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已是夕陽西下之時。
喬望舒頗為無奈。
她的作息,竟然被迫和嬰兒同步。
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影響,也讓她難以保持正常。
難道,以後都要這樣?
僅僅一想,就讓人頗為無奈。
不過,這些想法,在看見小奕涵的天真笑容時,消失無蹤。
這樣幼小脆弱的生命,她沒辦法撒手不管。
喬望舒做了測試,兩人距離越近,身體感官的同步率就越高。
反之,則越低。
比如隔了一道牆之後,她就只能隱約察覺到小奕涵的需求。
但同樣的距離,中間如果沒有牆體傢俱這樣的阻隔物,感受就會清晰很多。
這喚起了喬望舒久遠的回憶——沒辦法,實在是跟WIFI信號太像了!
如果相隔兩間屋子,彼此的感受就能忽略不計。
換句話說,只要喬望舒對小奕涵託付給旁人,再硬下心腸置之不理,她就能擺脫所有困擾。
喬望舒低頭看著孩子的小臉,隨即否認了腦子裡這個自動浮現出來的解決辦法。
她做不到。
不過就是麻煩了些,她作為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總能慢慢習慣。
如果連她都不能對小奕涵負責,那憑什麼認為被她託付的人家,就一定會對小奕涵好呢?
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用過晚飯,連翹帶著衛娘子進來。
看見衛娘子,小奕涵立刻努起小嘴,手舞足蹈起來。
“瞧瞧這孩子,精著呢。”連翹打趣著說。
“可不是?”
喬望舒唇邊帶笑,將小奕涵遞給衛娘子餵奶。
衛娘子的家人都已經接到別院,她的一顆心徹底安定下來。
有了忠順伯府七姑娘做靠山,別說往後的日子,就在她剛剛搬家之時,就有人湊上來,討好似的給她送來幾尺嶄新的花布頭、兩塊煙燻好的裡脊肉。
放在大戶人家這些當然不算什麼,可在村子裡,已是拿得出手的上等禮物。
衛娘子的家裡,已經許久未曾嚐到葷腥。
可惜的是,她的心早就涼透了。
衛娘子看透了這些人前後不一的嘴臉,反手收下禮,帶來喬家別院。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自從丈夫走後,村子裡的人便欺負她們家裡沒有男人做主,她越是忍讓,越是被人欺上頭來。
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如今還是這些人,好聲好氣的待她,其實討好的是伯府七姑娘。
她收或不收,都不會改變那些人的看法。
花布頭,七姑娘顯然不缺,她就不拿來獻醜了。
衛娘子廚藝不錯,將裡脊肉細細洗刷乾淨後,切成形狀均勻的細長條狀,調好汁、裹著生粉,炸了一份外焦裡嫩的香酥裡脊出來。
於是乎,小奕涵心滿意足地吃著奶,喬望舒心滿意足地吃著香酥裡脊。
明明想好了只吃一條,不能拂了衛娘子一番好意。
結果,再吃一條。
唔,好香,再來一條。
都吃過晚飯了,真的不能再吃了,不過,只吃一條應該沒問題吧?
她也沒想到,衛娘子的廚藝竟然這樣好。
能把平常的食材,烹飪出能讓人上癮的味道。
於是乎,喬望舒獲得食物塞到嗓子眼的一次性體驗卡一張。
她起身:“我得去院子裡散散。”
至少,能減輕小奕涵帶來的那部分飽腹感。
連翹想要跟上,喬望舒擺手制止,點了看門的小丫頭跟著,讓連翹留下來照顧小奕涵。
並非她不信任衛娘子,而是小奕涵身世特異。
最後一絲日光隱沒在天際,已是掌燈時分。
澄黃的光倒映在雪地之上,別有一番冬夜之美。
喬望舒畏寒,只略走了走,便迴轉室內。
衛娘子和連翹熟悉起來,這會兒正把小奕涵放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個撥浪鼓逗著他玩。
見喬望舒進來,她忙起身見禮,有些侷促。
剛剛太忘形了。
她在心裡斥責自己。
見喬望舒的目光落在撥浪鼓上,她輕聲解釋:“姑娘,是我丫頭一直玩耍著的,拿來之前又洗過一遍。”
她瞧著屋裡沒什麼玩具,便順便捎來。
這會兒內心忐忑,就怕被七姑娘責怪多事。
哪怕是撿來的孩子,如今既然被主子養著,身份上就比自家女兒高貴。
衛娘子心頭清楚,也難免泛起些許酸澀之意。
喬望舒看出了她的心思,溫言道:“多謝你想的周到。”
她嗓音清澈,如撥雲見日一般,將蒙在衛娘子心頭的迷霧輕輕吹開。
喬望舒俯身接過撥浪鼓,逗弄著小奕涵。
衛娘子的眉眼瞬間舒朗開來,小心翼翼討好地問:“這孩子生得真俊,是位小小姐吧?”
連翹正要開口,喬望舒腦中靈光一閃,微笑著頷首:“是的。”
或許,是她一直以來養成的謹慎性格。
經衛娘子提醒,喬望舒忽然覺得,小奕涵的性別暫時還是保密的好。
橫豎孩子還小。
看不出性別。
連翹垂目,掩住心頭詫異。
不過,既然是姑娘做出的決定,她無條件支持和服從。
夜色漸深,衛娘子規規矩矩向喬望舒見禮告辭:“姑娘,若是小小姐晚上餓了,只管差人來喚我。”
通常來說,都是奶孃帶著孩子吃住,負責衣食住行一應事務。
高門大戶裡,嫡母相夫教子,卻不會親自給孩子餵奶,這都是奶孃的職責。
喬望舒並不按這一套來。
小奕涵和她血脈相連,她不願假手於人。
她請奶孃,只為了給小奕涵餵奶,沒想著當成下人一樣差遣。
此外,衛娘子正值人生最艱難的時刻。
同為女子,又豈能袖手旁觀。
再說了,把衛娘子護好,還能跟未來的大周首富結個善緣。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送走衛娘子,連翹伺候著喬望舒梳洗。
溫泉別院的一大好處,便是能隨時隨地泡溫泉,這也是每年喬望舒都要來此小住的原因。
泡溫泉能改善血液循環,調節身體的生理機能,增加免疫細胞活性。
好處不勝枚舉。
旁的不提,單說喬望舒畏寒這一點,泡完溫泉就能有效緩解,睡個好覺。
連翹扶著喬望舒踏入池水中躺好,又把小奕涵抱來放在羅漢榻上,方拿著香膏等物,替喬望舒清洗。
室內白色蒸汽氤氳,光線不甚明朗。
一晃眼,連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定睛一看,再用手裡毛巾來回搓了一遍喬望舒的左手小臂。
“姑娘,您手上這是?”
連翹看著她手上的一串紅色印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