:“夫人這是中毒了。”
“夫人白日吃了些什麼?”
賀榮吞吞吐吐想要隱瞞。
青黛嚴肅道:“還請世子如實相告,否則夫人恐將不治。”
賀榮這才不情不願將秦氏喝了萬鶯鶯的青黴素的事說了。
涉及到萬鶯鶯,青黛提著藥箱就要離開:“妾身不懂什麼是青黴素,恕青黛不敢插手,銀票待會兒讓人原封不動送回。”
賀榮急得衝上去將人攔住:“你這人怎麼回事,來都來了怎麼又要走!?”
現在是宵禁,就算請太醫,也只得明日一早。
秦氏的病如此兇險,也不知道能不能捱得到早上,絕對不能放青黛離開。
“就算不懂,你就用你常規的法子試試!”
青黛為難道:“要不,世子派人去世子現在去東安侯府,將鶯鶯姑娘請來,妾身委實不知青黴素是何毒,可不敢亂治。”
秦氏絕望地躺在床上,忽然,身下傳來“嘩啦”一聲,她又拉了。
丫鬟們又手忙腳亂地打水,準備擦身,換衣。
作為一品國公夫人,秦氏尊榮了一輩子,沒想到還沒到老年,就這麼丟臉。
青黛以為,國公府要辦喪事,也國公爺先辦,沒想到鶯鶯姑娘這一頓操作,秦氏搶跑了。
見青黛執意要離開,賀榮忽然出聲道:“你要加錢,都給你,醫不活,也不怪你!你試試!”
青黛這才停下腳步,柔聲道:“妾身要一萬,還有,剛剛世子說的話,寫下來,簽字畫押,字據和銀票到手,妾身立刻開始施救。”
明明笑得那麼溫柔,說出的話卻讓人害怕的很。
賀榮木然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要一萬……你怎麼不…….”
事關秦氏生死,他也不想萬鶯鶯還沒嫁進來就背上一個毒死婆婆的罪名。
丫鬟們拿來筆墨,賀榮一邊寫一邊道:“算了,你先施救,本世子馬上安排人去湊銀子。”
青黛笑了笑,沒動:“世子不知道妾身的規矩?妾身要先拿銀子,才施救。概不賒賬。”
三千兩銀子幾乎都掏空了賀榮的私房,賀榮現在哪裡去弄一萬兩給她。
賀榮還要再說,秦氏可等不得了,她拖著粗啞的嗓子喚來貼身大丫鬟:“去,給少夫人拿銀子。”
翠紅趕緊打開箱籠,數出一萬銀票送到青黛手裡。
這一萬銀票可不是亂報的,正好是公中少的那筆銀子。
青黛收下銀票和賀榮寫好的字據,才吩咐白附:“拿火罐來!”
白附點上火,青黛在神闕穴連續拔了幾個閃罐。拔罐剛剛結束,香附就端著熬好的瓜蒂散快步走了進來。
“快給夫人灌下去,催吐。”
賀榮看到端著湯藥的香附,愣了愣。
青黛在出門之前,就已經安排丫鬟熬好了藥,做好了救治母親的準備。
她還是心善的。
這些銀子給她也無妨,他倆夫妻齊心,到頭來不還是他的。
瓜蒂散灌下去後,秦氏開始吐,等她吐得差不多,青黛才點燃艾灸,開始重灸……
折騰了半個時辰,秦氏的病情才漸漸平穩下來。青黛累得微微喘氣,鼻尖也冒出些許薄汗。
她開了方子,將注意事項詳細交代給丫鬟,準備離開。
青黛起身,賀榮也站起來,要跟著她一起回禪意居歇息。
青黛累了大半夜,只想休息,哪裡還有閒工夫應付賀榮。
“世子,明日的診金,還要另算。”
簡單一句話,就打消了賀榮的念頭。
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