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域這日天黑透後才出了大理寺。
衙門外,蕭清岩心情極好地在馬邊等他。
見狀,趙域開口:“你怎麼來了?”
蕭清巖:“走吧,找你去喝酒。”
二人馭馬而行。
比起蕭清巖眉目清爽,趙域今日很是異常。
“鶴安,大理寺最近有難辦的案子?”
趙域緩緩吐出一口氣,沉聲開口:“無事,你兄長那邊如何了?”
蕭清巖笑道:“我正巧要同你說這件事,若非你提醒,我大哥就去赴了那糧道官的鴻門宴。”
沒想到,那宴席上埋伏了許多西狄刺客,好在定王世子早有準備,暗中埋伏將人一網打盡。
“這查下去才知道,那糧道官早就被西狄人收買了。”
蕭清巖冷笑:“西狄人的計謀裡,甚至還想要將謀害我大哥的罪名嫁禍給朝廷。”
“西狄人當真狼子野心。”
說完,蕭清巖便頓了神色。
西狄人是如此。
那他父王難道就不同了麼?
蕭清巖眼中黯淡下來。
趙域餘光掃過好友,淡聲道:“你父王如何了?朝廷軍隊所向披靡,定王叔只管鎮守邊疆便是。”
聽出趙域話中的警醒。
蕭清巖面容苦澀,“我會提醒父親注意。”
二人這番你來我往,話中有話。
到達酒肆,二人翻身下馬。
蕭清巖展顏一笑:“行了,不說這些,我們去喝酒。”
二人相貌出色,氣質非凡。
一個如暗河深淵,讓人心生畏懼,不敢直視。
另一個如高山松柏,姿態昂揚,恣意瀟灑。
趙域心中有事,酒水一杯杯下肚。
趙域向來克禮復守,眼前模樣實屬罕見。
蕭清巖皺眉:“鶴安,你到底有何事?”
趙域搖頭,並不打算開口。
蕭清巖只好說起了自己的事。
“鶴安,我很喜歡她,我預備告訴父王,儘早求娶。”
“我能感覺出來,她對我是有感覺的。”
“不過她還不知我的身份,希望別嚇到她。”
“後日,我要帶她去看燈會。”
趙域嗯聲:“兩情相悅便是極好。”
話落,趙域先頓住。
他與初眠從來就不是兩情相悅。
初見時,是他先動心,是他一見鍾情。
這酒越喝越清醒,趙域清冷目光漸漸陰沉。
“我先回府了。”
趙域獨自翻身上馬,回了國公府。
小廝就在門口候著,說了趙國公的囑咐。
夜裡太晚,趙域又一身酒氣,他讓小廝傳話,明早再過去。
趙域繼續往裡走,可側面小徑突然出現一道女子身影。
趙域面無表情收回視線,腳步不停。
秦若瑜一咬牙,只好叫住趙域:“大哥。”
趙域頓步,深邃沉冷的面龐瞧不出情緒。
“何事?”
秦若瑜一身紫色衣衫,她腰間動了小心思,顯得腰身越發纖細。
她盈盈一笑:“大哥去喝酒了嗎?”
趙域擰眉,越過秦若瑜就要離開。
秦若瑜目光微變,快步跟上趙域,突然她腳一崴,便朝趙域倒去。
趙域心中本就不耐,他直接單手抵住秦若瑜,甚至力道過大,將人推到了另一邊退了幾步。
趙域眼神發冷:“你大晚上在這做什麼?”
秦若瑜咬了咬唇,“大哥,我白日與令窈妹妹來這邊閒逛,我簪子好像掉這邊了,大哥以為我想做什麼?”
說著,秦若瑜自己倒委屈起來。
趙家二房老爺與趙國公同母所出,育有一對兄妹。
二老爺帶著兒子外放做官。
留了妻子與女兒趙令窈在京。
趙域大步朝前邁去,不再搭理。
秦若瑜看著趙域背影,忍不住跺腳。
趙域回了院中,觀言一驚:“爺喝酒了?”
趙域:“備水。”
趙域進了盥室,此時酒意才漸漸上來,他眼中不再清明,鼓脹的太陽穴並不舒適。
趙域靠在木桶邊,他擰緊眉心,只要一閉眼,腦中都是那張沒心沒肺的臉。
突然,他握了下手,手指微動,掌心卻是空落落的。
趙域想起了徐初眠離世後的那幾年。
當時回府後,他不相信那是徐初眠的屍體。
他尋人打了冰窖,將妻子放進去,陪了徐初眠一夜又一夜。
表面上,徐初眠的死似乎對他沒影響,就連趙域自己也這麼認為。
他打心眼裡就沒接受徐初眠的離世。
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場暴雨。
電閃雷鳴,驟雨不斷。
妻子嬌弱,向來怕雷聲,他匆忙趕回和韻院,卻怎麼也找不到徐初眠。
他在暴雨中昏迷,醒來又恍惚去了冰窖。
見到那具屍體,剋制已久的悲愴難言徹底爆發。
自那之後,趙域舊疾頻發。
他古井無波地走完了人生後半截。
徐初眠的死是趙域人生裡的潮溼,帶走了他所有喜怒哀樂。
趙域睜眼,盥室內都是酒氣,他披著長袍起身,眉眼又恢復冷若冰霜。
外面突然傳來動靜。
“秦小姐,世子現在有要事處理,請回吧。”
“方才我回來時,見大哥喝醉了酒,我讓人煮了醒酒湯,觀言小哥給大哥送進去吧。”
觀言四平八穩地拒絕:“世子處理公務時,不見任何人。”
頓了頓,觀言又補了一句。
“包括湯。”
秦若瑜咬唇,強笑道:“是我逾矩了,下次會注意,那我便先回了。”
觀言微笑:“秦小姐請。”
秦若瑜臉上的笑徹底繃不住,匆匆離開。
等到人走遠,觀言哼聲。
不是人人都是徐姑娘,能讓世子心甘情願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