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綠皮火車便坐滿了人,夏詩琪身旁的空位也未能倖免。
不過,新入座的人都顯得格外小心,緊緊地挨著座位邊緣,似乎生怕不經意間碰到夏詩琪。
又過了一會兒,伴隨著尖銳的汽鳴聲,綠皮火車啟動了。
夏詩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吵醒,她環顧四周,發現車廂裡早已人滿為患,不僅座位無一空缺,就連過道上也被擠得水洩不通。
身旁的青年卻並沒有靠著自己,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十分的小心翼翼,
火車哐當哐當地行駛了幾個小時,夏詩琪坐在座位上,只覺得無聊至極。
她靈機一動,索性假裝在翻找揹包,不動聲色地從空間裡取出一本在廢品站淘來的期刊,
然後便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列車在鐵軌上疾馳,車輪與鐵軌碰撞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悶熱擁擠的車廂裡瀰漫著各種混雜的氣味。
就在這時,
突然,一陣帶著濃厚鄉音的吆喝聲穿透嘈雜:“盒飯嘞!香噴噴的盒飯嘞!”
只見列車員推著一輛略顯破舊的小推車,艱難地穿梭在狹窄的過道中。
雖然列車員在極力的推銷自己的盒飯,可三毛錢的盒飯著實貴的要命,即便盒飯不要糧票,知青們,也沒多少人買,
紛紛拿出來自己帶的乾糧餅子啃了起來,
有的噎著,著急喝列車上供應的開水,都燙出來大泡了。
列車員對此早就見怪不怪,
畢竟下鄉,花錢的地方多著,能賣出去目標的幾份她就心滿意足了。
夏詩琪聞著飯菜的香味,不爭氣的想要流口水,
雖然自己不想出頭,可她真想嘗一嘗這個時代的盒飯,聽說這時代火車盒飯貴,
可卻十分的美味還量大管飽,不像後世盒飯不但貴,還難吃,米粥都跟清水一樣。
夏詩琪招了招手,列車員見這車廂有人要買盒飯十分高興的連忙說道:
“盒飯三毛錢一份,同志,你要一份?”
列車員忙不迭地接過錢,臉上堆滿了笑意,
隨即將一個沉甸甸的飯盒遞到夏詩琪手中。
這飯盒是用鋁製的,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想來列車員等會兒還要收回循環使用。
夏詩琪的目光落在飯盒上,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揭開了飯盒的蓋子。
入眼的便見白色的米飯顆粒飽滿卻不鬆散,上頭蓋著一層色澤油亮的紅燒肉,肉皮紅亮,紋理間浸滿了濃郁的醬汁,
配菜是炒得翠綠翠綠的青菜,鮮嫩欲滴,還有幾大塊軟糯香甜的土豆塊,被燉得軟爛上了醬色,
光是聞著味道就忍不住讓人流口水,
夏詩琪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音。
剛要動筷,就被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
“呵呵,某些人搞特殊,大家都啃窩窩頭,人家資本家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樣,這盒飯說買就買,這錢不是自己掙的從家偷的就是和大家不一樣啊!”
夏詩琪望去,便看見一臉得瑟的李建剛,滿眼鄙夷的盯著自己手裡的飯盒。
夏詩琪無語,吃個盒飯都不消停,還得幹架,也不慣著張口回懟:
“我有錢買了飯盒,大家不買,你這話不是諷刺大家都沒錢,是窮光蛋,照你這樣說那這買盒飯的豈不都是資本家?”
頓時沒買盒飯的,想買盒飯剛伸手的,都是臉色一黑,這話正巧被剛轉身去賣盒飯的大娘聽到了,眼見剛要衝自己招手的人都放下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叉著腰對著李建剛就是破口大罵,
“這位同志,你吃不起,還在這陰陽怪氣不讓別人買。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是窮鬼啊?
我賣盒飯可是正經買賣,少扯什麼資本家那一套。你要是再搗亂,我就找警衛員來評評理!”
一群知青也覺得自己被這話冒犯到了,紛紛指指點點,一口一個“窮鬼”地數落著李建剛。
這讓原本啃著白麵窩窩頭還頗有優越感的李建剛,被批評得無地自容。
秦若沁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讓李建剛向大家道歉。
李建剛見有了臺階下,只好照做。他看向秦若沁的眼神里充滿了感激。
再轉頭看向罪魁禍首的夏詩琪,那眼神彷彿要把她生吞了一般,用力的咬了一口白麵窩窩頭,惡狠狠的看著夏詩琪,
心中暗歎秦若沁人美心善,
不過也是老實了,知道夏詩琪不好惹,不敢再輕易招惹她。
賣盒飯的乘務員見罪魁禍首道了歉,
雖然還帶著些氣憤,但還是推著車準備離開。
可沒走幾步,整個車廂裡就傳來此起彼伏的招呼聲。
乘務員臉上頓時露出喜色,這一趟下來,她竟然賣出去十多份盒飯。
往常一個車廂能賣出去一份,她就謝天謝地了,沒想到在這個車廂就完成了任務,剩下賣的可都算是自己的提成了。
夏詩琪微微一笑,大家都不是窮鬼,被這麼一激,就紛紛衝動消費了。
很快,整個車廂都瀰漫著飯菜的香味,讓那些真正貧困、捨不得買盒飯的眾多知青饞得不行,
這其中就包括之前對夏詩琪冷嘲熱諷的秦若沁三人。
一路上,大家都沒再說話,只能聽見火車叮叮咣咣前進的聲音。
另一邊,被扔出火車站的夏小勇憤怒到了極點。
可不管他怎麼大鬧,都被工作人員趕了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車漸漸遠去,內心絕望無比。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家。可眼前的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家,大門上蓋著印章的封條,像一把鋒利的劍,把他的眼睛刺得通紅。
看著鎖死的大門,他憤恨不已,拿起一旁倚靠著房門的墊腳石,就用力的砸向鎖頭,“哐當”一聲,
鎖頭被砸開,一腳踹開房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此時大院裡的大人都去上班了,沒什麼人。
夏小勇大搖大擺地走進自己曾經的家,這裡既然以前是他的家,現在也是!
憑什麼說收回去就收回去?
都怪那個唐為民,
口口聲聲說會永遠對自己好,可一知道自己不是他親生兒子,就變了心。
就算不是親生的,這麼多年也有感情了,
自己都認他這個父親,他憑什麼不認自己?太不公平了!
想著這一天所遭受的種種不公,夏小勇回到自己房間,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
“不會的,姓唐的不會不要我的。只要他來,我就認他做父親。他年紀那麼大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只要他不是老糊塗,肯定會認我的。”
想明白後,夏小勇雖然還是很傷心,但折騰了一晚上,實在太累了。
那些痛苦的回憶不斷在腦海中浮現,不一會兒,他就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另一邊,唐為民昨晚便在警衛員的幫助下順利辦理好了房產轉讓登記,把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房產收了回來。
他緊緊攥著那本剛辦好的房產轉讓登記證,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白。
望著手中的證書,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彷彿聽到命運無情的嘲笑。
曾經無比珍視的家庭,如今卻似一場荒誕的鬧劇 ,妻子早就暗通款曲,孩子也與他毫無關係。
當真相赤裸裸地擺在眼前,那瞬間的驚慌失措讓他如墜冰窟,多年的疼愛與付出,終究是錯付了。
他抬手,狠狠擦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痕,那動作帶著幾分決然。
深吸一口氣,唐為民挺直了脊樑,大步邁向長官辦公室。
這房子的每一寸都承載著他的悲傷,他一刻都不想再多留。
“報告長官,我申請去守衛邊境,把我的後半生都獻給祖國。這房子,轉交給有需要的軍人家屬吧。”
他的聲音低沉卻堅定,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長官凝視著眼前這個滿臉滄桑卻眼神堅毅的男人,心中滿是憐憫。
昨晚上的事情他也得知,替別人養了一輩子的妻子孩子,擱誰也不好受,
誰能承受這般沉重的背叛?他微微點頭,批准了唐為民的請求,
想著日後等他平復心緒,再調回也不遲,還承諾在邊境為他安排住所,權當是一點慰藉。
部隊很快著手收回房子事宜,畢竟現在軍區也十分缺少房源,這房子剛收上來,
便有軍人家屬申請,必然是要收拾妥當的。
可當勤務員到達老房時,卻驚愕地發現,緊閉的房門被暴力撬開,門鎖搖搖欲墜。
進去便發現了躺在房間呼呼大睡的夏小勇,勤務員皺著眉頭,上前試圖叫醒他並讓他離開。
夏小勇被猛地搖醒,瞬間暴跳如雷,雙眼佈滿血絲,仿若一頭被激怒的兇獸。
“這是我家!唐為民是我爸,這房子就是我的!你們這些混蛋,給我滾!”
他嘶吼著,猛地發力,像一枚炮彈般撞向離他最近的勤務員。
勤務員猝不及防,被狠狠推倒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桌角,疼得悶哼出聲。
但夏小勇並未罷休,他張牙舞爪地繼續攻擊,嘴裡不停地咒罵著。
混亂中,他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眾人驚恐地後退。
可已有幾名勤務員躲避不及,被他劃傷,警察迅速趕來,看到屋內一片狼藉,
夏小勇滿臉猙獰,手中的匕首還在滴血。
警察們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將他制服,
夏小勇拼命掙扎,嘴裡依舊叫嚷著這房子是他的,
可沒人理會他的瘋言瘋語,他被押著關進了監獄。
好巧不巧,夏小勇下大獄,分配改造的農場正好是夏建章和趙紅娟所在的農場,
三人剛碰面,便互相怨懟,爭吵打罵不斷,每天都是一齣大戲,
等到夏詩琪聽說這都是後話了,頓時覺得看不到他們狗咬狗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