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李竹茹看見周廷烽還想要衝上去打孫嬤嬤，更是氣上加氣。
“大皇子是想要親自打死孫嬤嬤嗎？”
李竹茹從來沒有用這麼冷的聲音對他們這麼說過話，周冉炵在她懷裡有些害怕。
李竹茹微微加重手上的力氣，眼神安撫她。
周廷烽之前在古月軒就有過暴躁的前兆，只不過被李竹茹打斷，這次算是李竹茹第一次真正見到周廷烽發狂是什麼模樣，看著癱倒的一地人，破壞力著實驚人。
李竹茹想著這次過後，得問周泓安要個力氣大的宮人來。
“大皇子既然能聽進去我的話，想必也冷靜下來。”李竹茹看向身上也有些狼狽的妙果，她攔著太子，顯然也不是毫髮無傷，“妙果，把孫嬤嬤捆了堵住嘴，大門關上。”
妙果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孫嬤嬤捱了一頓揍，面對妙果毫不留情的動作張嘴就想罵，可惜妙果動作更快，直接拿布堵住她的嘴，玉玲反應慢了一步，但反應過來後也一聲不吭地開始綁人。
沒過一會兒，空地上就剩下李竹茹和三隻互不搭理的幼崽。
李竹茹抽空找了個椅子坐下，周冉炵就窩在她懷裡，探出小腦袋看著好似敵人的兩位兄長，不懂為何剛剛還笑呵呵的人現在為何眼神看得她好疼。
李竹茹就把兩人晾在那，他們既然要裝深沉冷酷，那就繼續深沉，她這還一肚子氣，冒然開口怕對著兩個孩子挑刺。
周廷烽理智慢慢回來，對周承爍恢復成了往日的不搭理，但看向正給妹妹喂新做出來香噴噴小蛋糕的竹茹姑姑，心裡突然就委屈起來。
“姑姑……”
李竹茹手一頓，繼續給四公主餵奶油餡的小蛋糕，她本想著慶祝今日障礙訓練區成功建成，但現在顯然都泡湯了。
“大皇子叫奴婢，有什麼要吩咐？”李竹茹頭都沒抬。
周廷烽眼巴巴地看著，周冉炵嘴裡甜甜的蛋糕感覺都沒那麼好吃，扯了扯姑姑的衣袖，“姑姑，給大哥和太子哥哥吃。”
李竹茹掃了一眼兩個互相都不看對方的皇子，低頭溫柔地告訴周冉炵，“公主乖乖吃，大皇子和太子力氣充沛，也看不上古月軒的東西。”
周廷烽眼眶還是紅紅的，但並不是那種狂躁，著急地反駁，“姑姑，我沒有看不上古月軒的東西。”
李竹茹靜靜地盯了他一會兒，把四公主放到旁邊坐下，起身走到兩人身前，“大皇子和太子此刻是否對奴婢心懷怨懟，怪奴婢尊卑不分？怪奴婢仗著過往和皇上的情分，小小一個奴婢居然敢管家天皇貴胄？”
周承爍也抬起頭，否認道：“我沒有這麼想。”
周廷烽更加著急，他從姑姑話裡聽出來冷意，“姑姑，我又不是東宮那群眼高於頂的老東西，我哪裡會怪姑姑。”
說話還不忘踩一腳東宮，周承爍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周廷烽也不退讓，兩個人大眼瞪大眼。
李竹茹又好氣又好笑，但面上還是繃著。
“太子，剛剛孫嬤嬤說的話，您也贊同嗎？”
一說到正事，兩個人倒是正經起來。
周承爍面對李竹茹的詢問，他動了動唇，“我沒有這般想。”
周廷烽冷哼一聲，提起孫嬤嬤他的脾氣就上來。
李竹茹又看向周廷烽，“大皇子，你現在還想要動手嗎？因為奴婢接下來可能要開始講道理，若是你的脾氣還沒發出來，孫嬤嬤是不能打了，但奴婢行禮裡還有幾個特製的沙袋能供你發洩。”
周廷烽被說得莫名不好意思，還誠懇地和李竹茹保證，“姑姑，我不打你。”
“……”李竹茹，“那奴婢謝謝你。”
簡直是莫名其妙。
李竹茹不知在心裡嘆了多少次氣，“今日的事情，兩位皇子有話要說嗎？趁著皇上還沒有過問，若是兩位皇子能在古月軒把事情解決，皇上那奴婢也能交差。”
提到周泓安，兩人後知後覺今日之事若是計較起來，兩個人誰都跑不了，得被父皇收拾個夠嗆。
李竹茹不管他們臉上的慌亂，看著周承爍，“太子，孫嬤嬤今日指責大皇子不知君臣有別、長幼有序，太子能說說自己的想法嗎？奴婢提醒一句，太子莫套因為賭氣便說些傷人的話，也要考慮這些話能否坦然地在皇上面前說。”
周承爍被提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孫嬤嬤所言並非我本意。”
“君臣有別、長幼有序沒有錯。”
李竹茹這話一齣，周承爍和周廷烽都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尤其是周廷烽，情緒又隱隱要失控，好像不相信她會背刺他，周承爍也沒有開心到哪去。
李竹茹語氣平淡，根本沒有因為兩人的表情變化而動搖。
“只是，如果只講究君臣有別、長幼有序的話，那奴婢斗膽，皇上乃天下至尊，平日裡對待太后也是講君臣有別嗎？”
周廷烽太過情緒化，臉上又雨過天晴。
“長幼有序？是年長者要關愛年少者，還是年少者需要恭讓年長者？”
周承爍努力思考，一思考起來，小臉便不由自主的板起來，周廷烽倒是一如既往，想不通就滿臉皺巴巴。
“古月軒的障礙設施本就是給皇子公主玩樂的，誰先誰後都有道理，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可孫嬤嬤站出來義正言辭指責大皇子，那她的行為符合君臣有別嗎？還是說，因為太子位比皇子位更高貴，所以東宮的宮人都能凌駕於皇子公主之上？”
周承爍被問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節節敗退。
李竹茹看得心裡不忍，但該說的話就一次性說完，拖拖拉拉下去沒效果，“還是說，太子駕馭不住東宮的宮人，亦或是依從本心借孫嬤嬤之口拿大皇子立威？”
“我沒有。”周承爍著急否認，他也顧不上丟臉，“孫嬤嬤今日行事並無我的授意，我還不至於用如此手段和大哥相爭。”
周廷烽居然在這個時候幫他說話，“姑姑，太子雖然喜歡用鼻孔看人，但他行事還是沒這麼下作的。”
話聽著既像是好話又不怎麼入耳，起碼周承爍不是如何受用。
李竹茹又把棒子換了一頭， 看著尾巴翹起來的大皇子，她冷笑道：“那大皇子呢，可是覺得今日暴打孫嬤嬤很威風？”
周廷烽還沒徹底起來的氣焰一下子被滅成小火苗，但還是梗著脖子，“我沒錯，她該打。”
“孫嬤嬤是該打。”李竹茹肯定了他的話。
周廷烽臉上流露出一股不聰明的氣息，不明白姑姑到底是覺得他對還是覺得他錯。
李竹茹語氣堅定道：“孫嬤嬤挑撥大皇子和太子之間的關係，這是一錯；孫嬤嬤居然當著大皇子的面諷刺賢妃娘娘，這是二錯。於大皇子而言，孫嬤嬤侮辱母妃，挑撥兄弟情誼，她被打那也是活該。”
周承爍都無話可說，周廷烽本來還像個倔驢一樣要繼續倔下去，但聽見她的話，有種被理解的委屈。
李竹茹蹲下來，語氣也軟了下來，“奴婢是說孫嬤嬤捱打不冤枉，但也並不是支持大皇子今日所為。”
“為母出氣乃大皇子孝順，可大皇子年幼，且打起來時不管不顧，難道只傷到了孫嬤嬤嗎？大皇子知道奴婢進來見到這一地狼藉，以及隱忍抽噎的宮人，是何心情嗎？”
周廷烽環視一週，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古月軒，臉上也露出慚愧。
“我沒有想破壞古月軒，也沒有想打旁人。”
李竹茹看著他的眼睛，“奴婢知道大皇子沒有這樣的心思，可結果卻和大皇子的想法背道而馳。大皇子憤怒，可表達憤怒的方式錯了。想要教訓孫嬤嬤，也用不著你親自動手，哪怕是不解氣想要親自動手，可我們的腦袋不能被憤怒支使。”
周廷烽低落道：“可，我控制不住。”
說出這句話他便低下腦袋，好似羞愧。
李竹茹：“情緒失控的時候想要控制住是很難的。”
她起身一手牽一個，將兩人牽到周冉炵坐的地方，蹲久了猛地一起神她眼前甚至一陣黑。
“我們坐下說說話吧，反正也沒旁人在。”李竹茹順勢坐下來，蹲得她腳都麻了，與其等會兒腳打顫甚至是摔倒丟臉，不如先坐下。
“奴婢年輕的時候，大概是二十年多年前吧，那時候後宮的娘娘們還沒進宮。”
三個人都好奇地聽著她的話。
“那時候奴婢性格也算不得好，被宮裡的人欺負了，就一個勁的莽上去抓著人打，可惜打不過。”
“啊？”三小隻異口同聲，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發展。
李竹茹笑道：“難道奴婢很像打架能打贏的人嗎？”
周廷烽搖搖頭，“姑姑不像，誰欺負姑姑，我幫姑姑出氣。”
周冉炵小手放下愛不釋手的小蛋糕，去抓她的手，“姑姑疼不疼？”
周承爍沒說話，但小臉也義憤填膺。
李竹茹回憶起當年都覺得很遙遠，也不記得疼不疼，當時心裡憋著一口氣，沒打死就繼續幹。
“奴婢雖然打不過，但每次還是會衝上去打架，久而久之，那些人也知道奴婢不好惹，不想再招惹奴婢。”李竹茹看著周廷烽，“大皇子不會以為奴婢是想要支持你這麼做吧？”
周廷烽臉一紅，李竹茹輕笑，“奴婢只是想告訴大皇子，生氣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但奴婢衝上去打架並不是昏了腦袋，而是想要借打架來維護在宮裡的生活安穩。奴婢打架也只是和小宮女小太監，再往上頂多沒多大權力的太監和嬤嬤，沒見著衝著先帝身邊的太監總管發橫。”
“奴婢行非常之舉，是為了在宮中安穩活下來，但大皇子呢？你要處置孫嬤嬤，用不著今日這般行事。哪怕是告到皇后娘娘和皇上跟前去，也斷沒有孫嬤嬤的好果子吃。”
周廷烽苦惱，“可是，姑姑，我想不到。我一生氣就誰的話都不聽。”
李竹茹摸了摸他的腦袋，“奴婢逾矩了。若是奴婢一番話就能讓大皇子將衝動暴躁的毛病改好，那皇上真要給奴婢頒一個神醫的牌匾。一碼事歸一碼事，大皇子不要想著一次就改變，大皇子記得今日那種憤怒的情緒，若是日後能稍微想到奴婢的話，就算是一種進步。”
周廷烽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姑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會打東西，打人。以後若是姑姑撞見，就讓人把我綁起來吧。”
李竹茹眼神放軟，“大皇子別以為現在如此乖巧奴婢就會心軟，若是真有這麼一天，奴婢不會手軟的。只是大皇子力氣驚人，奴婢這古月軒還少了能制服你的大力士，奴婢得向皇上求助。”
兩人彆彆扭扭的沉默著，李竹茹攬過鬆了一口氣的四公主，幼崽對氛圍的變化最敏銳，剛剛連奶油夾心小蛋糕都吃得不開心，現在她也能笑出來了。
“大哥，太子哥哥，姑姑新做的小蛋糕特別特別好吃，你們嚐嚐。”
兩個人看了一眼她手裡的小蛋糕，不由自主地尋求李竹茹的意見。
李竹茹：“大皇子和太子嚐嚐吧，看看味道還有沒有能改善的地方，奴婢這也是第一次成功做出來。”
周廷烽沒客氣，徒手去拿小蛋糕，只不過力氣大了點，直接把擺得好好的小蛋糕捏碎了……
周冉炵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她眼前碎掉的小蛋糕，周廷烽也傻眼了，一大一小眼神對上。
周廷烽：“我吃這個捏碎的。”
然後一把塞到嘴裡，李竹茹沒來得及阻攔，眼睜睜看著他給自己噎得快翻白眼，兵荒馬亂的一通動作，總算是讓他沒卡在胸腔。
李竹茹心有餘悸，帶孩子果然是個危險的活兒，永遠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突如其來。
周廷烽被噎了一下還不忘回味，“姑姑，這個好吃。”
李竹茹眼神深邃，語氣幽幽，“大皇子，吃東西前要做什麼？”
周廷烽好像回到被考核的上書房，渾身都一緊，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起身，“洗手。”
周承爍很有眼力勁的跟在周廷烽後面，候在門外的妙果帶著人進來收拾，至於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孫嬤嬤，暫時還躺在古月軒的廂房。
李竹茹只對周泓安的兒女負責，其他人的“教育”與他無關。
李竹茹起身牽著四公主的手向室內走去，犯了錯還得受罰，可不是聽兩句嘮叨，吃塊小蛋糕就能翻篇。